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英宏成功的架開了太后和宮外的聯繫,並且利用假書信,將兩邊人的心態盡數掌握並且如意調控。
聽了羅東林的這些話,我長舒一口氣,英宏,願菩薩保佑,你一直怎麼順利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無比的糾結矛盾,既盼着不要有事發生,又盼着能早日有事發生,這件事好早日過去。我之前還每天去清心殿門口當值,到後來,想來是太擔心我的安危,王文華死活不肯讓我再露面,讓我每日呆在那間小偏殿內等他的消息,而我到底不好任性,王文華有句話說得好,縱然我不怕身份泄露了後,在太后那邊會落下什麼口實,也應該爲皇上着想,萬一他知道我還在宮內,要麼,就是送我出宮;要麼,就一定會分心走神。
如今正是劍拔弩張,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我如何能夠讓他分心走神呢!
只是一個人躲在偏殿裡的日子着實難熬,一方面想着昊兒他們出宮後,被安排到了什麼地方,一方面,又惦記着前朝的形勢進行到什麼地步了,每日裡只盼着天兒快些黑,王文華的信早些進來的。
好在王文華每次帶來的消息都能讓我安慰的,他雖然沒有說得很詳細,卻篤定的告訴我,一切盡在英宏的掌控之中,而他最大最硬的心腹至敵靖海王,也正慢慢的往套子裡鑽的,如此一切順遂,要我放心。
我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裡也寬鬆了些,只是因爲是在小偏殿中隱藏,竟然如同與世隔絕了一般的,日子突然就寂靜起來,憂心英宏的同時,我偶爾會想起年少時,和栩表哥相處時的快樂,還有孃的慈愛,以及大娘,如今想來,當年的大娘雖然待我並不親,可她處事到底還算公正的,若沒有她彈壓着二孃三娘等人,我和孃的日子還不知道多難過呢。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得苦難實在太多了,在我回想當年時,我心裡居然全是溫馨的感覺,就連涼薄的父親,和刻薄刁鑽的二孃三娘等人,再想到她們時,我竟也覺得很是親切的了。
只是想到娘和大娘時,我心裡不由一陣黯傷,父親,娘,大娘,你們的仇,我幾時才能順利報得了呢。
天氣很熱了,可是外面的肅殺之氣卻更濃,隨着王文華的那些消息,我時而歡喜,時而焦急,可是王文華縱然帶給我再多的好消息,隨着日子漸久,事情還在拖延不決,我的心逐漸沉重起來,日日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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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緊張難以自持,我尋了書來壓制心裡的緊張,然而書上寫的卻盡數都是男人的歷史,且不說春秋戰國南北對峙的亂世時兄弟睨牆、父子成仇,單在治世,就有漢景帝的"七國之亂",唐太宗的"玄武門之變"、諸子奪位、宋太宗的"斧聲燭影"。一部史書,皆是刀光劍影、血淚寫成。
全是兄弟之爭!兄弟之爭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生死皆是一瞬間。我的心顫顫地害怕,手一軟,書便跌在了地上。
大肅朝的規矩是擇賢不擇嫡,而身爲先皇嫡親子侄的靖海王早
就對皇位虎視眈眈,暗裡招兵買馬野心勃勃,先皇駕崩後,若不是老叔王的全力支持,當今的皇帝不定是誰呢。
縱然英宏在老叔王的扶持下,英宏已將政局盡數掌握,可是靖海王的野心卻如燃燒不盡的野草,被太后這個春風一撩撥,立時便蓬勃茂盛,日愈瘋長了。
刀刃相向之間,誰不是做了萬千的準備來的,誰勝誰負,此時說來,真的太早,如此,我如何能夠放心!
臨夜,天兒愈發的悶熱,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和煎熬,我躺在牀上翻來滾去的只是睡不着,雁心湖方向隱隱有蛙聲傳來,若不是不時的一聲更鼓,或是那偶爾的皇宮之中特有的值夜奴才們響動聲,我真要以爲身處在哪個小村田野間,涼風習習處,流螢飛舞,蛙鳴聲聲。
端的是東山隱境呵!
聽着蛙聲,我的心慢慢的竟寧靜下來,數着蛙聲,不覺的似睡非睡起來,漸漸的沉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我好像聽見了什麼,只是睡意深濃,我迷糊中甩了甩頭,決定不去理它。
嘟噥着翻了個身,我努力的不讓那個聲音干擾到我,然而那個聲音卻像是錐子般的,死命的往耳朵裡鑽,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啊,"我昏沉中一下子想到了什麼,腦子立時變得清醒,呼的翻身坐起,湊耳細聽時,身上霎時出了一身冷汗,是的,那正是銅鐵相擊時特有的聲音,一聲一聲,尖銳刺耳……
突然間,我彷彿是長滿了刺的刺蝟,瞬間豎起了身上的尖刺,根本就沒有想什麼,我就已經從枕下抽出羅東林留給我的那把匕首,因爲早知道是非常時期,所以我這些天睡覺從來不脫衣服不脫鞋,如此,匕首一到手,我整個人就衝了出去。
外面也不知道已經亂了多久,遠遠的,只見四面八方都是火光沖天,喊殺陣陣,宮裡也是處處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有受了驚的宮人四處亂竄着,看着眼前情形,我心下一緊,怎麼,靖海王帶兵進了宮麼?
正在我努力的要看清宮內形勢的時候,就見邊上衝過來兩個人,其中一個低啞着嗓子吼道,"主子,您快進屋去。"
我一驚之下,定睛看事,卻正是羅東林和另外一個侍衛,他低着嗓子道,"主子,靖海王造反了,正在攻打城門,小人二人受王大人的命保護主子,主子快進屋去。"
縱然我事前早在心裡做了萬千的準備,事到臨頭還是嚇得腳軟,心驚之餘,我一連聲的問,"皇上呢,皇上怎麼樣了?"
"皇上,他……,"羅東林面露難色,吞吞吐吐起來。
我一見他居然是這樣的表情,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若不是男女有別,我幾乎就要去揪他的衣領子了,"他,他怎麼樣了,你快說啊,你快說啊……?"
急切間,我已落下淚來。
羅東林見我慌急,不敢再瞞我,"回主子,皇上親自披甲上陣,去了城牆上了,"說到這裡,他隨即又安慰我,"
主子您放心,靖海王埋伏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十萬大軍的後援,已經被皇上暗地裡瓦解了,此時圍在城下的只有一萬兵馬,而勤王的兵馬卻有五萬之多,城內亦有兩萬兵馬,如此前後夾攻,靖海王必敗無疑,主子只等着皇上凱旋的好消息罷。"
"照你這樣說,叛軍都還在城外?"
羅東林語氣肯定的回答,"是。"
"那麼,這些宮人如此慌亂,是什麼緣故?"我指着那些倉皇的宮人,向羅東林問道。
羅東林愣了愣,隨即道,"想來是天下太平以久,宮人咋見今天這番情形,心下慌亂所致,主子放心,叛軍既攻不進城來,更進不了皇宮。"
我此時心緒稍定,點了點頭,向邊上另外的那個侍衛道,"你傳令下去,嗯,就說是皇上的旨意,命各宮關閉宮門,各自爲政,在午門鐘樓鐘響前,所有人都不得走動慌亂,違抗聖旨者,立殺無涉。"
那人神色一凜,飛奔着去了,我不肯再窩在這個偏殿內等消息,執意要去皇城午門的城樓上,午門的城樓極高,遠可以遙見城門,近,能盡見皇宮的全部。
午門城樓的臺階極長極高,我卻絲毫不覺得艱難乏累的,一口氣登了上去,眺目遠望時,就見遠處城牆頂上,人聲鼎沸,火把蜿蜒成龍,只是到底隔得太遠,看不清那邊的情形,我細細辯望許久,就見火光四面連接,彷彿在城牆頂上套了個火做的圍脖兒,然而火光一直都在城牆上,並無向內延伸的跡象,這是不是說明,城門沒有被破,所以守軍也全都在城牆周圍的。
我不放心,問羅東林時,羅東林是習武之人,他的目力更甚於我,上了城樓就一直關注着城牆那邊的動靜,見我問,他忙告訴我說,"城門沒有被破,城牆上的守軍很有秩序,叫我不要擔心。"
如此,我心裡這纔多少鬆了口氣。
轉身時,不經意間,我看見宮裡雖然倉皇奔跑的人少了起來,可是各宮的燈火全都通明透亮,白擺着大家全都在戰戰兢兢的戒備着,尤其是榮壽宮內,更是亮如白晝。
因爲午門城樓比宮內的建築都高,我很明白的看見幾個女子站在榮壽宮正殿前的院兒裡,其中一個躬着腰,分明在對中間的一個說着什麼,而這個中間的女子正被另外一個人扶着,就見那個扶人的女子,又對着躬着腰回話的女人手一指,那氣勢,像是在呵斥什麼,又像是在吩咐什麼的。
如此情形,我不必多想就知道,扶人的是被廢黜爲嬪的周玉漪,而被扶的女子,一定就是太后了。
遠遠的看着她們,想到我血濺金鑾殿的兩位母親,想到午門外被斬的父親,我心裡的霎時如六月錢塘江的潮水般,翻滾奔騰着涌上心頭,就是她,就是那個被扶在中間的女人,先帝在時,她翻手爲雲的將英宏的親生母親殺死,先帝死後,她又將我的父母逼死,更勾結外人脅迫英宏,害得我們夫妻母子不能相聚,此仇此恨,縱然傾盡天河之水,亦洗滌不去萬一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