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嬪,"英宏咳嗽一聲,冷冷叫着,周嬪身子一顫,這一聲"周嬪"分明深深的刺痛了她,從妃位一下子被貶至嬪位,這樣大的廢黜,讓她在臉面上乃至心裡,都難以接受難以面對,回頭看向英宏,她的眼淚嘩嘩的流,"皇上,您……?"
英宏臉色淡淡,看不出陰晴,冷冷的問,"周嬪方纔說,這個奴才明明什麼?"
"臣妾……?"周嬪立時就愣住了,支支吾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着周嬪這個樣子,太后的嘴角分明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我從驚懼緊張中,慢慢的鬆散下來,心下除了疑惑,亦對喜珠兒有着感激,難道……難道我真的賭對了,喜珠兒的心裡,真的是向着我多一些?
我在腦子裡奔騰不息,那邊太后冷哼一聲,向周嬪道,"你這幾天身子一直不好,今兒就別在這兒耗着了,下去歇着罷。"
周嬪很不甘心的不願下去,太后衝她一瞪眼,周嬪又是傷心又是委屈不甘的,嗚嗚咽咽的退了出去。
待周嬪去後,太后再看喜珠兒時,眼裡已經有了兇狠,"喜珠兒,你主子挑唆着常昭儀蠱惑皇帝,禍亂後宮,更命人誣衊並殘殺了錢彩雲,而你前兒曾經向慧……向慧妃娘娘回稟過,說你主子做的這些事,你都曾親眼目睹,如今皇帝在這裡,你就把你知道的,向皇帝如實回稟罷,"太后的話裡有話,分明是逼着喜珠兒必須順着她的話說下去的,並且,在提到已經被廢黜的慧妃時,她不肯提周嬪二字,依舊口口聲聲的慧妃叫着,分明,是對慧妃的被廢黜心有不甘。
她將話說得如此清楚明瞭,我的心又緊了起來,我就知道太后在僞裝掩飾安排了這麼久後,突然的向我發難,定是經過了細密的安排的,從周嬪方纔的反應看,今天喜珠兒的出場,以及她要說什麼該做什麼,亦定是她們早就安排排演好了的。
只是她們大約沒有想到,喜珠兒的第一句話,就沒有按着當初定好的路數走,這怎麼能不叫周嬪和太后大出意料之外,大驚失色?
然而喜珠兒畢竟也才說了第一句,接下來她會怎麼樣,我到底還不能太過掉以輕心了。
卻見喜珠兒睜大眼,滿臉的驚恐詫異,"奴婢家主子她……她……她沒有做過這些啊,奴婢也從來都沒有跟慧妃娘娘回過這些話的,奴婢家主子自從被赦後,一直謹言慎行,日夜爲皇上和太后娘娘祈福,以求能贖往日之罪,太后娘娘所說的那些事兒,奴婢家主子再沒有做過的。"
殿內一場譁然,邊上的端嬪已忍不住的輕笑出聲來,太后沒有想到喜珠兒居然這樣明目張膽的跟她裝傻充愣,當着衆人的面,她又不能挑明瞭質問,她想是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情形過的,一時間,倒也有些愣了。
英宏的嘴角亦有了笑意,他閒閒的看向太后,"太后,這是怎麼回事?"
太后顯然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小的奴才給這樣當面擺了一道,她十指漸漸握緊,正眼裡噴火的想說些什麼時,就見楊答應突然開口,"皇上太后,這個奴才是沈小儀的貼身人兒,一時受沈小儀的挾制擺佈亦是有的,她的話又怎麼能信呢?"
她這話立時便解了太后的圍,太后點頭,"楊答應所言甚是,這個宮女前些時找到慧妃回稟說沈小儀不守本分,不安於形,當日所言和今日常氏以及楊答應十分吻合,此時卻又臨時變卦,不可不疑,"說到這裡,她一擺手,喝道,"來人,將這賤婢拉下去杖責,直打到她肯說真話爲止。"
邊上如狼似虎的立時就撲過來幾個五大三粗的太監,上前揪起喜珠兒就要往外拖,喜珠兒到底害怕,身子立時便軟了下來,轉頭慌張驚懼的看向我,我心裡明白,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被杖責,先不說她這樣爲我,我怎麼着都要護她周全,更怕她若捱打不過,那時軟了意志也是可能的,這樣想着,我已挺身上前,喝道,"慢。"
我這一聲,太后的目光霍的轉到我的臉上,她的眼裡有森森的冷笑,"怎麼,你敢逆哀家的懿旨?"
我想起身往她跟前去,奈何跪得久了,腿膝間麻木僵硬,以無知覺,無奈,我只得挺一挺身子,向上道,"太后的懿旨,臣妾自然是不敢逆的,只是臣妾宮裡的奴才無端要被責罰,臣妾是她的主子,卻也不能不問個爲什麼?"
太后臉色一冷,她指着常珍珠和楊答應向我道,"怎麼她們兩個方纔說的話,你沒有聽見麼?"
我怒極反笑了出來,"太后這樣聰慧的人,怎麼卻問臣妾這樣的話來?皇上方纔也說了,不過是嘴裡說說的話兒,到底無憑無據,我宮裡的奴才說的話,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太后這樣就要杖責她,未必讓人難以心服。"
太后定定的看了看我,卻又轉頭看向楊答應,"楊答應,你怎麼說?"
就見楊答應淡漠的道,"回太后,沈氏居心叵測,很是會裝腔作勢,既是她嘴硬不肯承認,就請太后命人去搜她住的屋子,她做下那麼多的事,臣妾想,她的屋子裡定然不會一點痕跡也沒有。"
聽了楊答應的話,太后微微的笑眯了眼,她向英宏道,"皇帝怎麼想呢?"
英宏面無表情,"既是這樣說,想來不搜太后定是不依的了,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搜出什麼來,又焉知不是栽贓之物?朕倒奇怪另外一點,"說到這兒,他突然身子一俯,看向楊答應道,"楊氏,就算你親眼看見蘅香院的那個奴才和淺梨殿的人接觸過,但他日常裡也定和別人有過來往,你卻怎麼不懷疑別人,偏就斷定和沈小儀有關?哦,對了,你說的是那把刀,可是,那也只是你自己說說而已,誰又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呢?"
楊答應臉色一變
,隨即平靜下來,她昂着頭,不答英宏的話,卻轉向太后道,"皇上這明顯就是在偏袒沈小儀,既是如此,就請太后賜臣妾一個妄言誣衊之罪罷,"說完,她咚的磕下頭去,說是請罪,卻是氣勢凌然,絲毫無愧的樣子。
她的表演果然極好,殿中衆妃都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神情分明就已經信了楊答應的話了的,畢竟英宏往日怎麼寵我,大家都是知道的,而此時我榮寵又興的樣子,讓她們絲毫不懷疑皇帝會因爲疼寵我,而對我多加偏袒。
太后還沒說話,就見英宏的臉陡然一冷,擺手道,"若淺梨殿裡一會兒什麼都搜不出來,朕倒信你所言是真,可若是搜出了什麼,那麼你此時這樣自信滿滿的叫人去搜的行爲,只會讓朕懷疑這一切都是你們設計好了的,"說完,他一拍案几,向劉喜喝道,"你親自帶了人去淺梨殿裡,將每個犄角旮旯裡都給朕好生的看仔細了,不許有一處遺漏。"
劉喜答應一聲,不待太后有反應,他極快的去了。
太后開始坐不住,向英宏道,"皇帝這話,哀家就聽不懂了,楊答應和沈氏無冤無仇,她做什麼要誣衊陷害沈氏?可不是皇帝偏袒麼?"
殿內跪着的衆妃們亦神色古怪疑惑的,顯然太后的話是問進了她們的心裡,而關於楊答應,因爲有了李嬤嬤的警告,我的心裡早如明鏡兒般的雪亮,只是卻不能從我的口中說出來,一旦讓衆人知道,我其實早已經明白楊答應和當年的良昭儀的關係,那麼後面我不管再說什麼,別人也就都會覺得我是早就設心想好的推脫狡辯之詞,是以,我只能咬緊了牙,只安靜的什麼都不說,就那麼看着太后和英宏。
就在此時,只見我身邊的端嬪突然向前膝行了兩步,對太后英宏磕頭回道,"臣妾覺得,楊答應確實有誣衊陷害沈小儀的嫌疑,因爲……因爲她是當年的良昭儀的表妹,宮中有謠言,說當年的良昭儀是因爲沈小儀而死,所以臣妾覺得,楊答應想爲表姐報仇亦是常理。"
她的話一落,殿內衆妃又是一陣騷動,就見楊答應脫口尖叫,"你,你胡說……"
端嬪冷眼看向她,淡淡問道,"楊妹妹是指你和良昭儀是表姐妹一事是胡說呢?還是那陷害沈小儀之事是胡說?"
楊答應饒是鎮靜,此時也有些亂了,她和當年的良昭儀是不是表姐妹,只須一查就知道,而此事一但落實,那麼太后所說的,她和我無冤無仇一說,也就不能成立了。
如此,就正如英宏所說的,若我的屋子裡什麼都搜不到,她的話倒有可能是真的,若有什麼被搜了出來,那就只能說明我是被她栽了贓,否則,她如何就篤定的知道我屋子裡定有端倪?
我不禁偷眼看向英宏,心裡雖然緊張,更有從來沒有過的歡喜,他終於又能像往日般的,光明正大不加遮掩的來維護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