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彆氣,一會奴婢去找他們理論,實在不行就去告訴皇后娘娘!”凝兒義憤填膺地說着,憤怒的情緒讓她白皙的小臉脹得通紅,兩條柳葉般的眉毛也是擰在了一塊。
姚玉露卻是毫不見怒色,手中把玩着手絹,沉悶了半晌才說道:“罷了,我不過是個答應又怎得罪得起內務府的人,只是苦了你們跟我在這月玫宮受罪。”
姚玉露說着,臉上竟是真真帶了幾分愧色,她心裡對着殿內的宮女內監真是有些愧疚,若是主子得寵,伺候的人出去也是面上有光,受人追捧;可若是這主子失勢無寵,殿內的人在宮裡也將被人欺負踩壓,擡不起頭來。眼下姚玉露這般境地,可殿內的幾個人依然是忠心耿耿,幹起活來也是一絲不苟,她雖說是小主,看來是比奴才們高了一等,可她心裡都將這些人當做了朋友,此刻的愧疚也正是如此而來。
“小主這說的是哪裡話,奴婢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小主平日待奴婢們那般好,奴婢都是記在心裡了。”蕪兒正色道,神色中帶着不容反駁的堅定。
“是啊,奴婢也是一樣。”
“是啊,奴才也是一樣。”
另三人齊聲答道,不帶些許猶豫。
姚玉露看着面前這四人,心中滿是欣慰和感動,都說宮裡人情薄涼,可這西殿倒好像是個個例,她心中暖暖,凝視着衆人道:“往後我姚玉露有的,定也不會少了你們,雖是日子怕比不上別的主子那裡,但也不會虧待了你們。”
方纔失落的氣氛倒是一下子消失了,陽光照進西殿,殿內只是一股惹人的暖意,徒流過每一個人的心。
“小主,不如去找玉妃娘娘說說這事。”呂舫蕭想起還有姚玉露的姐姐玉妃,雖然姚玉露自從到了西殿後姚玉嬌從未來過,偶爾也不過送一些不痛不癢的東西過來,但畢竟還是姚玉露的姐姐,自己姚家的人這般受了虧待,多多少少也會幫一些吧?
姚玉露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麻煩旁人,倒是想出了個主意,只看小玄子願不願意幫我了。”
小玄子在一旁聽着,連忙躬身上前道:“小主儘管吩咐。”
“眼下這點份例也是難過日子了,我想做些刺繡和打絡子,你託着太監幫忙賣到宮外,不知可行否?”姚玉露眉目一轉,緩緩說來了這樣一個主意。
“雖說宮內對內監出宮賣些東西追究不多,可是小主畢竟是主子,怎能做這些活計?”呂舫蕭凝着眉毛說道。
“這情況了還談什麼身份,不過是謀生罷了,要麼咱們一西殿的人日子怎度下去呢?”姚玉露淡淡地笑着,笑中彷彿把一切都看得很淡然。
“這……這如何也是不妥啊。”呂舫蕭越發爲難地感嘆道,她不是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可是這樣哪行得通,還未聽過哪個宮的小主爲了生計而刺繡打絡子的。
“小主,是奴才不中用,讓小主心急這些事情,一會奴才就去找內務府,說什麼也要把這月的份例要來!”小玄子的怒斥道,越說越是爲這樣的不平待遇怒氣沖天。
姚玉露搖了搖頭,說着:“如今我已經是這宮中落難的人了,便不要再招惹是非才是。”
見姚玉露這般堅持,呂舫蕭不再多言,沉思片刻說道:“那奴婢就幫小主一起刺繡,打絡子,還能多給小主分擔一些。”
還未等姚玉露迴應,凝兒、蕪兒又接着道:“奴婢也是,定不會獨讓小主受這樣的累。”
“奴才也一定找好內監賣出去,小主便放心吧。”
姚玉露看着這一屋人堅定地表情,知道自己再勸無意,何況眼前的情況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憑她一己之力怕是做破了手也難有多大的效果,只是更感貼心,說道:“你們的心意我都記下了,入宮能遇到你們也是我此生幸事。”
“小主又說這樣的話……”
一屋的人突而從悲傷的氣氛中釋懷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引領着這宮中的沒落人兒,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歡快了起來,將那些閒鎖雜事都拋到了腦後。
到了傍晚時分,季水冬和許才人又是一起來了,許才人雖如今已爲才人,但依舊是蹦蹦跳跳地衝進了西殿。
季水冬還是像往日一樣,不進殿內毫不敢失了規矩體統,邁着細碎的步子跟在許才人身後。
許才人一陣風兒一般進了殿內,姚玉露正在打絡子,見二人進來便忙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來迎着,只聽許才人說道:“姚姐姐,這幾日忙的都未來看你,是寧兒的錯呢。”
姚玉露聽着許才人這般嬌嗔地說道,更是溢了一臉的笑道:“寧妹妹又瞎說,如今你承寵了自然忙些,這樣忙起來我也替你高興。”
三人寒暄着,忽而季水冬見到了桌子上的絡子,本打絡子也不是什麼奇怪事兒,可桌上卻整整齊齊地擺着不少絡子,她心生疑惑,這宮人打絡子不過是消遣,但並不會做這樣多啊,再看看姚玉露端在腰前的雙手,手指微微有些發紅。
“姐姐,你打這麼多絡子作甚?手指都紅了。”季水冬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消磨時間罷了。”姚玉露回着,神色略略有些尷尬,但還是這般說着。
“消磨時間何須做的手都紅了,凝兒,是怎麼回事?”季水冬與姚玉露相處的時候也算久了,一看姚玉露那神色便是知道其中有些蹊蹺,正色問道。
“內務府給小主的份例那樣少,連平時的開銷都不夠了,小主才……”凝兒嘟囔着道。
還未等凝兒說完姚玉露便帶着厲色喝止道:“凝兒,胡亂說些什麼。”
一旁的季水冬和許才人已是滿臉驚愕之色,她們怎也沒想到姚玉露此刻竟是這般落魄的境地,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奴婢多嘴,請小主恕罪。”凝兒看着姚玉露這般嚴厲的神情,也是驚了一跳,連忙認錯道。
“姚姐姐,凝兒說的可都是真的?這些內務府的臭奴才,簡直是牆頭草!待寧兒去找他們問個清楚!”許才人怒得瞪圓了雙眼,在她心裡姚姐姐可是她在宮中最親的人兒了,眼下姐姐這般被人欺負她怎會不氣!
許才人說着,撩起裙角就要大刀闊斧地邁出門去,姚玉露趕忙起身將她攔下,季水冬也走上前去拉住許才人的手,說道:“寧妹妹,莫要衝動啊。”
“是啊,這宮中這樣的事也是常見,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寧妹妹也不要這般動怒。”姚玉露說得輕描淡寫,似是這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一般,自己卻是毫不在意。
“姚姐姐!寧兒怎看得下去啊。”許才人被這二人一攔,竟是氣得跺起腳來。
“是啊,便此刻不找內務府理論,姐姐你也不能忍氣吞聲啊。”季水冬說道,看得出來也是很心急。
“你們二人先坐下,這剛進了門就踟躕在門口作甚?”姚玉露笑盈盈地將二人拉屋內。
三人進了暖閣,坐在牀榻邊均是未說話。姚玉露的臉上始終掛着淺笑,許才人卻是氣鼓鼓地嘟着小嘴,季水冬微微凝着眉頭沉默不語。
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只有窗外偶爾的蟬鳴訴說了時間還在流動着。
“看奴婢蠢笨的,兩位小主來了都忘記上茶了,奴婢這就去準備茶水。”呂舫蕭見着這屋內的氛圍越發靜謐,只能這般說道就連忙起身去了。
“你們二人也彆氣了,這宮內的風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眼下我無寵位低,這樣也並不稀奇。”姚玉露拉着二人的手,輕聲勸道。
“可是......”許才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季水冬攔住了,二人相比還是季水冬的心思略成熟些,她看得出來姚玉露的難處,現在的處境又怎還敢多惹是非呢,便是說道:“姐姐的意思,水冬都明白,我那裡份例倒還算多,往後我有的定將給姐姐一半。”
“既然兩位姐姐都這般堅持,寧兒也不好多說,我也如季姐姐一樣,宮中的東西樣樣留一半拿給姐姐。”許才人信誓旦旦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