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大抵是看了皇后有難心裡樂得看熱鬧。而發愁的人就是皇后本人了。
我心裡放下了一直以來的籌謀，抱着飛蘭安然入睡。
翌日，依舊按着規矩早早的去鳳鸞宮請安，皇后的臉上敷了厚厚的脂粉，看不出一絲異樣。也許她昨夜沒有閤眼，只是在衆人面前還得做出一副得體穩重的模樣來。
“皇上一大早就上朝了。昨日的事還是等着皇上下朝才能定奪。哎，咱們皇上每日操心的事情還真不少呢。”說話的自然是柔貴妃。她故意提及夢貴人的事情。
皇后的臉色沒有一絲的變換，而是笑笑道：“一切等皇上定奪就是。”又命人去慈寧宮打探，回來的人說太后起了，請皇后過去服侍，她便叫衆妃嬪散了自己往慈寧宮去了。
回到漪紅閣裡吃些點心乾果，正用着香茶的時候。外面忽然小計子慌慌張張的跑着。夏菡叫住他：“猴急的，這是做什麼呢？小主還在裡面呢，你就這樣行事的？”
“姑姑不知道，外面出事了。”然後他伏在夏菡的耳邊兩人咬起耳朵來。
一會夏菡進來福下身子，站在我身側悄聲道：“小主，不好了。薰華宮夢貴人，歿了!”
只是這一句就如五雷轟頂一般，我手裡的青瓷祥雲杯蓋子一時間掉了，撞擊着一套的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響“怎麼會，昨兒還好端端的。”
夏菡又道：“小紅被人勒死了。是彩英一早發現的，夢貴人是吊死的。”
這一刻得知夢貴人斃命小紅被勒死兩件事，我便知道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想必不會這樣巧。
“是她！”我站起身道。是的，就是她，赫赫巴孟和，除了她還有誰更在意夢貴人此刻的死活。她擔心夢貴人暴露自己，便趁着昨夜找人潛進夢貴人的薰華宮造成其畏罪自殺的樣子。然後來個死無對證。好陰毒的招數啊。
一得了消息，後宮中人心惶惶，葉貴人怕的什麼似的，不敢與富察常在呆在薰華宮便道我的漪紅閣裡歇息，“那夢貴人真是晦氣。自己幹了那麼多壞事，生前折磨小主不說，如今還死在咱們宮裡。叫小主害怕的不敢回去。”葉貴人身邊的小宮女道。
然後富察常在又道：“我真是害怕，聽人說夢貴人死得極慘。頭憋得茄子皮色。小紅更是可憐，脖子斷了半個。”
葉貴人也是緊張的看着四下裡“頭七天別說這些，怪嚇人的。咱們好歹一個宮裡住着，等頭七給她燒點紙錢冥幣。再讓姑子們給超度超度。”
“皇上那邊怎麼說？”我問道。
“人都死了，皇上還能說什麼呢？叫人擡走，等她母家再見一面，就下葬了。正月裡偏偏有這樣的事情，真是不吉利。納蘭一家不被株連就是皇上太后開恩了。”葉貴人道。
“一早聽說納蘭太醫得了信，便請命要回老家養老呢。也是，他唯一的女兒歿了，又一把年紀了，怪可憐的。咱們皇上心軟，八成也就同意了。”富察常在道。
等過了兩日，夢貴人的祭禮就草草的辦完了，皇上到底寬恕了她，按着嬪的儀制下葬，封了黃金白銀，叫她父親告老還鄉。小紅也隨着夢貴人殉
葬。至於彩英，皇上念着她年紀也大了，又兼着之前檢舉夢貴人有功，便叫人放她出去，回家自去配人不再話下。
從此薰華宮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有葉貴人與富察常在住着。
這一日是夢貴人的頭七，按着習俗要辦頭七的祭禮，還要在英華殿舉辦法事超度，但是夢貴人生前作惡不斷，宮中並沒有與她交好的嬪妃，並且她身上有罪，皇上太后自然不許人超度她。
而我的內心裡對她是有些愧疚的，縱然我要救淑妃，縱然她自己做了錯事在先，若不是我做下計策，她也不會被皇后害死了。更連累的小紅那個丫頭。於是便在頭七這一日，到英華殿去，親手爲她上了一炷香，並在佛像前虔誠祈禱，希望她來生能有一個好去處。
又寫了往生符紙，叫人拿出去燒了。又上了一炷香爲小紅祈禱，一樣寫了符紙拿去燒了。這時候李德福進來與英華殿的姑子們說話，看着我便道：“貴人怎麼在這？喲，貴人這是再替夢貴人燒符紙嗎？”
“叫公公見笑了。我不過是念着往日有些交情，今兒是她頭七，原該進些姐妹的心意。公公來此是爲何事？”
李德福笑着道：“別瞧着咱們皇上口冷，其實心裡軟和着呢。可巧和貴人想到了一處，念着夢貴人服侍過皇上一場，皇上叫奴才着人燒些紙錢。沒想着叫奴才在這裡遇見貴人了。”
我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擾李公公了，您還有差在身。我這邊就先回去了。”
在回來的路上我想了許多，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她從一個普通的常在，被皇上看上冊封爲貴人，又賜了封號。仗着恩寵，也曾一時得意，她當日是多麼耀眼高傲啊。如今她先是失子，在是精神失常，而後被人害死。這一切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當真讓人感嘆世事無常，瞬息萬變啊。
“皇上，臣妾着人將夢貴人生前的遺物首飾均送與納蘭大人。並額外賜了他們老家一處府邸。”這裡是鳳鸞宮，皇后溫柔的對皇上道。
皇帝完全沒用心聽皇后的這些話，只是閉目養神。柔貴妃笑着道：“皇后娘娘真是母儀天下，夢貴人生前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皇后卻仍舊這樣善待她的家人。難道皇后有意庇護她納蘭一家嘛？”
“柔貴妃你這話怎講？皇上已經赦免她一家，也說對於夢貴人的事情不再追究，你接二連三出言不遜，本宮看在你年輕不與你計較。你卻越發過分了！”
皇上這個時候，已經將手裡的念珠放在條案上，睜開眼睛，冷冷的看着這兩個女人在他的面前互相爭鬥，出言無狀。
“夢貴人的事情朕不想追究了，柔兒不必多言了！”皇上冷酷的表情下沒有一絲笑容，然後他又看着皇后道：“今後後宮再有這樣的事朕只來和皇后理論！！！”
皇后不說話，只是低着頭，芯芮姑姑道：“皇上，娘娘成日裡勞碌，卻又力不從心的時候。後宮人多，皇后總有顧不到的地方。皇上莫要怪罪娘娘了。”
皇上對芯芮道：“你原先是朕身邊的人，朕撥了你來伺候皇后爲的就是你周全謹慎的好處，到了皇后身邊自然要你們多協助着她。”
芯芮等人答了是。我道：“
皇上，既然事情已經有些端倪，縱然郭絡羅貴人有錯，但夢貴人往日也多行不義，不知道皇上能否就此寬恕了郭絡羅貴人。或者重新徹查一下夢貴人的案子？”
“怎麼查啊？如今才真叫死無對證了。再者夢貴人人都沒了，縱然查清楚了又有何用呢？冬古貴人無非是想替郭絡羅氏開罪，求皇上寬恕她罷了。”柔貴妃道“說到底她們之間是互相爲敵，兩人都是狠毒心腸。也算恩怨抵消了。可憐臣妾的玉玲，小小年紀竟然受這樣的苦楚。臣妾這個做額孃的心痛不已。因此對這些陰險詭詐的人恨極了。若是依着臣妾就不能饒。必得讓衆人警醒着，往後才能杜絕類似的事情！”
皇上無話，卻是皇后開口道：“皇上，郭絡羅貴人也曾經是受害人，她往日溫順莊重，待人接物都是和氣本分的。想着這一次也是因爲一時心疼孩子氣不過纔有這樣偏頗的行爲。皇上不如就寬恕她吧。”
毓嬪也求情“皇上，往日郭絡羅貴人也有她的好處。雖然飛蘭公主現在得冬古貴人照顧的很好，可是終究抵不過親額娘啊！皇上。不如饒了郭絡羅貴人這一次吧。”
伉妃也複議着，葉貴人並富察常在也替她求饒。這時候便得感謝雅圖往日與人爲善的好處了，單憑我一人孤掌難鳴。這些后妃皆是站出來替她求情，皇上難免有些鬆動。
他終於緩緩的道：“郭絡羅氏縱然也有委屈。但她傷及皇嗣也是事實。看在衆位后妃的份上。朕便叫侍衛撤去，准許人探望。還她封號。不過仍舊居住在西五所，仍舊按着貴人的位份！
西五所裡，淑貴人並毓嬪與我三人坐着，幻月帶着冬兒與小芝小香正在掃着大殿的灰塵，外面沒有侍衛的看守，淑貴人的臉色也好了一些。
她拉住我的手不住的感謝，毓嬪不知道原委但卻不多話，只是淡淡的環視四下裡的陳設
“雖然還在西五所，但到底准許咱們姐妹每日見面，你縱然不得出來，我和毓嬪也能時常看你來了。你短什麼缺什麼咱們也能幫着你送來！”我開心地對她道。
“是啊，姐姐別急，我瞧着皇上已經有些鬆動了，縱然還是貴人，但是有封號也比先前好了很多了。這只是開頭，時間久了皇上必然肯恢復姐姐的位份。沒準還能重新搬回華清宮呢。”毓嬪道“姐姐的瑤光殿裡所有陳設鋪蓋，我都每日叫人精心打掃，不敢有絲毫損壞。陳設等還是按着姐姐原先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化。只等姐姐回去，咱們再一處作伴。”
淑貴人聽了含着眼淚道：“我郭絡羅雅圖何德何能有你們這樣真心待我的好姐妹？”
毓嬪笑着道：“我做的不過是些舉手之事。姐姐當真要感謝冬古妹妹。這些時日，她爲着姐姐的事情沒少操勞。多虧了她照顧皇子與公主，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
我慌忙攔住她，因爲飛蘭受傷，凌俊捱打的事情我全部隱瞞了下來，害怕她跟着着急，“我哪裡出什麼力呢？原本那兩個孩子就懂事乖巧，用不着我操什麼心的。”我笑着道。
自那之後西五所裡便常常有我的身影。無論得了什麼都是一分爲二，一份自己留着一份送去給雅圖。我堅信，終有一天她能重返華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