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他招認,他其實也只是略懂藥理,卻根本不認識那什麼寒星草和蘭須毒根,之所以能進宮醫治好太后,乃是受了一個高人的指點,那個高人給了他一包藥草,說那就是可以醫治當今太后的靈藥,叫他放心大膽的進宮去,還特意吩咐他,醫治好太后之後,就要以此爲藉口攛掇着皇上離京去泰山祭天,爲了讓英宏相信,那人特意叮囑,不許拿皇家一分錢的賞賜,並且威脅他說,若是拿了一分,定叫他人頭落地。
而關於那個高人爲什麼不自己進宮,那個和尚說自己就這樣問他了,那個人說,他乃是一個不愛權勢富貴的隱賢,不欲爲此事而失了下半輩子的清淨,是以不方便落面,至於爲什麼要皇上離宮去泰山,他也只是笑着說,天機不可泄露,就丟下十錠金子,揚長而去。
通過他對那個所謂高人相貌的描敘,王文華將寧侯最貼心的管家帶去給那和尚辨認,和尚一眼認出,正是當初給他金子的那個高人。
已經被嚴刑拷問了大半年的管家,見如今竟然已找到了那個和尚,就再也掌不住了,終於,肯將整個事情全盤托出。
原來,皇后早已經不滿自己在宮內的現狀,她對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囂張無禮至極的瑾貴妃恨之入骨,而瑾貴妃之所以敢如此輕看她,全都是仗着她那個做太后的姑母,而太后明裡似極公正寬和,實際上最是會陽奉陰違,暗裡和瑾貴妃一起,不知道讓她吃了多少暗虧。
她知道若想要除去瑾貴妃,就勢必要先除去太后,可是太后到底不比尋常宮妃,其根基權勢已經如老樹盤根了,她費了許多的心思也找不到機會,最後,她終於一狠心,決定用最乾脆最直接的方式來拔掉這根眼中釘。
她命安插在太后身邊的奴才,每日裡慢慢的在太后的飲食里加入寒星草,由於寒星草的毒性奇特,銀針亦試它不出,是以一直都很順利,無人懷疑,眼見太后一日日的病得重了,皇上和瑾貴妃全都憂心忡忡,她臉上不露聲色,內心裡其實暗暗高興。
然而就在此時,因爲我身懷龍裔,英宏不顧她和瑾貴妃的勸阻,硬是將我晉爲正四品貴嬪,並且賜住靜延宮主殿,任靜延宮主位。如此之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英宏是要將我往妃位上升了,他對我的恩寵憐愛,在衆宮妃裡向來都是無人可比,此時又有了身孕,生下來萬一是個皇子,對皇后必然又將是致命的一擊。
她料想瑾貴妃定不容我生下這個孩子,所以她開始並不擔心,只等着瑾貴妃來動手,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不單我自己防得緊,英宏對我的身孕更是前所未有的關注,事事都親自過問,瑾貴妃那麼厲害狠毒的人,竟然也是束手無策,眼睜睜看着我即將臨盆。
而就在此時,英宏又爲太后的病張榜天下遍尋名醫,這讓皇后很是擔心害怕,寒星草雖然稀少奇特,可到底也還是有認識的人,萬一要是被人……
寧國夫人進宮時,她們母女合計來合計去,終於被她們想到一個一箭雙鵰之計,既能免去寒星草露餡之險,又能將我的保護傘--皇帝支開,以便於她們下手。
她們命人找來那個和尚,要他找到宰相府上由裴正遠引進宮去,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不想讓人和寧國公府扯上關係,那個高僧進了宮,將那包草藥按那高人所囑咐的,在太后的藥裡每天放一點,而皇后安插在太后宮裡的那個奴才,也開始將寒星草的藥量逐漸減少,就這樣,兩服藥下去,太后的病情立見好轉,眼見着就能進食了。
面對英宏厚賞,那和尚按着那人的囑咐,一分不取,只提醒他莫要忘了泰山祭天之願,便揚長而去。
那個管家的供詞雖然就只到了這裡,然而我越看心裡越是清楚明白,原來她早就在步步爲營,不管是太后還是我,全都被她一步步攏在了那個圈套裡,真是好一場算計啊,好深的心思!皇后呵,你倒也算是個女中諸葛,我千防萬防,又怎麼能防得了你佈下的這個大網?
若不是我被禁足的那幾日其實是被英宏帶出宮去,若不是當時的瑾貴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不是英宏對我份外眷寵有心,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就被你得了手去了!
當時的瑾貴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如電光火石般,我的腦子裡猛然然想起這個,剎時就是一身冷汗,我竟差點兒――就將這件事給忘了!!!
我怎麼能將這件事給忘了呢,我還指着這件事給我的睿兒報仇呢,可是現在這份證詞卻分明只指向皇后一人,知道這件事的任何人只要一看這份供詞,就會想到我接下來的遭遇全都是皇后一人所爲了。
難道,我判斷錯了麼?瑾貴妃從來沒有在這件事上動過什麼手腳,那封信,那良昭儀,剪冰和那個小禮子,這一切全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猜測麼?
可就只是這樣一想,我就立刻在心裡狠狠搖頭,不會錯的,是她,就是她,這件事絕對有她的陰謀在裡面,這一點,雲琴也親口向我證實過了!
我不能任這件事被這份供詞改變了方向,關於瑾夫人是否害我,如今都還只是奴才們的指控而已,她自己一直都不肯承認,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爲皇后所栽贓陷害,如今若按這份供詞來看,倒真像了呢。
不行,我絕對不能讓英宏信了她。
英宏見我已經不再流淚,只是臉色陰晴不定的咬着脣在想着什麼?他以爲我只是太傷心的緣故,忙搖一搖我的肩膀,"凝霜,如今有了這份供詞,明天朕再親自審問寧侯和皇后,你就放心吧,朕不會放過這樣蛇蠍心腸的人。"
我心內一抖,臉上卻露出茫然的樣子,"可是皇后卻說,她之所以那樣對我,其實是……,是瑾夫人設的局啊,雖然瑾夫人至今不承認,可是她的奴才全都招供了,各樣證據也證明了這一
點,嗯,如今又出來了這個,倒叫人費思量了!"
看英宏皺起了眉頭,我又含淚嘆着氣道,"個個都像是在說謊,又個個都不像是在說謊,實在是撲朔迷離得緊,臣妾實在不知道該信了誰纔好?"
英宏咬着牙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不管是真是假,她們居心叵測,毒如蛇蠍,卻是沒有錯的。"
他這樣的話出來,我這才心裡一落,點一點頭道,"皇上說的極是!"
然而此事到底是險,在英宏睡下後,我想來想去,悄悄的將那份供詞交給蔣秀,叫她速去寧瑞宮給皇后看,並讓皇后自己思量這件事該怎麼辦?
我細細的思襯着,這件事已經到了這樣地步,只要明天英宏一審她,她就會明白我已是保不住她的了,而我必須賭一把,賭她在看了那份證詞後,相信我仍然是和她站在一邊的,相信我對她只是有心無力,這樣一來,她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也不會將我們之間的盟約說出來。
此招甚險,然而我心裡也作了最壞的打算,一旦她將我扯出來,大不了玉石俱焚,並且,我又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押了賭注,這個人就是英宏,我賭他對我恩寵憐惜有多深,賭他對我的信任有多深,只要他還信我,到時我來個抵死不認,英宏想來也只會當皇后是死到臨頭,狗急跳牆罷了。
冬月十七,下了一夜的大雪沒有一點停的意思,大團大團依舊挾着寒風狠狠的砸在人的身上,我因有心事,輾轉反側的直到天快亮才睡着了,待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蔣秀正歪在我牀邊打着盹兒。
見我醒了,蔣秀慌忙起身,"娘娘醒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問,"她看了麼?"
蔣秀點點頭,用軟墊子靠在我身後,"她當時就愣了,半晌才說,當初皇上下旨搜查兩府時,她就知道不好,沒想到,果然就搜出了這個。"
"你怎麼說?"
"娘娘放心,奴婢把該說的都說了,奴婢告訴她,娘娘是冒了死偷偷將這個東西拿出來給她看的,娘娘如今已經知道是錦元宮那位害的自己,對她已經沒有什麼恨意了,並且……,"說到這裡,蔣秀突然頓住。
我不由疑惑,"並且什麼?"
蔣秀突然跪下,向我請罪道,"奴婢大膽,昨兒晚上在她那裡,奴婢自作主張的告訴了她有關於太后的事,奴婢告訴她,如今皇上對太后實際上已經有了深仇大恨,此時皇上甚至只恨當初她沒有得了手去,而錦元宮那位是太后的嫡親侄女,皇上也已經是極不待見的了,只要皇后明兒個死死咬住了她不放,到時娘娘您就算保不住她的命,也定能保住寧侯夫婦的命。"
蔣秀這番話,如一陣風般,剎時將在我心裡困塞了一夜的濃霧吹得乾乾淨淨,眼前一片雪亮起來,我慌忙將她拉起,"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果然是好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