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夏的行宮最是多雨,悶雷滾滾,從蘭香水榭聽着遠處的悶雷,偶爾一道閃電照亮了夜空。眼瞅着就是一場大雨將至。遠處的瀑布還是一味的傾瀉着。
“轟隆”一聲雷響徹大殿,只覺得彷彿震懾了自己的心魄,甚至覺得地動山搖一般。“這些時日一直悶熱,也該下場大雨了。”我喃喃的道着,看着外面揮灑而下的大雨。
“奴婢在家鄉聽長輩們說過,但凡是這樣大的雷電,都是天神出動,去劈死那些妖魔鬼怪,世上禍害百姓爲惡之人。”幻月一面說着一面看着外頭的大閃電。
“是啊,行得正做的端之人,心底都是坦坦蕩蕩的,就如小主一樣,怎麼會被雷聲驚擾呢。只有那些害人之人才會心有鬼魅,日日夜夜都不能安寢。”夏菡看着遠處的一道光亮對我笑着道。
“後宮的人相信神鬼之說,各個都是不乾淨的,斷送了別人的性命,難免不會害怕,這樣大雨龐坡的夜晚,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宮裡輾轉難眠了。”我苦苦的笑了看着眼前的燭火攢動,它是那樣的美好,每日都是喜悅的跳動着,即便燃燒了自己,到了最後還是一樣努力的發光發熱,而人心卻不能這樣,損耗了,便難以修復。
“外面的雨這樣大,也不知道皇上今夜會宿在哪裡?是否會惦記小主呢?”幻月悠悠的望着蘭香水榭的大門,我看着她的眼光,似乎感受到了一點點異樣,她當真是爲了我才盼望皇上的嗎?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越發的把皇上看得這樣重要了。
“皇上今夜應該是在太后宮裡用晚膳的,皇上孝順,陪着太后說話,用膳,母子團聚。”夏菡溫柔的訴說着“大雨滂沱,想必太后也會勸着皇上往未央宮去呢,樂壽堂遠離咱們這裡,皇上怕是今夜不會來了。”夏菡悠悠的說着,眼光在我的身上流轉着,她是爲我寬心,所幸說的緩緩的,也爲軒轅天佑找了諸多的藉口。
“在姑姑眼裡,宛兒就是那樣悍妒不懂事的嗎?”我輕笑着,明眸與她對視,而後莞爾一笑又道:“皇后是中宮,我不過是個貴人,按着小戶人家的說法,就是妾室,他到中宮去我怎麼敢嫉妒怨懟?豈非有失婦德?從前的我已經不在了,今日的我早就不會這樣自怨自艾了。”而後我拿起一冊書卷對着夏菡道:“我倒是越發愛看這一冊了。”
“小主這幾日一直捧着這一冊但不知道是什麼?”幻月問道。
“《武王伐紂》”我冷冷的道“商紂王荒淫無道,殘害皇后忠臣,所用刑罰也是令人髮指。縱然如此,我倒從中受益良多。”
幻月夏菡莫影三人面面相覷,卻不知道我話中的意思,各自眨着眼睛不再搭話。夜晚是那樣漫長,叫人心裡發慌,皇后久未見皇帝,今夜她一定盛裝打扮。二皇子也一定很高興見到皇阿瑪。
過了入定的時候,小計子一顛一跛的進來,對我輕聲道:“皇上今日去了芙蓉館,方纔小容子來傳話,說是皇上明日中午來咱們這用午膳,叫小主備着接駕。”
“知道了。”
我淡淡的道:“皇上是從樂壽堂直接去的芙蓉館嗎?”我又問道。
“正是。”小計子回話,而後打發了他下去歇着,自己一個人怔怔的出神:太后難得勸着皇上去柔貴妃的宮裡,皇上也肯去。這其中必然是太后下的功夫了。
“柔貴妃纔在內務府對小主那般囂張,這會子又見了皇上,自然得意的了不得。少不得要把莫影方纔衝撞她的事情惡人先告狀了,依着奴婢說,小主不如明日中午用膳的時候,也對皇上說說,怎麼說您也是貴人,哪有受她的氣的道理,奴婢真是咽不下這口氣。”幻月一面嘀咕着,一面還氣沖沖的對我道。
“你近日是怎麼了?總是這樣不知道輕重的。莫影都沒說什麼,怎麼就到了你說話的份了?”我呵斥了幻月,她也不生氣,只是低頭淡淡的笑着,而後不再說話,我對夏菡道“你覺得皇上會再度寵幸柔貴妃,其中是不是太后的緣故?皇上對多羅一族一直依附着輔政親王很不滿意,本來冷落了她多時,看來皇上馬上就忍無可忍了。”
“她若是聰明識相的最好三緘其口,若是不懂得察言觀色,在皇上面前說起小主您的一字一句不好來,就是要讓自己沒臉了。”夏菡淡淡的笑着。
我心裡很相信,皇帝對她的心結還沒有解開,可憐了柔貴妃,她並不知道,往日自己對皇帝這樣照顧關愛,服侍陪伴了皇帝這麼多年,如何一朝一夕就改變了,她以爲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殊不知道,她是被她的母家所累了。
皇上厭惡輔政親王干涉皇權,而多羅家攀附輔政親王也不是一日兩日,兩家一個鼻孔出氣,皇帝早就忍無可忍,柔貴妃是多羅家的女兒,皇上厭惡她也正是因爲如此。皇帝的心裡本就厭惡,而太后出面勸皇帝重新寵愛她,難免叫皇上心生叛逆。
果然一大早就聽服侍皇帝的小內監過來與小計子傳話,說皇帝昨夜痛斥了多羅氏,她一直哭了半夜,皇上早就回仁壽殿了。
未央宮裡,衆妃嬪都行禮給皇后請安,我早就到了,從內室裡奉茶給皇后,溫婉和順的笑着,內心裡卻有一把鋼刀橫在心頭,我不會忘了,是誰在背後三番五次的挑撥皇帝與我之間的嫌隙,也不會忘了是誰害的我被太后關入暗牢。更不會忘了每日晨昏定省之時她宮裡的那一碗清茶。
“冬古貴人待皇后娘娘真是用心,難爲她有了身孕,還時常親自給娘娘奉茶呢。可見她待娘娘的心意真誠。想必服侍的娘娘也很好吧?”伉妃道。
“是了,冬古貴人是最最溫婉懂事,難怪她這麼得皇上的寵愛,就是本宮看了也喜歡她喜歡的了不得。你們一個個的都怪皇上偏疼她,若是你們誰能有她一半的柔情,想必皇上也會天天的往你們那裡去了。”皇后此話說給衆后妃,無疑又激起了大家對我的反感,她最擅長於殺人於無形之間。
“皇后娘娘說的哪裡話呢?若說服侍皇上,還是娘娘最久,您最得皇上聖心,臣妾等不過是效仿娘娘罷了。”我恭恭敬敬的從她手裡接過青瓷描金的杯盞
,然後福了福身子,自行回到下手坐下。
“冬古貴人何必謙虛呢?”完顏和卓說話了“若論伺候人的功夫誰能敵得過貴人呢?不然怎麼貴人有着身孕不能侍寢,皇上還是巴巴的往貴人的蘭香水榭去呢?可見貴人自有別的法子服侍皇上,那是咱們學不來的。”她譏諷的對我,話中有話。
祥嬪燦燦的笑了道:“人說前朝之人皆是下賤的,本宮還不以爲意,如今看了冬古貴人越發不得不信了,有了貴人‘無微不至’的服侍,倒顯得咱們黔驢技窮了,皇上哪裡還能願意到咱們那裡去呢?”
祥嬪似乎與完顏和卓關係不錯,她漸漸也歸到了皇后的麾下,佟貴人始終低頭品着自己手裡的一碗清茶。皇后也不語。
齊佳貴人等皆是嘲諷的笑着:“哎,看來後宮中人人都知道冬古貴人的溫柔賢德了。難怪皇上賞賜給貴人獨一無二的白玉指環,原是貴人有着別人沒有的好處啊。”說着她與多羅氏都抿着嘴笑着,嵐嬪也只好低頭不語,伉妃也笑着,一時間我成了衆人的笑柄一般。
對於我來將這就是羞辱,正在自己心裡不是滋味的時候,淑貴人站出來道:“皇上整日憂思國事,咱們婦人家的也插不上話,只有冬古貴人知曉史書典故,想來能在政治史書上和皇上說上幾句,以此紓解皇上心中的煩惱,這不是很好嗎?妹妹能及咱們所不能及的,有她在皇上身邊處處寬慰着,咱們應該放心高興纔是啊。”淑貴人燦燦的笑着,極力的勸慰着大家:“皇后娘娘常常教導咱們,要和睦宮闈,爲了就是使後宮一派祥和,沒有拈酸吃醋的事,叫皇上煩心,咱們若是反而因爲冬古貴人善體察聖心,而這裡排擠她,叫皇上知道了也是不好吧?”
“淑貴人!!!”多羅晴柔開口道:“你倒是一樣的端賴柔嘉,賢良淑德啊。只是自從皇上把你從冷宮裡放出來,你的恩寵可不比從前了。一個皇子一個公主,怎麼眼巴巴的還是個貴人呢?你忙着替別人說話,有沒有想過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重新熬會妃位啊?你的好姐妹眼看就要從貴人到嬪位了。她有沒有爲了你在皇上跟前進言呢??”
淑貴人低頭不語,我上前一步道:“柔貴妃娘娘此話差異,皇上是聖明的君主,復位娘娘也是皇上的決斷,豈是臣妾這樣小小的貴人可以隨便插手的?難道娘娘昔日蒙受皇上恩寵的時候,就是這樣憑藉自己的喜惡左右皇上的前朝後宮嗎?縱然娘娘敢,臣妾卻是萬萬不敢的。”我狡黠的一絲笑意浮現在臉上,然後冷冷的看着多羅晴柔。
“你……你……你這個賤人,巧言令色,你誹謗本宮,本宮從來不會干預皇上的前朝後宮中的決斷,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若不是你這個賤人給皇上告狀,如何叫皇上不親近本宮,至本宮於芙蓉館數日不曾見面,如今皇上越發連本宮的話也不相信了,都是你這個賤人的錯!!!!”她氣憤不已,然後環視周遭,只看到了青瓷描金的蓋碗“本宮……本宮今日砸死你這個賤人!!!!”她揚起手就要用杯盞砸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