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鐘,侯滄海處理完手裡的工作,到辦公室給楊定和請假,準備送楊兵到火車站。
楊定和喝了一口濃茶,道:“小楊要走了嗎,怎麼不多玩幾天。”
侯滄海接到楊定和的杯子,幫書記續了水,道:“留不住他了,他要到省城找工作。楊兵大學畢業時受了點感情挫折,後來就沒有工作。”
“這些小夥子都學時髦,想賺大錢.我在黑河工作這麼年,看得很清楚,能賺大錢都是些特殊人,一般人連門都摸不到。”楊定和又道:“楊兵給黑河鎮立了功。如果不是他恰好在值班,我們黑河鎮在區委李書記面前就丟大臉了。這樣,你讓陳漢傑開車送到車站,也算表示黑河鎮對有功之人的感謝。”
書記發了話,侯滄海也就不客氣,叫上楊兵,提着極簡行李,在院門口等車。
財政所許慶華正從院外回來,上樓時遇到了陳漢傑,道:“老陳,我用用車,到村裡收錢。”
陳漢傑隨口道:“楊兵要走,我送他到客車站。”
許慶華道:“楊兵是誰,爲什麼要送他?”
陳漢傑這才意識到眼前之人是許大馬棒,道:“楊書記安排的。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他不顧許慶華氣得吹鬍子,甩手走了。作爲楊書記駕駛員,他只對楊書記負責,許大馬棒這種小人,他想理睬就理睬,不想理睬就不理睬。
許慶華原本上樓,緊追幾步來到樓下,看見侯滄海和楊兵一起上了車。他來到財政所就開始大發牢騷:“黑河鎮硬是怪,我這個正杆杆坐不了車,那個不曉得從哪裡來的歪枝枝大模大樣坐小車。”
財政所工作人員各做各的事情,沒人理睬他。許慶華繼續在辦公室大聲地說怪話,這時財政所所長馮諾出現在大門,道:“許慶華,少說兩句,難道楊書記安排人用車,還需要向你請示彙報。”
許慶華悻悻地道:“公家的車,外人可以坐,難道本鎮幹部還不能做?”
馮諾道:“我剛纔在窗口看到小車啓動。侯滄海是辦公室副主任,安排小車理所當然,有意見直接給楊書記提出來,少在辦公室污染空氣。”
許慶華被堵了嘴,不再言語,回到自己辦公室。
小車上,楊兵感慨地道:“看來滄海混得不錯,我都沾了光,坐了一回小車。”
陳漢傑樂呵呵地道:“侯主任年齡不大,但是在黑河鎮很有威信,大家提起他,都得豎大拇指。”
侯滄海道:“別捧我了,摔得越高,摔得越痛。”
陳漢傑用斬釘截鐵的口氣道:“侯主任是大學生,又會爲人處事,絕對要當大官。我聽楊書記的意思,準備近期把副字去掉,劉奮鬥雖然拽,對侯主任還是沒有意見的。”
侯滄海是黨政辦副主任,實際上做着辦公室主任的工作,只是因爲工作時間太短,年紀太輕,所以只是以辦公室副主任名義來主持工作。他猜到可能最近就要將“副”字去掉,陳漢傑的說法從側面證實的自己判斷,還是覺得挺高興。
在了客車站,臨分手時,侯滄海叮囑道:“如果在省裡不順利,彈盡糧絕的時候,就回江州,我這裡始終有你的一張牀。”
楊兵抽了抽鼻子,道:“滄海,不要煽情好不好,我的鼻子都有點酸了。這次到省城我一定要混出點名堂,否則。”
侯滄海打斷他的話,道:“否則個狗屁,能夠混出名堂當然更好,混不出來就趕緊撤退。到我這邊來添了傷口,繼續作戰。”
上車前,兩人來了一個熱烈擁抱。
楊兵上了車,思維漸漸沉了下來。客車裡播放着賀歲電影《沒完沒了》,引得車裡一片笑聲。楊兵表情罕見地嚴肅,想着到了省城到底能做什麼?這是一個迫在眉睫之事,必須解決。
侯滄海與楊兵分手後,坐着小車直奔黑河鎮。行至江州師範學院時,侯滄海透過車窗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到小車開過以後,他說了一聲:“陳師傅,停一下,我看到一個熟人,好象不對勁。”
陳漢傑迅速將車靠在一邊。他的技術非常好,停車非常平穩。
站在樹下哭泣的是陳華。她雙手捂着眼睛,雙肩不停抽動。路過行人都用疑惑眼神看着她,又從她的身邊走過。
陳華是堅強有主見的女孩,大學畢業前夕毅然接受了冷家條件,用自己身體換了一個工作。侯滄海一邊感嘆鮮花總是插在牛糞上,一邊也佩服陳華對自己的狠勁。此時,這個堅強女孩站在了樹下,傷心地哭泣。
“陳華,發生了什麼事情。”
侯滄海招呼了三聲,陳華這才放開了手。
放開手以後,陳華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的模樣嚇了侯滄海一跳。侯滄海趕緊拿出手機,道:“我給陳文軍打電話。”陳華想說話,沒有料到鼻涕在鼻尖起了一個大泡。她用手背將大泡擦掉,道:“不,不要給他打電話。”
一個女子如此失態,多半和感情生活有關。侯滄海道:“我送你回家?”
陳華眯着眼睛,不停搖頭,道:“我不回家。”
陳華如此狀態,自然不能將其丟在路邊。侯滄海道:“你有沒有可以去的地方?”陳華繼續搖頭。侯滄海聞到了一股濃烈酒味,皺了皺眉毛,道:“先到我宿舍。”這一次,陳華沒有搖頭,眼淚如斷掉的自來水管道一般,不停地往外冒出淚水。
從校門處走過來學校幾個老師。
侯滄海不想讓老師們見到陳華現在的狀態,用身體擋住陳華,然後伸手拉了拉胳膊,道:“站在這裡不是辦法,你跟我走,到我宿舍去。”
陳華如木偶一樣,跟隨着侯滄海上了小車。
小車回到鎮裡,沒有開到辦公室,而是直接來到家屬院。
侯滄海和陳漢傑先下車。侯滄海道:“這是熊小梅同寢室的同學,遇到難事,這個狀態丟在外面不行。”陳漢傑道:“我不得亂說。”
侯滄海將陳華從車上扶了下來,走進了樓道。
陳漢傑看着陳華背影,在車內嘖嘖兩聲,道:“這個妞真漂亮。”等到背影消失在門洞,他纔開走小車。
陳華在前面扶着牆走,侯滄海跟在後面,不時攙扶一下。
“這是沒有用過的毛巾,你到衛生間去擦擦。”進了屋,侯滄海在櫃子裡找了一條熊小梅買的新毛巾,遞了過去。
陳華接過毛巾,也不打開,直接往臉上擦。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和陳文軍有關?”
聽到陳文軍三個字,陳華哇地哭了出來,將毛巾扔在一邊,上前抱緊了侯滄海,道:“陳文軍和我分手了。”
侯滄海被陳華抱住,覺得很不自在,手腳往下平放在自己大腿處,如軍訓時的立正姿勢。他安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華說了這一句話以後,不再說話,只是不停地大聲地哭。哭聲很大,從窗戶傳了出去。幸好此時是上班時間,否則極爲熟悉的鄰居們聽到哭聲絕對會來敲門。侯滄海感到豐滿部位壓在胸前,不由得呼吸急促。他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將注意力轉移到陳華遇到的難事上來。
“哭一會也好。陳文軍爲什麼要和你分手?”
陳華不停搖頭,只是哭,不說話。她搖頭之際,幾根亂伸的頭髮不停地擦在侯滄海鼻孔上。侯滄海控制不住鼻孔的生理反應,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這一個噴嚏引起了連鎖發應,喝了小半瓶白酒的陳華腸胃突然間翻騰起來,哇地一口,噴在了侯滄海脖子以及下巴上。
從胃裡吐出來的酒菜混合物極爲難聞,薰得侯滄海差點也吐了出來。他見陳華醉得不行,只得將其攔腰抱起,半摟半抱地將其拖到牀上。
陳華酒精慢慢發作,嘔吐之後,昏睡過去。江州九月天氣依然高熱,她的襯衣釦子鬆掉一粒,露出一片雪白肌膚。
這件襯衣是陳文軍送的禮物,還是委託熊小梅悄悄買的,然後在吃飯時給了陳華一個意外的生日禮物。熊小梅爲了這事還調侃過“別人的男朋友真好”,侯滄海記憶十分深刻。
侯滄海迎着滿屋酒臭氣站在牀邊,望着沉睡的陳華有些不知如何處理。他想了一會,還是先替陳華脫去鞋子,又用毛巾將其胸前嘔吐物擦去。在擦試胸口之時,他還是忍不住看了幾眼。
將陳華基本擦乾淨以後,他衝進衛生間,打開冷水,將脖子、胸前、肩膀上的嘔吐殘渣沖洗乾淨。陳華是美女,可是美女醉酒後的嘔吐物一樣臭,他感慨道:“原來臭皮囊的說法還真有道理。”
“陳文軍,搞什麼名堂。陳華喝醉了酒,在路上被我遇上,在我家裡睡着了。你趕緊過來,把人帶走。”侯滄海換上乾淨衣服,終於舒服了。他拿了一條薄被單給陳華蓋上,然後在客廳給陳文軍打電話。
陳文軍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道:“我和陳華分手了。”
侯滄海道:“分手了?前幾天還好好的,爲什麼要分手。”
陳文軍道:“這事一言難盡,是我對不起陳華。我不能過來接她,你好好照顧她。她是一個理智的女子,酒醒以後,應該沒有大事。讓她恨我吧,是我對不起她。”
侯滄海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道:“你有外遇了?還是"zhao xiao jie"被捉了?”
“拜託你,不要亂想。照顧好陳華。我們見面後,再給你說事情經過。”陳文軍不想多談,匆匆掛斷電話。
睡在牀上的陳華翻了個身,將身上的薄牀單扯了下來,扔到一邊。
這是一幅極具誘惑的畫面,侯滄海感覺自己鼻血就要流出來了。出於對女友的忠誠,他關了寢室門,獨自在臥室裡讀書。
讀書需心靜,有陳華沉睡在內,侯滄海難以心靜。
楊兵住在宿舍只有短短几天,成功把寢室弄成了雞窩,這不符合侯滄海的生活原則。他甩開膀子,大搞清潔衛生,收出來好幾大桶垃圾。侯滄海將垃圾提到樓下倒掉,順便在黑河場鎮買了幾個饅頭和一包黑河豆豉。
回到家後,侯滄海到寢室門口看了看。陳華側臥於牀,彎曲如蝦米,雙手摟抱被單,腿夾着被單,陷入熟睡狀態,安靜如嬰兒。應該沒有危險。
侯滄海從內心深處同情爲了生活頑強戰鬥卻屢受挫折的陳華,總想爲她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按照自己的經驗,喝了大酒以後,多半會想喝稀飯。在暑期,熊小梅作爲家庭主婦極大地充實了侯滄海的廚房,米麪油、綠豆等一應俱全。侯滄海在廚房熬了一鍋稀飯,又蒸上饅頭,用油將黑河豆豉炒香。
晚七點鐘,侯滄海喝過稀飯,吃了饅頭夾豆豉。到寢室門口看了一眼,陳華仰面而睡,頭髮散亂,覆蓋在額頭。
晚十點鐘,侯滄海將手中的《倚天屠龍記》放下。又到寢室門口看了一眼,藉着客廳的燈光,能見到陳華睡得不錯。
侯滄海睡在以前楊兵睡的牀,在黑暗中想起了隔壁的美女,有些心動,腹中一團火苗涌動。他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告誡自己道:“侯滄海,你已經有了熊小梅,絕對不能對其他女人動心。”
這一夜,他做了很多夢。夢中,有陳華喝醉時的身影以及在樹下哭泣的模樣。
早上,太陽光射進了寢室,陽光照到陳華臉上,有些斑駁的光塊。陳華用手擋住陽光,睜開眼睛。她環顧陌生的環境,大吃了一驚,翻身坐起,迅速查看自己的衣衫。
“我在哪裡?”陳華腦子裡只記得自己仰頭喝酒的情景,至於以後是怎麼一回事,她完全不記得。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