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姑姑和秀女們都先後出去了,唯留下子衿一個人坐在餐堂靠角落的窗口邊,怔怔地隔窗看着蔚藍地天空發呆。
不一會兒,走進來兩個在凝香院當差的宮女,由於子衿坐在靠角落的窗口處,兩個宮女也沒發覺,一邊收拾着餐桌上的東西,一邊聊着天。
一個高個宮女問着:“如意,你最近這兩天怎麼了天天魂不守舍的,昨兒還一個人躲起來擦眼淚。”
如意皺了皺鼻子,就要哭出來,“前兩天姑母捎來話,我爹恐怕是熬不了幾天了,我娘也是病得下不了炕,姑母讓我捎錢回家去,以備着給我爹準備着後世。”
“還捎錢回家”高個宮女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是驚訝的樣子,“你這每月大貼小補的,不但兜裡一分沒剩,還找其它姐妹借了一些,咱們這留芳宮本來就沒什麼油水,你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如意咬着脣,低頭不吭聲。
高個宮女將餐桌上的盤子撂到一起,轉身又問,“你哥不是在議政殿當差嗎議政殿是皇上呆的地方,那裡肯定油水多,他怎麼不往家裡捎錢”
“捎了,每次都是我和哥哥的錢湊一塊捎回去的。”如意頓了頓,“我哥他在議政殿也就是個跑腿的,受一些大太監支使罷了,哪來的什麼油水。”
如意說完繼續收拾着碗筷,高個宮女看着她嘆了一聲,搖搖頭也不再說話了。
子衿看着兩個宮女忙忙碌碌的身影,注意力卻又轉移到了元婉身上,心中想着:也不知道這可憐的宮女現在怎麼樣了,那蜜蜂雖然不像黃蜂一樣有毒,但若不醫治也是
想到此時,子衿牙一咬,心一橫,趁宮女不注意鑽到餐堂裡側裝食物和調料的小庫房裡,順手便摸了幾頭大蒜和兩塊姜,還有一包鹽,再偷偷摸摸地溜出了留芳宮。
她按照上午青蓮姑姑帶她們一去一回走的原路直奔尚衣局而去,由於是晌午大家都在休息,一路上倒是沒遇到什麼人,安全抵達尚衣局。
待她又躡手躡腳地鑽進尚衣局時,那棵大樹上已空無一人,四周也是靜悄悄的,她趴近窗口看,製衣房內只有一個小姑娘在案前解一團亂亂的絲線,看樣子是被罰了,一邊解還一邊在掉眼淚。
子衿悄悄鑽進去,小聲叫道:“小姑娘”
小姑娘顯然是被她嚇了一跳,猛地擡頭看她,掛着淚痕的臉上明顯寫着問號。
子衿笑了笑,“小姑娘你知道元婉在哪嗎”
小姑娘轉了轉眼睛,“在,在後院的寢房。”
“第幾間”子衿又問。
“東北側最後一間。”
子衿又笑了笑,“小妹妹真乖,繼續幹活吧”說着她悄聲轉到了後院,院子不大,四周全是寢房,院子中間的曬衣架掛着幾件洗好的尚衣局宮女服,正好成了她掩身的對象。
當她推開東北側最後一間寢門的時候,只見牀上頭朝裡躺着一個人,她輕輕喚了一聲:“元婉”
牀上的人“哼”了一聲,便再沒有了動靜。
子衿閃身走了進去,擡眼往牀上一看,忍不住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還哪裡是那個清秀可人的元婉,此時的她整個頭部腫得如一個小木桶一般,到處遍佈着紅紅腫腫的蟄痕,眼珠已經被紅腫的眼皮覆蓋住,只露出一個微小的縫隙,嘴脣不但紅腫而且外翻着,如兩條香腸貼在了嘴巴上,再看雙手已經腫成了饅頭。
“水”元碗聽到來人,嘴裡含糊不清地哼哼着。
“水好,你等着我倒給你喝”子衿一聽趕緊到桌上的茶壺裡倒了杯水端到她面前,撫着她坐起來,由於嘴脣腫得過高,又麻木得沒有感覺,一杯水她只喝進肚子半杯,剩餘的全都灑了。
子衿將水杯放回桌上,“夠嗎還要不要喝”
元婉搖了搖頭,用雙眼間僅有的縫隙看着她問道:“姐姐是”
“先別管我是誰了。”子衿又撫着她躺好,小聲問道:“沒有人照顧你嗎”
元婉又搖了搖頭,“韓尚宮沒有將我丟入亂葬崗,而是命人將我送回房間並幫我把身上頭上的髒東西洗掉,我已經很感激了,怎麼還能求些別的呢”
元婉的話說得很慢,且有些含糊,子衿邊聽邊分析,才聽明白說的是這些。
子衿“嗯”了一聲,轉身端過房中的水盆,將壺內的白水倒入水盆,又將懷中那一包鹽倒了進去,待鹽在水中溶化,她便用一塊乾淨的手帕浸溼,然後一點一點地幫元婉擦拭着被蜜蜂蟄到的傷口處。
“會有些疼,你忍着點,若是不消毒,恐怕”子衿一邊擦,一邊說着。
元婉的臉腫得老高,早已分不出什麼表情,她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姐姐,謝謝你。”
子衿手腳麻利地幫元婉將各處傷口都用鹽水塗了一遍,又將懷裡大蒜和生薑掏出來,大蒜碾成末,生薑切成片,統統塗在元婉的傷口上,由於她的身上有衣服遮蓋着,所以傷不多,也不嚴重,就重點把蒜和姜塗在了臉上,手上和腳上,“元婉你記着,若是塗上的這層大蒜和生薑幹掉了,你就求韓尚宮或這尚衣局內好心的宮女,再幫你拿來一些新鮮的,你自己就反覆的塗抹,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元婉用眼神瞟着子衿,緩緩說道:“姐姐,若是元婉好了,定給姐姐磕頭謝恩,現在請姐姐原諒元婉的不周之處。”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子衿將最後一片生薑也貼在了她的腳背上,才停手問道。
元婉頓了頓,“還能怎樣,若我能活下來,鸞妃一定是想起此事就會來爲難與我,活着也是等死罷了。韓尚宮也不會再重用與我,任賃繡工再好,也是徒勞了。”
“若是皇上認了這事,給你個位分,鸞妃若再想爲難與你,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了吧”子衿一邊淨手一邊問她。
元婉眼中落下兩淚滴,但聲音依舊緩緩的,沒有半點哽咽之色,“姐姐,皇上哪會認我,鸞妃不是說了,皇上根本就不會記得我。”
子衿用帕子擦着手,忍不住柳眉一動,“那也未必。”話畢她抓起元婉牀頭掛着的一個淡粉色荷包放到眼前,頓時香氣撲面而來,握在手裡再仔細一看,手工確實精緻,幾株嫩綠的垂柳隨風搖擺,柳枝頭落着兩隻栩栩如生的飛燕,再翻過來一看是兩個工工整整地楷字元婉。
“你繡的”子衿暗贊着這繡工的精妙。
“姐姐若是喜歡,等元婉好了也給姐姐繡一個。”
子衿眼珠一轉,嘴角咧開一絲笑意,“我就要這個了。”
“那上面有我的名字。”元婉急急辯解道。
子衿扯過元婉腳下的薄被,幫她蓋在身上,笑道:“我要的就是你的名字,好了,我走了,你好好養傷,及時塗抹大蒜和生薑。”說罷子衿轉身一溜煙地跑出了房門。
元婉在屋內急急喊道:“姐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哪個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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