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水河如沙漠的旅人見到清水,不顧一切地撲去,緊緊抱住小河。
此時的小河是楊小新。她在公園離開母親至今已經很長時間了,母親身影在記憶越來越淡。在舞臺驟然被人抱住,她嚇得手足無措,不停地喊“爸爸,爸爸。”
聽到女兒在叫“爸爸”,侯水河怕千辛萬苦找到的女兒失而復得,猛然抓過前排話筒,拼命叫道:“楊永衛,楊永衛,來,快來。”
楊永衛摔倒又爬起,跟在侯水河身後衝舞臺。他見侯水河拼命抱住楊小新,怕失去理智的侯水河弄傷女兒,趕緊抱住楊小新,企圖將她從侯水河手臂接過來。
楊小新被嚇得“哇”地大哭起來,對着楊永衛叫道:“爸爸,爸爸。”
侯水河腦袋有時是一處空白,有時又發出火車壓在鐵軌的巨大轟鳴聲。她沒有弄明白女兒小河爲什麼叫楊永衛“爸爸”,於是大聲尖叫道:“楊永衛,她是你女兒。”
現場亂成一鍋粥,各地帶隊人員急急忙忙護着小演員們,不讓她們離開座位。過來陪伴的家長們紛紛站了起來,望着舞臺。由於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暫時都沒有行動。來自廣東的家長和工作人員跑舞臺,護住孩子們。
大劇院工作人員陸續臺,幾個人用力抓住侯水河手臂,想將其拖下舞臺。
來自山南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侯水河丟失女兒之事,此時她們帶着楊小溪在外面候場,舞臺又出一個楊小溪,另外還有一個發瘋的母親。工作人員自然明白了發生什麼事情,帶隊的女領導是當母親的人,知道母子聯心的滋味,抱起候場的楊小溪急急忙忙奔舞臺。
楊永衛腦袋仍然有些懵懂,道:“她是我的女兒啊。”
侯水河鼻涕、眼淚在臉縱橫交錯,尖叫道:“她是你的女兒。”她正被工作人員朝舞臺下拖,拼命用手指抓地板,雙腿亂蹬,“你別管我,抱起小河。”
山南省帶隊領導跑舞臺。
楊永衛看到另一個“楊小新”,又看着懷裡的真正楊小新,無數道閃電從天空而降,轟隆隆刺進腦海之。
大劇場工作人員聽到山南帶隊領導解釋,又看着一對雙胞胎女兒,最初不敢相信,可是侯水河這個母親狀態太瘋狂,又讓他們相信。
楊永衛這時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結結巴巴地道:“這是我的女兒。喂,你們放開她。”
大劇場工作人員蹲下來對侯水河道:“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要冷靜啊。跟着我做深呼吸,深呼吸,一,二。”
鼻涕和眼淚混和物流到嘴邊,侯水河一下吞進嘴裡,臉露出哭還要難看的笑 容,道:“你們放手啊,我很冷靜。”
楊永衛抱住女兒楊小新,山南省帶隊領導牽着楊小溪,四人一起來到侯水河身邊。
山南帶隊人激動得眼淚直冒,不停地道:“找到小河,太好了,太好了。”
楊永衛蹲下身,伸手將侯水河拉起來,道:“是我的女兒?”
侯水河雙腿完全軟掉,無法站起來,坐在地,用手臂擦了臉的淚水。她跟着大劇場工作人員又做了幾個深吸呼,道:“你有兩個女兒,楊小河,楊小溪。”她指着“楊小新”道:“那是楊小河,不到兩歲時走丟了,我一直在找她。她怎麼叫你爸爸?”
楊永衛道:“我在陽州一家福利院收養了她?”
侯水河劈臉給了楊永衛一個重重的耳光,道:“你爲什麼要收養小河?”
楊永衛道:“我第一眼見到覺得有緣。”
侯水河反手又給了一個重重的耳光,聲音嘶啞地道:“你爲什麼要用假名?”
楊永衛仍然沒有躲避,道:“我沒有收養資格,找人假裝收養。你別打了,這兩個女兒都是我的!”
侯水河這次沒有擡手,眼睛慢慢回過神來,用欣喜眼光看着兩個漂亮小女孩,道:“我的那個叫楊小溪,你的那個叫楊小河。”
在大劇院工作人員的幫助之下,侯水河、楊永衛一家人來到辦公室。侯水河抱着失而復得的楊小河,楊永衛抱着第一次見面的楊小溪。
大劇院負責人聽完了發生在這一家人身的悲歡離合故事,眼睛打溼了數次,道:“今天是你們的幸福日,也是大劇院的幸運日,好幾百觀衆見證了夫妻團聚、母子相認的人間喜劇。等會你們跟我一起臺,觀衆們一起分享你們的喜悅。”
在大劇院負責人勸說下,一家四口人出現在舞臺。他們在舞臺間站住之時,舞臺燈光全滅。大劇院負責人極爲擅長演說,在黑暗講述了一家四口人的真實故事。他沒有修飾,也沒有煽情,努力復原整個故事。
在講述故事的過程,梁祝音樂作爲背景若隱若現。大堂裡的觀衆最先是獵,隨後便有很多人去小包裡取出紙巾。
大劇院負責人講完之後,一束明亮的燈光從天而降,落在一家四口人身。
侯水河已經從最初的激烈情緒恢復過來,喜氣一點一點聚集在全身每個細胞,臉洋溢起不可抑制的笑容。她人長得瘦,笑起來很老很難看,可是由於笑得很真誠,便極具感染力。
無數神的事情降臨在楊永衛身,讓他感覺陷進一場玫瑰色的童話之。他居然有一對雙胞胎女兒,他居然收養了丟失的親生女兒,他居然在大劇場和侯水河見面。幸福來得太猛烈,他神情極不自然,笑得如傻瓜一樣。
楊小溪和楊小河表現得最爲正常。她們兩人化了妝,穿演出服,粉雕玉啄,漂亮可愛。兩個小女孩互相打量對方,覺得面前人和自己一模一樣,好,又興奮。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臨時找來一些彩彈,當燈光響起之時,彩彈響起,在空綻放出美麗的綵帶之海。
採訪的記者們早將選手們拋在一邊,如老鷹見到肥美小雞一樣圍在一家人身邊,用各種姿勢照相。
大劇院負責人將話筒遞到侯水河身邊,道:“侯女士,我以前聽說過您尋找丟失女兒的故事。如今終於找回女兒,你能不能給大家講一講當初發生的事,以及你尋找女兒的艱辛。”
如果沒有找到女兒小河,侯水河肯定不願意當衆講出自己人生最悲傷的事情。此刻她沉浸在巨大幸福之,苦難成爲歷史,在幸福面前不值一提。
相較大劇院負責人,侯水河講述的親身經歷更具感染力。她從得知懷孕開始,講到在遊樂場丟失小河,再講起苦尋小河的日日夜夜。大劇院負責人講述之時,許多心軟的觀衆只是拿出紙巾,此刻由侯水河講出這些撕心裂肺的往事,惹得觀衆席哭聲一遍。
楊永衛根本沒有想到侯水河在自己出國這些年經歷了這麼多痛苦。他們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時便在一起。楊永衛最看不慣侯水河受委屈,每次只要侯水河受了一點委屈,忍不住要站出來幫助她保護她。這幾年時間,侯水河受的苦巴嶽山還要高,流的淚水能匯成小溪。他想象着心愛的女人在無盡黑夜思念小河的情景,所有內臟器官都如被繩索綁住,無法呼吸,血液無法流動。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楊永衛站在聚光燈下聽着侯水河講述,數次哭出聲來。等到侯水河講完,他前緊緊抱住愛人,不停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組織本次活動的協會負責人眼見賽被斷四十來分鐘,仍然沒有恢復跡象。他跑到舞臺邊緣,不停地對大劇院負責人揚起手錶。
大劇院負責人陷入到濃重情緒,假裝沒有看到協會負責人的手勢。他將話筒交給楊永衛,請他講述爲什麼收養小河。
楊永衛不想多講此事,拿過話筒後,對着場下觀衆大聲道:“誰手裡有鮮花?我需要鮮花。”
一個年女子拿着一大束鮮花走臺去。她將鮮花交給楊永衛以後,又給了侯水河一個熱情擁抱,安慰道:“苦盡甘來,希望你們全家從此過幸福的生活。這是我們最真摯的祝願。”
楊永衛舉着鮮花,單膝下跪,道:“我有很多話,現在說不出口。現在只想說三個字,嫁給我。”
侯水河完全沒有想到楊永衛會在舞臺當衆求婚,幸福淚光在燈光下閃爍,她嘴角抽了抽,沒有馬回答,左手和右手分別牽着小河和小溪。
今天遇到的事情精彩大片還要刺激,情節一步一步將觀衆情緒點燃,最初是一個人喊:“嫁給他。”
然後是十來個人喊着“嫁給他。”
最後是全場觀衆都喊着“嫁給他。”
後臺負責音樂的傢伙是個聰明人,一陣忙碌之後,婚禮進行曲響了起來。
侯水河此時完全忘記了兩人之間的痛苦往事。在她的眼裡,楊永衛是一個蓋世英雄,踏着七彩祥雲,帶着女兒小溪拯救自己。
她接過鮮花,將楊永衛的頭抱在懷裡,道:“我們結婚吧,我們一家人永遠不分開。”
全場觀衆抱以熱烈掌聲和歡呼聲,大劇院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只有組織賽的協會負責人在場外哀傷地嘆氣,他心裡很清楚,算恢復了演出,觀衆的心也飛走了。協會組織的賽演出算是徹底失敗。不過有了這一段佳話,應該能彌補演出不成功的損失。
(第三百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