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恨朕。”皇上自己喃喃自語，聲音雖然極小，可我卻聽得真切。是啊，雖然童顏不必當真。可是這一個恨字，還是叫皇上無比心痛。他何嘗不知道生母無人能代替，只是淑妃犯下大錯，皇上比誰都痛心。
“朕的膝下只有他這麼一個懂事了的兒子，爲了大金的江山社稷，朕對他自然看得重些。因此難免管教的嚴厲。指望着他最終能成大統，沒想到他卻這般不爭氣。”皇帝扶着自己的額頭，樣子十分痛心疲憊。
然後他瀰漫着紅血絲的雙眼微微閉上，我悄聲道：“皇上，您若是累了就歇息吧。”
他在沒意思聲音，我拿起斗篷，離開了乾清宮。
大皇子雖然惹怒皇上，但他畢竟是皇上的子嗣，所以縱然他說出了大不敬的話，最終皇帝也沒有追究。
原以爲事情就這樣平息過去了，沒想到那之後又發生了更大的風波。
這一日，皇后正帶着二皇子，柔貴妃帶着三公主，嵐嬪帶着大公主，我則帶着飛蘭公主在鳳鸞宮裡說話飲茶。
三個大一些的公主在地上玩耍追逐着，二皇子坐在搖牀裡看着也歡樂的咿咿呀呀地笑着。
柔貴妃道：“臣妾瞧着二皇子最近精神很好，您瞧啊，他多麼愛笑了。等再長大一些，就不必皇后娘娘這樣操勞了。要說生皇子就是好，到了年紀就可以放在阿哥所，不必跟着額娘住在宮裡，也生了母親的辛勞。哪裡像咱們生公主的，一直要帶在身邊，每日裡照看不說，多少心也操不完的。”
這話分明是說給皇后聽的，每每總是撿扎心的話說給皇后聽。那皇子是皇后的心頭肉，皇上也總是不往鳳鸞宮來，有了皇子，日常也能有些慰藉。若是到了年紀，抱去阿哥所裡養着，等同與從皇后身上剜下一塊肉是一樣的。
“本宮的凌拓還小，即便是大些了。他身子不好，孃胎裡帶着弱症，也和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唯有本宮這個做額孃的守在他身邊，日常照顧他才行的。”
“誒，皇后娘娘這就不和祖宗的規矩了，難道娘娘不知道？咱們金朝自古就有祖訓，這后妃所出的皇子皆不能養在後妃的宮裡，大生下來便要送到阿哥所裡養着。若是跟着娘娘，莫說旁人，就是太后他老人家也不能答應的。”柔貴妃笑吟吟地道。
“你也說是后妃所出的皇子了，本宮是中宮皇后，母儀天下，莫說是本宮的孩子，就是天下人的孩子本宮都樣好好的撫養。柔貴妃啊，本宮瞧你有擔心別人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替皇上生個皇子。
你雖然比旁人入宮晚些，但到底也是老人了，而且恩澤雨露不斷，怎麼這些年只出了一個玉玲公主呢？”皇后已然不高興了，她的話也是句句往柔貴妃的痛處扎去。
“有勞皇后娘娘記掛，妹妹自然要爲皇上生個皇子，只是啊，這皇子呢要麼不生要麼就生一個好的。若是像大皇子那樣處處惹皇上生氣，時常叫皇上操心，又或者像二皇子
這樣自小體弱多病，時常叫皇上牽掛惦記，長大了病病歪歪的叫皇上煩惱，還不如不生的好呢。所以啊，臣妾只好慢慢的調理身子，等着再給皇上生下一個像玉玲這樣活潑可愛，又健康懂事的子嗣。”
柔貴妃的話又戳中了皇后的第二個人痛處，那便是二皇子的身體不好，自從這孩子生下來，皇后尋遍天下名醫，也有無數上好的藥材，只是都不見好轉。如今柔貴妃用二皇子的健康來磨牙，皇后豈能容她，“是啊，本宮的凌拓確實身子弱些。倒是不如妹妹的玉玲公主可愛健康。本宮也希望妹妹爲皇上生一個健康可愛似玉玲的子嗣。只是啊……呵呵呵呵”
皇后竊笑着，然後柔美的道：“只是啊，這一次可千萬別再是個公主了，叫人怪失望的。”
原來柔貴妃先前懷有玉玲的時候，對皇上誇下海口說是自己肚中的是個皇子，然而一朝分娩竟然是個女兒，皇上與太后都很失望。
柔貴妃聽了皇后的話氣得臉色鐵青，同時想起往日的事情，惱羞不堪，便氣憤的道：“你！”
再要說什麼，已經被嵐嬪攔住：“貴妃娘娘，您快看啊，沛淳和玉玲公主在一起多親密啊，您看她們多可愛啊。”
嵐嬪有意制止了多羅晴柔，飛蘭與沛淳稍微大一些，都儘量讓着玉玲公主。三人玩在一處。皇后看着搖牀裡的凌拓皇子，做出無限的慈愛來。乳母正悄聲在搖牀邊對着皇子哼唱歌曲。
正十分祥和的時候，外面有人匆匆奔跑的腳步聲，來人到了殿門口，還被門坎絆了一跤，摔倒在地。然後連滾帶爬雙手雙腳並用站了起來，急慌慌的敢到大殿裡。那人正是皇帝身邊的李德福。
皇后怒斥他：“李公公，你也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呢？”
李德福氣喘吁吁，顧不得皇后的責備，焦急無比的道：“啓稟皇后娘娘，皇上他……他在乾清宮正叫人仗刑大皇子呢。賜了五十板子，不許人攔不許人替的。皇子已經捱了幾下，求娘娘過去勸勸……若再晚了就……”李德福淚流不止。
皇后一聽“啊？怎麼會這樣？快，前面帶路。”然後又回頭對芯芮道：“去慈寧宮請太后娘娘。”
我們四人並三個公主一同趕到了乾清宮，果然皇帝正叫了侍衛公公，將大皇子捆在條凳之上，兩邊分別立着兩個小內監，手裡舉着廷杖，正躊躇着，
皇帝大喝一聲：“還不快給朕打？往死裡打！”
那兩個小內監看着皇子的臉，猶豫着道：“皇上，不能再打了。皇子這樣小，已然打了十五個板子了。”
皇上更生氣了，“沒用的東西。你去，你去，去給朕狠狠的打這個不孝子。”
這邊被皇上指派的另外的兩個小公公，也是躊躇不前，大皇子伏在條凳上，負氣着道：“皇阿瑪，您今天就打死兒臣，您就是打死我，兒子也是那句話，我恨你！！！！”
皇后一聽這話，“這還了得
，凌俊啊，你怎麼能這樣和你皇阿瑪說話呢？他是你皇阿瑪，他教導你都是爲了你好啊。”
凌俊仍舊賭氣到底：“他不是我皇阿瑪，他害了我額娘，現在還要打死我，他不是我皇阿瑪。”
皇上已經氣得發瘋了，他怒喝道：“你們還不給朕打死這個畜生？要麼就去找根繩子來，勒死乾淨。”
奴才們見皇上動氣，再也無法，幾個帶頭的小公公，跪倒，然後齊刷刷的道：“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饒了皇子。”
衆人都在勸着皇帝，他見奴才們也不肯聽他的，心裡的火氣越發沒有地方發泄，他道：“好，好，你們都來忤逆朕。朕不用你們，朕今日非要打死這個逆子。”
只見軒轅天佑一把從公公的手裡奪過廷杖，然後怒氣衝衝的來到凌俊的身側，揚起板子，“啪”的一聲，疼得凌俊直翻白眼。額頭上的汗已經向水一樣往外淌着。皇上十足的力氣又是一記板子，打在凌俊的臀部和腿上，鮮血已經染紅了衣褲。
皇后上前拉住皇帝的手臂道：“皇上，不能再打了！皇上，不能再打了。”皇上一個揚手將皇后掀翻在地，怒斥道：“誰在阻攔，就是欺君之罪。”一旁的嵐嬪不忍看着凌俊捱打，已經別過頭去，同時捂住沛淳與玉玲的眼睛，柔貴妃則是面帶微笑，看着這一幕幕。
皇后也無法了，皇上又是揚手，打在了凌俊的腿上。疼的他咬緊了嘴脣，然後悶哼了一聲，厥了過去。
皇帝根本看不到皇子的樣子，只是一下接着一下。眼看凌俊已經昏死過去，顧不得什麼欺君之罪了。當皇上再一次揚起板子的時候，我飛奔過去，一下子護住了凌俊的下身，而此時，軒轅天佑的板子已經來不及收回，徑直落在了我的背上。那一下十足的力氣，只疼得我眼冒金星。後背上是刺心的疼痛。
我轉頭看着軒轅天佑的眼眸，淡淡的微笑，然後轉身跪倒：“臣妾請皇上恕罪。”
皇帝被我的舉動驚醒了，他看了看我單薄的肩膀和纖細的腰身，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板子，最終清冷的道：“你要欺君不成？連你也要反抗朕嗎？”
我笑笑道：“臣妾不敢。臣妾不是欺君，是祝君。您看看吧，凌俊皇子已經厥過去了。您在想想，他才只有六歲。若是您在打下去，只怕他不死也是殘疾了。都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淑妃犯下滔天罪責，自然不足爲惜。可是皇上難道就不會心痛嗎？若是皇子因此而有損，皇上不是也要傷心死了嗎？”
皇上緊緊皺起的眉頭，稍微放鬆了，他對我說：“你給朕起開。否則，朕……朕連你一起打。”
我張開手臂，閉着眼睛，護住凌俊。
“皇阿瑪！”這個時候，飛蘭的哭泣聲響起，她哭着跑到我身邊跪下：“哥哥不乖，求皇阿瑪不要打哥哥了。飛蘭不能沒有哥哥了。”
凌俊此刻也稍稍恢復了意識，他輕聲道：“飛蘭，你快……跑，不要傷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