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裡滿是絕望和哀求,她又對我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您進了昭儀,是真心的爲娘娘您歡喜的,奴婢知道我家娘娘對您不住,不敢求娘娘別的什麼,如今我家娘娘已經這樣兒了,只求娘娘您開恩,只當我家娘娘已經死了,再別恨她了罷,老天爺有眼,一定會保佑娘娘您的,”說着,她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忙伸手去扶,叫道,“姑娘快起來,有話好好的說,莫這樣。”
她只是不肯,哽咽了道,“我家娘娘如今神智不清,已經受到懲罰了,娘娘……”
“我家娘娘既然答應過你不會和你家娘娘爲難,就一定會遵守諾言,”蔣秀在邊上道,“慧姑娘難道沒有發覺,這裡伺候的人全都換了嗎?”
果然,慧哥兒愣了,“怎麼?難道,是……”
“正是,”蔣秀點頭,“慧姑娘應該知道,此時誰是最想你家娘娘死的,若不是我家娘娘顧念着答應了姑娘你,暗裡將你們身邊的人皆都換掉,又命人嚴加防範,只怕你家娘娘早就已經……”
慧哥兒亦是個極聰明的女子,此時聽蔣秀這樣一說,頓時如醍醐灌頂,她連連向我磕首,泣道,“奴婢多謝娘娘大恩大德,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來世當牛做馬,也難以報答了。”
蔣秀將她扶起,道,“我們娘娘這次來,一是瞧瞧你們好不好;二是……,二是有緊要的事,要跟你們商量了。”
“什麼事?”
“這……,”蔣秀開了口卻又停住,很是爲難的樣子。
慧哥兒看了看站在我們身後的人,立時會意,忙掀開簾子讓我們進屋,我命小泰在門口守着,扶了蔣秀跟着慧哥兒進了屋。
才一進屋,就見前面淺黃色帷幔後面,一個頭發散落,衣衫凌亂的人縮在那裡瑟瑟的發抖,慧哥兒一見,頓時急了起來,“娘娘,您怎麼起來了?”
她急奔過去想扶她,卻見她啪的一甩手,身子直往後縮,指着我們道,“出去,出去,出去……”
“娘娘別怕,昭儀娘娘不會傷害您的,昭儀娘娘仁和良善,是個講信義的人,娘娘,她不會害咱們的……,”慧哥兒溫言軟語的哄着,試圖讓她安心。
她卻只是搖頭,大瞪的眼睛裡滿是驚恐畏懼,口裡喃喃着,“出去,出去……”
我靜靜的站着,無聲的看着她,她再無往日身爲皇后時的矜持端莊,驚惶戰慄宛如置身於獵人箭下的小白兔,眼裡的惶恐驚懼,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忘卻她當日的殘忍和冷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緩步走到她的跟前,冷然出聲,道,“皇后,你看我此時一身宮女的打扮,就應該明白,我今天來不是爲了找你報仇。”
她的身子極輕微的一顫,眼裡分明有些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轉瞬既失,我心中頓時有了
幾分把握,接着道,“皇后知道不知道,皇上剛剛大選秀完,昨天新進的八位新妃嬪已經進了宮,於今天早上,在錦元宮裡接受了那個人的訓示教誨,而這一切,原本應該是在這裡,由你這個皇后來做的。”
皇后依舊抖抖索索的樣子,讓人覺得我分明是在同一個木頭人說話,然而我並不以爲意,語氣冷冽如積年寒冰,,“難道你就甘心嗎?你當初說,我是拿着仇人當恩人,而你又何嘗不是被人利用陷害?”
“娘娘,您……,”慧哥兒沒想到我會說這個,臉色不禁有些微微的發白。
我凝然不理,只是定定的看着皇后的臉,她的身子漸漸停止了顫抖,低垂着頭,像是竭力在想些什麼?
我莞莞而笑,笑聲裡卻滿是淒厲和悲怨,“你身陷囹圄,我痛失皇兒,而那個人,唯獨那個人,漁人得利,聖譽贊極,鳳印在手,稱心如意,皆大歡喜……,”我的語氣激烈,漸漸的,說不出話來,直餘身子顫抖不已。
屋子裡寂靜無聲,蔣秀和慧哥兒全都傻傻的說不出話來,我沉下身子,伸手輕理皇后散亂的髮絲,語氣卻不容質疑的道,“我知道,你今天這樣子,是做給我和她看的。”
“不,不是……我家娘娘是真的……是真的……,”慧哥兒急急想要分辨,然而一對上我的眼眸,她頓時心虛的結巴起來。
她的反應讓我更是篤定了自己的判斷,我繼續看向皇后,“我承認,我是恨你的,我恨不得吃了你,可是我不糊塗,你的話是有道理的,她一反往日性情出手救我之時,我就已經懷疑她的動機了,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將你身邊的人換掉,我又怎麼會讓他們嚴防有人對你下毒手,我雖然答應過慧姑娘不爲難你,可是我若是不管,你一樣會沒命,你應該知道,誰比我更巴不得你死?”
她一動不動,我卻敢肯定我的話她必定是聽着的,聲音一揚,我接着道,“你倒也不用謝我,我肯救你,只是因爲你死了只是解我心頭之恨,卻能掃去她登上後位的屏障,一旦她如願登上後位,那麼,她下一個要對付的應該就是我了,只有保住了你,她纔會暫時不向我下手,因爲她知道皇上寵愛我,只要皇上見到我,纔會牢牢記住你曾經怎樣的殘害他的皇長子,纔會將你永囚深宮,再不給你出頭之日,如此,雖然她不能如願登上後位,亦能穩掌中宮鳳印,做我大肅朝後宮之中真正的掌權者!”
說到着裡,我已經是哀傷無力到了極點,“說到底,她纔是真正絕狠之人,如此一箭雙鵰的好計謀,也虧她想得出來,如今眼看着她如願以償,風頭勁盛,雖然一時間她不能將你怎麼樣,但宮內風雲向來都是轉瞬萬變的,如今新人進宮,說不定哪天我就成了昨日黃花,到時無力保你,你縱然裝瘋賣傻,但是皇后娘娘,你到底還是封號在身呵,除非死了,否則,你一樣還是
她的眼中之釘!”
我將話說得這樣精細明白,終於,她慢慢的擡起頭來,眼光清明閃亮,再無一絲滯凝之像,一字一句道,“你待怎樣?”
我直直的對上她的眼睛,“若要性命無憂,你就只能同我合作。”
“可是扳倒了她,本宮一樣是性命難保,沒有本宮肘制着她,要本宮命的人就是你了,”皇后的眼光此時咄咄逼人,讓人再難和之前的瘋傻之像聯繫到一起。
我緩緩起身,走到一邊的椅子上穩穩坐下,“不如你先告訴我,你爲什麼要置我於死地,我再告訴你,我拿什麼讓你相信我,如何?”
她定定的看着我,雙眸流動清亮,似在思襯着我話裡有幾分真意,我也不急,只安然的坐着,靜靜的等着她。
她到底無從選擇,於是長嘆了一聲,幽冷的苦嘆道,“在這樣的地方,一個人若是要去害另一個人,還能有什麼別的理由呢?”
我細細一想,倒也瞭然,然而卻又不甘,道,“我並沒有害過你。”
聽了我的話,她擡頭很是奇怪的看着我,道,“在這種地方,只要有威脅,就必須要除去,否則,縱然對方再良善,也是自己的危害了,怎麼這個道理,你竟不懂麼?”
說這話時,她滿臉的嘲笑,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癡,“自從你得了皇上的寵,你可知道皇上總共到本宮這寧瑞宮來過幾次?六次,只有六次呵,哈哈……”
她陰陰的笑出聲來,眼裡卻隱隱有淚,“往年,皇上縱然不愛女色,但到底還能雨露均沾,對本宮也相敬如賓,可自從有了你,皇上連着改了宮裡的規矩,將你的位分一進再進不說,宮妃侍寢,竟然也可以在自己的宮室裡,這本是本宮身爲皇后的特例,你們,你們這樣做,將本宮置於何地?”
聽了這話,我忍不住在心裡幽幽嘆了口氣,到底如我所料,英宏的任性,纔是最根本的禍根了!
皇后的聲音愈發的幽冷,“你也怪不得我,要怪只怪你自己竟然有了身孕,而你纔剛有孕,皇上就已經有了進你位過三品的想法,如此下來,你一旦生下皇子,只怕皇上更加要將你捧上天去,”說到這裡,她幽然冷笑,“正宮無子,依着皇上對你寵幸的程度,你的兒子就十有八九會被立爲太子,到那時,我的後位定是岌岌可危,你自己說,在這樣的形勢下,我怎能不想着要除去你。”
她的話裡,除了怨憤悲哀就是延綿不絕的無奈,我頓時目瞪口呆,半晌,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我一向敬佩你大度雍容,卻沒想到,你心裡竟然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我太過輕率了!”
“要想在這個地方好生的活着,就得慣做表面文章,你沒想到的事,又何止這一件呢!”她怔怔的看着眼前微暗的燈火,像是感慨,又像是說給自己聽,臉上的神色幽涼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