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枝停下手中的琴,溫婉地一笑道:“姚秀女言重了,不過是這午後無聊打發一下時間罷了。”
“宋秀女琴技超然,這隨手拈來便彈出了這樣美妙的曲子。”姚玉露暗暗有些佩服,這女子果然不同,別人都忙上忙下,她倒是悠閒自在譜起了曲子,怕是家中爹爹早就做好了準備,不勞煩這小姐費心了。
宋金枝微微一笑,似是默許了姚玉露的稱讚。
“金枝姐姐不準備一下明日的畫像麼?”季水冬粗枝大葉,心思自沒有姚玉露縝密,她脫口而出。
“金枝無心插柳,順其自然便好。”
好一句無心插柳,怕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罷。姚玉露心中暗想,她本就有些在意宋金枝的淡然與聰明,此時這超羣的琴技又讓她對這女子多了一絲提防。
宋金枝進到宮中,倒也純屬她爹爹的意願,希望能在後宮立足好與姚玉嬌能有抗衡的餘地,她的心思自不在這後宮之主,但本就順其自然,爹爹自是會爲她準備。她心思想得多,這些話自知不可說,只得這樣搪塞着。
“擾了宋秀女的雅緻,玉露先行告退了。”
姚玉露看得出宋金枝並不想多談,便拉着季水冬一同回房,挑好了明日的衣裳和首飾,用過晚膳便早早地休息。
第二日清早,姚玉露和季水冬天矇矇亮的時候就起了牀,穿上昨日選好的衣服,戴上相配的首飾,又輕描細眉微點紅脣,一通忙下來已經到了要去前廳的時分。
季水冬拉着姚玉露的手一同出了房門,到了前廳,見宋金枝王淑貞比她們來的還要早些。
王淑貞見到姚玉露,趕忙貼上前去親近地說道:“呀,玉露姐姐今日穿的好生漂亮,看來是要在畫像的時候博個好彩頭呢。”
姚玉露微微一笑:“承蒙妹妹誇獎,今日妹妹也很是亮眼,定會博得皇上欣喜。”
姚玉露望向一旁的宋金枝,見她今日僅穿了一件白緞粉絲蝴蝶袖羣,略施粉黛,站在這今日奼紫嫣紅的秀女中倒別有一番風味。
姚玉露倒是精心準備了一番,身着一件金絲粉紗飄帶裙,挽了一個清新的月牙髻,既不豔俗又不不失新意。
這時姑姑還沒有來,秀女們或是聊天或是整理着衣裳,前廳很是熱鬧。
“姐姐今日穿的真美。”柳飛飛見姚玉露等人,便走上前說道。
因趙倩昔之前的話,姚玉露心裡對柳飛飛早就懷了戒心,她客氣地寒暄道:“謝妹妹誇獎。”
“姐姐可否做好了打點?”柳飛飛這話問得有些直接,讓人摸不清其中的含義。
“妹妹也定是已經準備好了吧?”雖說打點畫師之事人盡皆知,可若是拖到人前來說自是不合適,姚玉露摸不清柳飛飛的意思,反問道。
“姐姐說笑了,妹妹這樣的小戶人家,自是拿不出那樣的閒錢。”柳飛飛笑臉盈盈地說。
“妹妹的話倒有些奇怪,四品大員怕算不上小戶人家罷。”點到爲止,姚玉露不想再這般跟她猜謀心思。
這時呂舫蕭已到,看得出有些遲了,她趕忙說道:“各位秀女想必已準備停當,這便隨我趕往御花園旁院,今日畫像很是重要,還請各位秀女好好表現。”
又一次來到御花園,秀女們雖無上次的新鮮之感,但看着園裡的花草,誘人的芳香,飛舞的蝴蝶也不禁情緒大好,這次畫像的地點是御花園的旁院,這院子並不算大,比起正園略顯得簡約,但青草依依桂花點點的樣子也很是惹人流連。
“林畫師,錢畫師,今日就你們二人來了?”之前說好安排四名畫師,呂舫蕭見只來了兩名,疑惑地問道。
這兩位畫師一老一少,錢畫師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身穿一件藍色長袍,他上前說道:“方纔顏妃娘娘想要畫幾幅畫擺在屋內,便將他二人叫走了。”
“原來是這樣,這屆的秀女都很乖巧,模樣也都不錯,還請兩位畫師多多擔待了。”呂舫蕭暗暗想到,偏偏這個時候叫走了畫師,只剩下兩名,怕是要耽擱到晚飯時分了。
畫像開始了,兩名畫師坐在一個藤編小椅上,秀女擺出各種簡單莊重的動作,爲了能在畫上顯得更美,怕是臉都要笑僵了也一動不動。
畫師在作畫過程中本與秀女並無交流,可輪到柳飛飛的時候,她坐在錢畫師的面前,朝他淺淺一笑,錢畫師也回了這樣一個笑容,他人不曾看在眼裡,但排在柳飛飛後面的姚玉露倒吃了一驚,姚玉露有仔細觀察,她見錢畫師爲柳飛飛作畫時,時而眉頭緊鎖,時而淺笑,費盡心思,她想道,不知道這柳飛飛塞了多少銀兩給畫師,竟這般費盡心思爲她作畫。
正在這個時候,旁院進來走進來了幾個宮女,跟在後面的正是姚玉嬌玉妃。
衆人紛紛微微福身道:“玉妃娘娘吉祥。”
玉妃微微一笑,很是美麗動人,她說道:“原來今日是秀女畫像的日子,本宮來這邊採些桂花爲皇上做甜點,是否擾了各位妹妹?”
玉妃這話甚是客氣,此時姚玉露正好站在她的眼前,姚玉露還在念想如何跟姐姐打招呼,誰知姚玉嬌看了她一眼,將頭一扭變朝院子的後身走去,對姚玉露熟視無睹,視若空氣,姚玉露一驚,她這姐姐怎會這樣?雖說並無幾次相見,但作爲這宮中唯一的親人.......她有些泄氣,也倔強地扭過頭不再理睬。
“玉妃娘娘,不如奴婢們換個地方,莫要擾了您的雅興。”呂舫蕭微微福身於玉妃身後說道。
“不用這麼麻煩了,本宮摘上幾朵便好。”比起瑾妃的囂張跋扈,玉妃似乎更爲平易近人,秀女們不由得對這個高高在上的妃子有幾分好感,唯獨姚玉露栽大了臉面,更不解姐姐的行爲,心中暗暗惱怒。
沒過半柱香的功夫玉妃身旁宮女手中的小籃就放了滿滿一籃的桂花,玉妃說道:“那本宮先走了,還望各位妹妹能早日博得皇上歡心。”她回眸一笑,引得人心神盪漾。
待玉妃走後,畫師們又繼續開始作畫,輪到姚玉露的時候正巧是錢畫師爲她作畫,而季水冬一同坐在旁邊由林畫師來畫,二人相視一笑,又各自擺了個端莊的姿勢,姚玉露心中倒是很平靜,她自以爲打點給畫師的錢已是夠數了,不求畫中的美若天仙,但只要描畫出她眉貌的八分便好。
畫師作畫倒是很快,雖沒有像方纔爲柳飛飛作畫那般細緻,但也卻是看着畫的細緻,姚玉露見作畫完畢,微微福身淺淺一笑道:“玉露謝過錢畫師。”
姚玉露和季水冬在旁院的後身逛着,見這園子裡的桂花開得真是美麗,丹桂飄香,沁人心脾,便也採上了幾多,桂花的周圍還有些許迎春花作伴,真是耐不得寂寞。
“姐姐,也不知道畫師畫的如何,還不給咱們看呢。”季水冬有些焦急。
“定是不會給你看,若是畫得不好你豈不是要找他重來?”姚玉露颳了刮季水冬的鼻尖,打趣道。
“希望是吧,聽說這話皇太后皇上見過滿意,還有特意召見一番呢,那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機會。”
“這麼多秀女的畫像,想脫穎而出談何容易?”姚玉露摘了朵迎春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那芳香的氣味倒讓她這幾日的疲憊揮散而去。
“姐姐,不是打點了嗎?”季水冬見姚玉露並非信心十足,很是迷惑。
“這秀女中又有幾人沒這樣做呢?這盼着畫師高擡貴手罷了。”姚玉露如是說道,這進宮的秀女們大部分深諳此道。
這畫師一直忙到了天色漸暗,將近晚膳時分終於將秀女們的畫像都畫好,交到了呂舫蕭的手中,再由呂舫蕭交給內務府,內務府稍作審查便會上交給皇上皇太后。
“季秀女,姚秀女,不知可否麻煩你幫我把畫拿到寢居,我還有些事情要趕往青陽殿。”呂舫蕭見見季水冬還未走,便拉住她問道。
“呂姑姑客氣了,我們這就給你送過去。”姚玉露說道。
“那真麻煩兩位秀女了,這畫雖不是什麼機密但若要有別的秀女沿途尋你來看,還是萬萬不可給。”呂舫蕭雖然抽不開身,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
“定會記住姑姑的話,還請姑姑放寬心。”姚玉露和季水冬說罷便拿着這一沓畫趕回桃淵殿,這傍晚的御花園又不同於陽光普照的時候,一朵朵牡丹嬌羞地低着頭,紅金琉璃瓦映的這夜色格外璀璨,潺潺流水因這四周的寂靜無聲聽起來更像樂曲。
姚玉露似是有心看看這些話,走到了呂舫蕭的寢居,姚玉露同季水冬相視一笑,說道:“我想看看自己的模樣。”
“妹妹也這般想的。”季水冬有些猶豫地說道。
“看罷,呂姑姑給咱們拿回來自是就沒有太過擔心咱們看,莫要聲張出去便是。”姚玉露輕輕翻閱着,時間不多,她沒功夫再看別人的模樣,急急忙忙地尋着她們二人的畫。
首先看到的是季水冬的畫,這畫上的人兒甚是清秀可人,彎彎的眉毛滿是柔情,彎彎的嘴角很是溫婉,把季水冬的模樣描繪得倒是十分真實。
季水冬見畫淺淺一笑,倒很是欣慰,她輕聲道:“姐姐,這畫上的美人兒是誰呀?”
“你還淘氣,是你是你,快看看我的。”姚玉露見季水冬這嬌嗔的模樣,微微一笑。
又翻了兩頁,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子映入眼前,這女子雙目如鼠,肥頭大耳,臉上凹凹凸凸讓人不忍正視,姚玉露很吃一驚,秀女之列哪有這般女子,姚玉露向下看去,纔看到畫腳下的名字:姚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