陳子嵐滿意看着那雙綠豆眼裡的精光,面色沉鬱穩重的看着來人,一副不做神色的模樣讓面前之人卑謙的低下頭。
“這位公子好生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我們塵宵閣吧,公子不如先隨俾人就坐,今日是阮大家的表演,俾人一定爲公子挑個好位子。”
奉承小心的話語讓陳子嵐滿意點點頭,壓抑着聲線沉聲道:“請帶路。”
兩人隨着龜公走上二樓一處觀禮臺,這個觀禮臺可以容納四桌人,每個桌子間都被一塊大氣的屏風隔斷,所以並不知道隔壁是誰在。
陳子嵐兩人在靠最右邊的位子坐下,那位龜公低眉順眼的詢問着:“不知公子需要些什麼茶點?”
陳子嵐撫了撫有些折皺的衣襬,也不看殷勤的人,打量一番坐位的視野才慢慢開口,“把你們這裡最好的茶點呈上來就行。”
低調淡然的語聲讓那龜公更加卑謙的低着頭,“好好,俾人這就去吩咐。”
走出隔間後那龜公長舒一口氣,伸手擦擦額上的細汗,這一位還真是個大人物,雖然年幼可是氣勢威力如此他還是頭一次碰到。
沒多久兩份精細的茶點還有一壺醇香的酒一併送過來,來人還說這酒是他們閣中最紅火的一味,這次是給貴人免費品嚐的。
青竹看着桌上精細的茶點咽咽口水,“小姐,這個我們沒有這麼多錢付的。”
半晌也沒有聽到回答,擡眼看向氣定神閒坐着的人,精緻秀雅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怯意,目光瑩瑩的看着樓下各型各色的人們。
就在青竹以爲話題過去時,位上優雅神定的人卻開口,“第一,記住我穿這身衣服要叫我公子,不管有人還是沒人;第二,收起你那細膩的小嗓音,出府前我已經說過;第三,不要有什麼問題都開口問,再這樣下次就不帶你出來;第四,不要過多詢問我的決定,記住我是你的主子。”
第一次青竹聽到這樣的話,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人眼眶紅了紅,她知道小姐的意思,可是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很難做到陳子嵐那樣胸有成竹和大智大慧。
“奴婢……不,阿青明白了,多謝主子提點。”
壓低聲線略帶鼻腔的話語,陳子嵐淡然的眼眸閃過一絲心疼,這傢伙本不需要跟着自己受苦受難的,如果自己認命在侯府中等着出嫁,做一個待嫁女子該做的事情,她也不需要這樣陪自己冒險。
“青竹,你知道你快被二夫人打死時我的想法嗎,我陳子嵐發誓從此之後不會再讓人這樣肆意踐踏,不會再讓人這樣棄如草芥,不會再讓人這樣傷害身邊之人,所以我要強大起來,不然下一次……我怎麼護得住你。”
身後之人聽着這話,看着依舊目不轉睛的陳子嵐忽的跪下,膝蓋劇烈撞擊地板的聲音淹沒在絲鉉聲中,“小……公子,阿青知道錯了,阿青愚笨一直以
來都沒有顧忌過您的感受,阿青知錯了。”
“起來吧,記住沒有下次。”
陳子嵐一直都知道雖然青竹一直認命的跟着她,可是這是一個封建奴役社會,看着府裡其他趾高氣揚的奴僕,人的忠心不可能沒有鬆動,所以剛纔的一番話陳子嵐是故意說的,一輩子身爲奴僕的人最讓她忠誠的莫過於一個把她放在心上的主子,不然一個隨意打殺的奴才爲何要忠心於你。
心緒迴轉看着底下來來往往的人,陳子嵐爲自己倒了一杯酒,細長柔軟的指腹輕拿起酒杯,剛剛湊到嘴邊動作停了下來,想到之前她三杯酒就醉的一塌糊塗,還在蕭允殊面前出醜,慢慢的又將手裡的被子放下。
坐了一會兒發現閣裡的人越來越多,各式各樣的男人把裡面圍的滿堂擠擠,陳子嵐也發現她身邊的隔間也有人就坐,想來也是有權勢的人,不然這樣觀禮臺不是有錢就能使的,只是除了她之外。
就在人越來越多時,塵宵閣的大門慢慢緊閉起來,陳子嵐看着場中的衆人,原來這裡也像會員制一般,每天都有人數限定,英氣的眼眉一挑,沒想到這裡的主子還有些頭腦。
絲竹聲一轉,一陣編鐘聲沉沉響起,這時只見一個身穿豔紅色的老鴇從延展臺走上前,閣裡的燈光照場中的通亮,除了二樓的幾個隔間之外,其他的看座和廳中的各處都一目瞭然。
老鴇含笑的雙眸掃了眼在座的各位,丹霞豆蔻的玉指輕輕一合,有序的編鐘聲驟然停下來,隨後一個晴朗乾脆的聲音傳出,“今日是塵宵閣每月開端的日子,今天老身感謝各位賓客光臨,今天是我們閣中阮大家行禮的日子,還請各位貴人賞光。”
賞光?不就是出錢嘛,方纔還是賓客一句話後就成貴人,陳子嵐帶着幾分興趣看着延展臺上的人,磨成精的女人雖然容顏老去,可是依舊風韻猶存,略帶細紋的桃花眼帶着磁鐵一般,把場中每個男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哈哈,瞧瞧老身話多了,還是請我們阮大家出來見面吧。”一聲嬉笑一個轉身,扭捏着腰肢緩緩退出延展臺。
這時閣中的燈光熄滅幾盞,紅燭輕揚晃悠悠的燈光中,一聲清脆婉轉的琵琶聲傳來,一個個音符緩慢的彈奏着,讓人聽着立馬想到一位絕世佳人坐於幕後,一雙勻稱的柔夷在鉉上移動着。
隨後琵琶聲越來越激烈,就在鉉音破空而出時,延展臺最頂端簾布一揭,四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半坐着,都是一樣淡粉色的薄紗,隨着手指的走動薄紗也隨之浮動,神秘的玉面藏於琵琶後,半遮半掩的讓人心癢癢。
這場景讓陳子嵐想起一句名言,‘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糜爛的氣氛暈紅的燭光,讓陳子嵐有了一絲洞房花燭夜的味道。
琵琶聲忽的輕轉,慢慢一個琴聲傳來,琴聲細潤澄澈,慢慢的多了些古琴啞沉的味道,毫無間隙的接縫點,
可見彈琴之人技藝如何高超。
這時只聽地下一陣尖叫聲,不是女生的細潤尖叫,而是一羣男人的雄渾震叫,這一幕讓陳子嵐眉心一跳,看着底下打了雞血般的男粉絲們,有些不適應的咽咽口水。
慢慢的琴聲續轉,一個輕靈如天籟的聲音傳來,行雲流水的聲線聲聲婉轉,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浦。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清脆婉轉的歌聲唱着充滿佔有意味的歌曲,這樣的反差讓陳子嵐眼前一亮,這首詩歌出自詩經國風.鄭風. 褰裳,意思是:
要是你還思念我,提起衣裳過溱河。要是你不思念我,難道就沒人愛我?你真是個傻小子!
……
大膽表達愛慕之情,因着這天籟般的聲音,細細欣賞婉轉的歌聲中帶着濃濃的性感,一種忽有忽無的挑逗慢慢侵入場中男人的心裡。
一曲作罷,陳子嵐也沒有看到那位阮大家的身影,就在琴聲漸落時,一個清越的笛聲響起,清朗明麗的笛聲讓人通身舒暢,方纔被歌聲挑逗起的燥熱被清散不少。
在大家開始閉目欣賞時,一抹白衣飄飄的身影從火光後走出,蓮步款款,笛聲蕭蕭,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佳人浴火重生。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待佳人走近一曲笛聲隨之漸落,燈光火燭下,一張清新脫俗的臉出現在衆人眼前,白衣飄逸清純如初,一條潔白的髮帶繫着三千青絲,同樣潤白的腰帶勾出不盈一握的細腰。
臉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含情脈脈看着衆人,櫻桃小嘴慢慢從竹笛身上移開,紅脣一勾清雅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的聲音傳出,“阮兒多謝各位貴人捧場。”
一個個字眼擊入衆人心底,底下一羣男人瞬時尖叫出來,“哇哇哇哇……阮大家出來啦,阮大家看這裡……”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臺上的美人笑顏如花,陳子嵐突然有一種看演唱會的感覺,明星在上面多才多藝,底下的粉絲狂熱不已。
這時臺上之人素手一擡,順着袖口滑落一片白皙細膩的皮膚在燈光下發着誘人的光,二樓上的陳子嵐也能聽到下面咽口水的咕嚕聲。
衆人聲音一停,方纔令人着魔的聲音再次響起,“今日是九月開端之日,阮兒有兩題出給衆位,回答最傑出者便是塵宵閣今月的貴中客,一切花費均可減半。”
底下衆人尖叫聲再次傳來,花費均可減半,這樣算下來可是不少銀子啊!況且塵宵閣中佳人姿色都屬上乘,真是一個活似神仙的誘人福利。
阮大家看着衆人狂躁的神情,杏眼一擡看向二樓觀禮臺的四個隔間,秀美的桃花眼閃着磨人的勾魂,陳子嵐看到這心裡興趣大減。
不過是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