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威力總是讓人不容小覷,哪怕是面對面站在對方面前,也不可避免的砌起了一堵牆。
婉兒努力的說服着自己爹還活着,可是每當流言一來,所有的信心便被擊得粉碎。
炎烈剛從宮裡回來,一路反覆揣摩着炎慕天說的那幾句話,“朕總算明白爲什麼你不喜歡在皇宮裡待着,這些繁瑣的事情,的確讓人厭倦。這個皇位,別人看着你坐得穩穩當當風生水起的,各種心酸,誰能體會!還是像你一樣逍遙自在的好!”
炎慕天從沒向任何人說過苦,忽然這麼倒苦水是“不經意”還是故意說給他聽?
關於炎烈不喜歡在皇宮裡待着的原因,炎慕天更是瞭解得很,他從來不戳穿不點破,這可是那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與自己說起這個事情來。
這些年來炎烈的這些小動作炎慕天都是暗中知曉的,若沒有他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炎烈也弄不出這麼大的名堂來。這也讓炎烈懷疑,炎慕天到底是暗中扶植着自己,還是防着自己?
一擡頭,卻發現已經走到了別院裡,藍憐兒與婉兒正坐在院子裡曬着太陽,一看婉兒滿臉的愁容便知道她是爲了劉仁厚的事情而煩惱。
劉仁厚是罪臣之子,婉兒是罪臣的孫女,若是被炎慕天知道了他收留婉兒的事情,還知道了現在名滿皇城的劉富貴竟是當年將軍府的餘孽,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呢。
炎烈並不想打擾二人說話,只是遠遠的衝她們點了點頭,卻忽然聽到藍憐兒好像談到了他。
“婉兒,這些年你在王府過得怎麼樣?王爺待你如何?”藍憐兒忽然話鋒一轉,把話題扯到了婉兒的身上。
婉兒一愣,繼而認真的想了一下,纔回答:“這些年我在王府過得很好,王爺待我也很好,像是親人一樣照顧着我。”這麼多年來,她早已忘了自己將軍府小姐的身份,心甘情願的給炎烈爲奴爲婢,但是炎烈卻從不把她當下人看。有些事情炎烈根本不讓她碰,但是爲了自己能夠在這裡心安理得的過下去,她也會主動的去做很多事情。
藍憐兒瞟了一眼站在院門的炎烈,輕笑道:“不會是因爲王爺在這裡,影響了你的發揮吧?”
“不不不,藍姑娘,這些都是真心的,爺真的對我很好。”婉兒急忙解釋。
“那如果所有的人都說王爺死了,可是你卻看到王爺在你眼前,和你說着話,你是願意相信王爺還活着,還是相信別人的話。”
炎烈一字一句聽得一清二楚,藍憐兒這招舉一反三固然好,可是把他拿出來當成例子,是不是太……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婉兒一聽也覺得藍憐兒說的不靠譜,緊張的盯着炎烈,不敢再說話。
“儘管說,王爺不會介意的,對吧,王爺?”藍憐兒朝炎烈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婉兒看到炎烈靠近過來,卻更緊張了,雙手不停的搓着衣裳
,乾脆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炎烈。
話已經被藍憐兒說到這份上了,炎烈還能說什麼?點頭便當是默認了。
“如果是爺的話,我一定相信爺。”婉兒堅定的說,沒有絲毫的猶豫,把炎烈聽得眼窩一熱。
“如果是爺,你會相信,爲什麼變成了你爹,你卻不相信了?”藍憐兒舉一反三的說道。
“藍姑娘,我……”婉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件事情上,她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劉仁厚是她爹,她卻寧願去相信流言也不願意相信他。
低着頭沉思了一會兒,婉兒終於擡起頭來:“藍姑娘,謝謝你,他是我爹,沒理由會害我。我以後知道怎麼做了。”
“你要怎麼做?婉兒,你相信爺,是因爲爺有能力讓你有依靠,但是你爹不能。你爹爲什麼不能,因爲他已經不是將軍府的人了,他能做的,只是苟且偷生,保住自己的一條命,又談何給你信心讓你相信他。”
藍憐兒突然提到將軍府的事情,連炎烈都被嚇了一跳,這是個禁忌,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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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姑娘,我知道我只是罪臣的孫女,身份卑微,沒有……”婉兒的語氣低沉了幾分,當年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彷彿她還是當年那個被衆人呵護在手心裡的將軍府大小姐,過着衣食無憂的日子。
藍憐兒嘴角一撇,冷冷的說:“你是覺得身爲劉將軍的後人身份卑微?如果你身份卑微,那我又算什麼?我不需要別人來伺候我,尤其是爲甯越國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劉將軍的後人降低自己的身段來伺候我。”
從劉仁厚那裡藍憐兒瞭解到了一些事情,現在卻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婉兒被藍憐兒的話說得一愣一愣,她本是在想劉仁厚是人是鬼的事情,卻不想藍憐兒會忽然和自己說起這些。她的大腦和內心,還不足以立刻消化藍憐兒說的那些話,但是她還是安靜的把藍憐兒的話說完,心裡的恨意一點點的被激發出來,隱藏已久的劉府的自豪感也漸漸的被激發出來。
婉兒重重的點點頭,在心裡默默的複述了幾遍藍憐兒的話,眼裡終於迸出了點點的光:“婉兒明白,謝謝藍姑娘。”
“要謝的人不是我,是誰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藍憐兒把最後一句說完,婉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與二人告辭了一聲,回了自己的房間。
此刻若是有酒,炎烈還真想敬藍憐兒一杯。這些他一直都想對婉兒說卻一直怕傷害到她沒有說出口的話,都被藍憐兒說了出來。只是他很好奇,藍憐兒從哪兒知道的那麼多?這些事情,他調查了很久纔有點眉目,也正是如此,他纔沒有輕舉妄動,畢竟劉府滅門,牽扯的人和事太多太多。
現在也並不是提這件事情的時候,但是既然藍憐兒提了,他也該加快力度,畢竟以藍憐兒之力能查到的事情,他卻費了九牛二虎,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氣氛有些沉重,炎烈並不打算這麼與藍憐兒相處下去,長吁了一口氣後,拿起起之前的話題來質問藍憐兒:“你開解人還是很厲害的嘛,還懂得拿本王出來開刷,你可知道剛纔的話要是本王當真的話,你早就死了?”
“就是因爲婉兒敬重王爺,才把王爺請出來。王爺不會小氣到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吧?”藍憐兒似乎還沒從教訓婉兒的氣氛中掙脫出來,讓人摸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在生氣。
一個“敬重”,讓炎烈對藍憐兒咬牙切齒起來,明明是一句好話,怎麼從藍憐兒的嘴裡吐出來竟是那麼的詭異!
反覆斟酌着藍憐兒的話,竟真的找不到話來反駁。看來還是對她太好,讓她越來越沒分寸了。
婉兒還懂得知恩圖報,炎烈想起方纔婉兒堅定的話讓他心裡一暖,被人相信的感覺原來是如此奇妙。
不知藍憐兒會怎麼樣?
炎烈厚着臉皮問了一句坐在身邊的人:“你剛纔問婉兒的那個問題,現在本王也想問問你。”
“什麼問題?”藍憐兒一臉茫然,全然不知道炎烈在說什麼的樣子,心裡卻在暗暗的發笑。
藍憐兒的反應讓炎烈有些跳腳,她是忘了還是裝傻,纔剛剛停嘴的話,立刻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炎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着急了,緩緩的舒了口氣才問,“就是那個,如果所有人都說我死了,我卻出現在你面前說我沒死,你還會不會相信我沒死?”
這樣的話從炎烈的嘴裡說出來還真是怪怪的。藍憐兒沒想到自己的話還能被炎烈活學活用,藍憐兒忍不住便笑了出來,“王爺,你可知道你這句話如果我也當了真,會有什麼後果?”
會有什麼後果?這句話好像起了作用,炎烈卻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安靜下來,好像他也不是那麼期待這個答案了,反而還有些害怕,若是藍憐兒的回答不如婉兒的,他還不如不聽。
炎烈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起身要走,腳步未起,卻聽到身後傳來藍憐兒的聲音:“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去死,如果王爺沒死,肯定會救我。如果王爺不救我,那就說明王爺也死了。既然王爺死了,我活與不活也沒什麼兩樣,何必還在乎別人的閒言碎語。”聲音緩慢而輕柔,與往常的藍憐兒一點兒也不像。
她的話像是乾涸的大漠裡突降了一場甘霖,平息了所有的躁動,讓他本有些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靜下來。
炎烈被這句話愣住了腳步,如果方纔婉兒的話讓他感覺眼窩一溼,那現在藍憐兒的話就是給了他忽然想擁抱她的衝動。你死,我也一起死,這也許不是最好聽的回答,卻是最動聽的情話。
“憐兒,有你在我身邊,我怎麼會捨得死呢。”炎烈穩了穩情緒,控制住了抱住藍憐兒的衝動,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他做完了,再抱她也爲時不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