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裡很快就瀰漫了煙霧,熱氣感覺要把皮膚都烤化了,火苗就在離我幾步遠的草墊子上,可是堅固的牢門還是紋絲不動,莫影用身子撞擊着牢門,沒有任何結果,幻月和夏菡紛紛上前用衣裳和稻草去撲滅草墊子上的火苗。
暗牢之中的稻草居多,許多牢門還有木製的結構,所以一旦失火,便會以極快的速度燃燒起來。幻月和夏菡的舉動,似乎對於滅火沒有任何的作用。
“小主,怎麼辦?”幻月情急之下大聲的問着我,雖然我一直以來都很聰明,但是水火無情,對於這樣的情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早就慌亂不已,哪裡還能知道該怎麼辦呢?眼看火苗就竄上身子了,我用力抱住自己的小腹,若是再大幾個月,我恨不得現在剖腹取子。
我已經開始窒息了,劇烈的咳嗽叫我喘不上氣來。眼前一陣眩暈,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了。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關頭,我聽到了侍衛們的腳步,但是身子已經軟了下去。
幻月和夏菡回頭看到倒在牆角里的我,都大驚失色,夏菡第一時間上前抱住我:“小主!!小主!!你要振作啊,有人來了,咱們不會死了,咱們有救了。”
我對着夏菡微笑,眼睛努力的睜開。這時候牢門打開了,煙霧實在太大了,來人揮手大聲叫到:“宛兒,宛兒,你在哪?你在哪?!!!”
我知道來人是他,因爲除了他這個後宮不會有人稱呼我宛兒,更不會捨命來救我。莫影與侍衛進來擡起我的身子,一羣人朝外面跑去,軒轅天佑看到我狼狽的一瞬間,就一把將我抱起,帶着我離開了暗牢。在我們走後不久,暗牢的屋脊塌了下來。直到後來我甦醒之後才知道,那場大火,燒燬了半個暗牢,數十名犯人葬身火海。
我拉住皇帝的衣襟,看着他淡淡的笑着,他焦急的道:“宛兒,你還好嗎?不要睡,不要睡,太醫已經在仁壽殿了,朕就帶你回去醫治。”
皇帝的話越來越模糊,我只覺得漸漸自己閉上了眼睛,因爲我實在太累了。後來聽幻月說,皇帝幾乎發瘋了一樣,抱着我奔向仁壽殿,不管太后的眼光,不管羣臣的意見,皇帝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甚至對太醫說,要保全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否則就要整個太醫院陪葬。
太后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這般嚴重,看到身受重傷的我,怒火也平息許多。太醫的醫術高超,施針,喂藥,經過一系列的辦法,總算保住了我的性命。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有小產的徵兆,胎氣不穩,還有見紅的跡象。
大約昏睡了三天之後,我終於漸漸的恢復了意識,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蘭香水榭的寢殿裡,夏菡倚在牀邊打着盹,幻月纔出去端着淨水。莫影則在一面搖着宮扇。玳曼玳琴也跟着打扇。
夏菡一個激靈,顯然是做了噩夢,她趕緊抓住我的手,仔細的打量我。直到看見我眨巴眨巴的眼睛,她才安心下來“小主何時醒的?奴婢不小心竟然睡着了,
真是該打。小主是不是餓了?”夏菡溫柔的看着我。
我搖搖頭,夏菡又道:“小主還是虛弱,太醫囑咐醒了之後先用些蔘湯,或者米粥,等慢慢緩過來在滋補。”
我忽然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下意識的去撫摸自己的小腹,“它還在嗎??”
“小主放心,您的孩子好好的呢。只是受了溽熱,又接連受驚嚇,所以胎氣不太穩固,有滑胎的徵兆,只是悉心調理,好生養着就是了。”夏菡又道。
“有滑胎的徵兆??”我驚訝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小主從火海里逃生的那一日,有輕微的見紅……但是,不嚴重的,小主寬心啊。”夏菡怕我擔心,極力的勸慰我。
“那一日是皇上親自去暗牢的嗎?那時候已然有些昏亂,記不大真切了。”我悄聲問道。
“不是皇上還能有誰呢?”幻月端着湯藥進來了,看道我醒了高興的不得了“小主可算醒了,皇上這幾日都在您身邊守着,寸步不離,人都累瘦了,日漸憔悴。”
我有些慚愧,“原是我自己的身子不爭氣,還叫皇上跟着操心。”
幻月又道:“奴婢逗您的。皇上哪裡就那麼容易憔悴呢?不過皇上真心掛念小主,沒白沒黑的守着您倒是真真的。”
夏菡又道:“小主才醒了,說這些做什麼呢?以後有的是機會,請小主用些蔘湯,之後由奴婢服侍你用湯藥。往後咱們就要精心養着了,比先前更要謹慎纔是了啊。”夏菡看着我溫柔的笑着。
“對了,小計子呢?”我忽然想到了同我們一起關在暗牢的小計子。
夏菡支支吾吾起來,我心裡一緊“他還活着嗎?他怎麼了?你們快說啊!!!!”我情急之下掙扎着就要坐起身子。
“小主別急,小計子還活着,他沒有大礙,只是……只是……”幻月也支支吾吾起來。見到她們如此,我知道小計子必然有事。
莫影站在我身側,我看看她,“你說,莫影。”
莫影屈膝跪倒,聲音悲傷的道:“小計子的一條腿被屋脊砸中了,如今已然是殘廢了。”莫影說完也含淚哭泣。
我怔在原處,一聲不吭,幻月又道:“暗牢大火,死了數十名犯人,小計子已然算是命大的。當時他因爲昏倒,沒能躲過倒下來的牆壁,把一條腿給砸斷了,好在皇上派人施救,才把他救出火海,保住了性命。”
“他人在哪裡?”我心痛不已,他是因我纔會獲罪入獄,也是爲了保全我纔會受了極刑,若不是我,他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宮中例來是弱肉強食的地方,他如今跛足,往後哪裡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出宮後,他又是一個閹人,更沒有出路了,他的一生就這樣被我牽累了。
“在下人房裡養着呢?小主還是不要去了,您的胎氣真的不穩固,太醫說您需要臥牀休息,若要看他也不在這一時啊。”幻月規勸道。
“好好的一個人,好好
的一條腿,就爲了我沒了。”我含淚道“小計子還那麼年輕,家裡是指望他能在宮裡出人頭地的,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了。”我哽咽着。
夏菡等人聞言也是低頭不語,“你們去告訴他,叫他安心養着,橫豎我在宮裡一日,就必然管他一日,少不得還跟着我身邊,同以前一樣,叫他不要有顧慮,好好養傷就是了。”我這樣對夏菡道。
然後又對莫影道:“那一日暗牢失火,你可感覺有什麼蹊蹺嗎?那一日我已經有些渾渾噩噩,雖然不大清楚,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對,這火未免來的蹊蹺。”
夏菡也道:“奴婢也想呢,如何咱們那樣呼救一個獄卒也不來呢?何以火勢蔓延到了這一步也不見有人來搭救呢?想想先前有毒的飯菜,小主不覺得這其中似乎有關聯嗎?”
幻月聽了又道:“姑姑的意思是,有人想要用火燒死咱們??例來縱火可是死罪,有人居然敢把火放到行宮裡?”
“自然有這樣不怕死的人。”莫影攔住幻月的話,“那一日奴婢二次進去搭救小計子,在暗牢的另一側發現了這個。”她從袖筒裡拿出兩枚火石,“奴婢還在盡頭撿到了一個塗抹了火油的斷木樹幹,可見是有人故意縱火的。那枝幹就在奴婢房中,當時情況緊急,也顧不得稟報皇上,再者小主沒有甦醒,奴婢也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小主既然問起來,奴婢少不得要把發現的都告知小主,請小主對皇上言明。從前小主百般忍耐,總是有意避讓,但後宮中各個是虎狼之心,小主這一次也該反擊一次了。”
莫影的話十分對我心思,從前不願意與人爲敵,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心只想安穩度日,但隨着我得到了皇帝的心和寵愛之後,後宮的陰謀詭計就源源不斷的襲來,這一次死裡逃生,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再也躲不開宮裡的紛擾,無論我多麼不願意,都必須去面對,與其被人魚肉,不如自己主宰自己。後宮例來欺軟怕硬的人居多,這一次我便要殺一儆百,好好讓她們知道知道我冬古宛兒的手段。
“從前我總避讓,原本不過是爲了息事寧人,可今次的事情看來,有些事和人卻不是我能避讓隱忍就可以躲開的。今後就算不爲了我自己,也要爲了我腹中的孩子,縱然我不害人,也不能將我隨意宰割。”我堅定的道“莫影去把你撿到的樹枝子拿來我看看,再把火石拿去叫人查查,看看有沒有蹤跡可循,無論是誰,她今番要害死我和腹中的孩子,就別怪我心狠了。”
夏菡和幻月莫影都欣喜的看着我,幻月道:“小主,您總算打定主意了,此前您一直避讓隱忍,總叫人覺得萎靡不振,現在好了,小主終於知道爲自己打算了。”
夏菡也道:“小主宅心仁厚,只是往往少了果斷的一面,後宮之中難免吃虧,受制於人,如今小主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了。”
莫影也道:“小主早該這樣了,奴婢這就着人去查。”說着她高興的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