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我們兩個像是說到了極高興的事,全都哧哧的笑了起來,我更是笑出了眼淚,突然,我猛的一停,聲音淒厲,咬牙切齒道,“可是,我一定得帶着她走。”
蔣秀也點着頭,“正是,若不是全身而退,那就玉石俱焚罷,哈哈……”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只覺得頭炸炸的疼,蔣秀早起來了,正拿了小暖爐往我的腳邊上放,見我睜開眼來,卻是表情痛苦的樣子,嚇了一跳,伸手一摸的我額頭,驚聲叫道,“呀,娘娘,你頭上怎麼這麼燙的。”
我想說話,頭卻暈暈得擡不起來,這邊蔣秀已經命人趕緊去請御醫,又喚小泰去金鑾殿那裡侯着,找機會請劉喜轉告皇上。
依舊是張才玉過來切了脈,道是受了風寒了,開了藥方後,又囑咐說不讓出去吹風,飲食上也要清淡些。
正說着外面有人高聲唱喏,“皇上駕到。”
只聽外面腳步聲急響,小青忙去門邊跪下,邊掀開石榴大紅描金撒花簾子來侯着,一晃眼間,就見英宏身着明黃色九龍戲珠團龍袞袍,頭戴十二排懸珠的冕冠,急匆匆的進來。
我才掙扎着要起身見禮時,他已經來到身邊,一把按住我的身子,道,“你快躺着別動,”說着就轉身向跪在一邊的張才玉詢問我的病情,張才玉一一答了,聽到張才玉說沒有什麼大礙,英宏這才鬆了一口氣,擺手命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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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疼的摸着我的臉,“怎麼就受了風寒呢,這大冷天的,你也不好生護着自己。”
他的語氣裡滿是怨嗔,聽在我的耳裡,心裡頓時一酸,忍不住就掉下淚來,忙強忍住,看了看他一身上朝時的衣着,道,“皇上是一下朝就過來了麼?”轉頭吩咐蔣秀,“快取皇上日常穿的衣服來伺候皇上換了。”
英宏有些惱了,嗔道,“你只顧着自己的身子罷,誰要你管這些?”
我本就委屈,聽他這一句,不由就起了性子,也顧不得什麼,轉身就向了牀裡,將臉死死的埋進被子裡不肯擡頭,被子上繡了大朵大朵的淺色芙蓉,我的眼淚一滴一滴洇進去,溼溼膩膩,觸臉冰涼。
蔣秀一驚非小,撲的跪下道,“皇上別怪娘娘,娘娘只是……只是……”她急得語無倫次,忽然想到,“娘娘只是念起了小皇子,一時傷心起來了,這才……,昨兒娘娘看着外面的雪還哭來着,說……說小皇子若在,今天只怕已經……會走路了……,”這樣說的時候,蔣秀自己竟然就忍不住了,語氣哽咽起來,“奴婢們怎麼勸,娘娘都止不住的流淚,只怕就是因爲這個,娘娘方纔……”
蔣秀是極聰明的,她知道只有提起睿兒,英宏纔不會加罪於我,而關於睿兒的這個託詞,是我昨天晚上和她說過的,情急之下,沒想到她竟然就說了出來。
她的話讓我的心裡一時更是痛不可言,眼淚掉得更兇了,然而就在這一瞬之間,
我突然想起,這倒是個好機會,我可藉着英宏對睿兒的憐惜之心,穩固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
然而這樣的念頭才一閃過,我就很是內疚不忍,睿兒,我的孩子,母妃竟然在利用死去的你,母妃如何對得起你。
蔣秀這一招果然厲害,英宏的語氣頓時和軟下來,他伸手來扳我的肩膀,我理智恢復,不敢再犟,也就順着他的手迴轉身來。
他一見我滿臉滿眼的淚,伸手來拭時,不禁觸手滾燙,他又急又痛,顧不得身上的冕袍累贅,將我擁在懷裡,啞聲道,“凝霜,你……”
蔣秀是極會看眼色的,見此忙帶了人悄聲的退了出去。我擡眼仔細看着英宏的神色,他對我的憐寵一如以往,滿滿的在眼底呈現,我心裡暗暗一定,將頭靠在他的胸口,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幽幽道,“皇上……”
他不說話,只將擁着我的手緊了一緊,屋子裡靜默起來,除了銅漏裡的水不時“嗒,”的一滴,就只有瓶子裡梅花的香味幽幽的四邊漫延開去。
“咱們還會有孩子的,”他突然這樣一句,像是要抹去我心裡因爲睿兒的傷痛,然而這樣一聲,卻讓我的身子猛然一顫,瞬間揭開我久久不願去想的另外一個傷疤。我忽的擡頭,死死的盯着他,眼神裡全是驚恐和傷悲,大娘的話在我的腦子裡嗡嗡迴響。
“我不會再有孩子了,”我差點就這樣脫口而出。
英宏不明白我爲什麼卻有這樣的反應,慌忙道,“凝霜,你怎麼了?”
我哀然淺笑,出口卻是,“臣妾已經人老珠黃,皇上只怕……只怕就要嫌棄臣妾了,臣妾自己一個人,哪裡還生得下孩子來。”
這話聽起來滿含酸意的樣子,英宏見我這樣,只當我在吃醋,反而釋然而笑道,“傻凝霜,你纔多大,就說人老珠黃了,”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朕比你大了十多歲,若說你這樣兒的就老了,那朕豈不更是老朽得跟枯木似的了?”
他這樣說的時候,哈哈大笑起來,我也忍不住要笑,忙強自忍了,猶嘟着嘴兒道,“那皇上如今卻怎麼……怎麼……,”我越說聲音越低,像是很說不出口,然而這時我的聲音又一揚,嬌嬌道,“那位和貴人,果然生得美呢。”
我這句話本就是要試探他,卻沒想到話音才落,他的臉竟然刷的沉了下來,我心頭頓時一驚,難道,他這就惱了?
我慌忙請罪道,“臣妾該死,臣妾不該……不該妒忌和貴人,臣妾……臣妾只是心戀皇上,所以……這才……,”這樣說着,語聲已經帶了嗚咽,從他的懷裡掙出來,我掙扎着就要下地。
他這纔回神,一把重又將我抱回懷裡,惱道,“已經病了,還亂動,”他的語氣竟然空前的嚴厲,我吃不透他的心意,一時竟愣了,乖乖的窩在他的懷裡,動也不敢動。
他像是在思襯着什麼,半晌,他猛然
嘆了口氣,在我耳邊道,“凝霜,你……你可是在氣朕?”
他這句話大不像是一個帝王所該說的,我不禁一怔,“這……皇上?”
他取過一個軟墊給我靠着,起身在屋子裡連連的轉着圈子,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再想不到我一句話竟然引出他這個樣子,只呆呆的看着他,一時竟想不起來該說些什麼?
他忽然走到門邊,掀開簾子對外面吩咐道,“這邊不要人伺候,你們全都退到三尺以外去,嗯,三尺以內,若有一個人藏着,斬。”
只聽外面齊齊的答應了聲,“是,”就有腳步聲漸漸遠遠的去了。
我這一驚非小,心知必定是有什麼事?耳聽得外面的人走得遠了,這才輕聲道,“皇上,這……”
他像是極謹慎小心的樣子,又掀開簾子看了看,這纔來到我的身邊,湊到我耳邊道,“凝霜,朕不是有意要疏忽你。”
“臣妾知道,可是皇上……這到底是……”我既驚又疑。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件事,朕一直不敢找人商量,”說到這兒,他看了看我,道,“朕只能跟你說了,嗯,你只聽着罷。”
他定了定神,“朕十五歲登基時,因爲年紀太幼,尚不能把持住朝政,就由太后垂簾聽政,直到朕十八歲時,太后纔將朝政還給了朕,然而,因爲當時朕依舊年輕,太后還是不放心,所以,傳國的兩顆璽印,她只交了一顆給朕,還有一顆依然由她保管,朕後來雖然已經能夠完全的處理朝政,然而因爲那顆璽印只是在調撥兵部時纔要用上,而如今國家安泰,並無戰役,所以朕倒也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就沒想着要過來,可自從有了梅貴太妃的事後,她……,”說到這裡,英宏的聲音一停,臉上滿布寒洌之氣。
他這一番話,震得我目瞪口呆,我萬想不到他竟然將這樣機密的事來告訴我,手腳冰涼之既,我更是驚詫,這種事情不比尋常若是泄漏了出去,那可是……
難怪英宏如此鄭重,更難怪英宏會突然的變了態度,原來,竟有這樣的原因在裡頭。
英宏咬牙道,“當日我只道她是愛惜朕,如今想來,她這是在爲自己留着後路呢,若不是那個鐵箱子的出現,朕還被矇在鼓裡。”
我愣了半晌,突然道,“皇上,若是這塊璽印一直在她手裡,該當如何?”
“那顆璽印是調派兵馬的,若沒有它,軍權就不在朕的手裡,”他的眼眸黑寒如無盡的黑夜,幽幽的望不到盡頭,他又道,“當日只是因爲國家無有戰事,所以,每次軍事例行的調派御批,朕都是送來給她蓋印,朕亦是孝心一片,不願讓她覺得,朕翅膀硬了,就將她拋去了一邊兒,而朕每次做的決定,她也從來都沒有過異議,所以,朕也就大意了,直到上個月裡,朕的一封御批被她退了回來,朕這才意識到,原來,她留着這顆印,竟然爲的是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