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有人輕輕的回,"回主子,昨兒凌晨在城頭上,叛賊的奸細要刺殺皇上,是主子您用自己的身子替皇上擋住了那一刀,主子……"
說話的人嗚嗚咽咽,我費力轉頭看向她,輕聲的喚,"裁雪。"
"主子……"
裁雪的眼睛早哭成了桃子,我心裡憐惜,手指顫動着想替她擦一擦淚,卻怎麼也擡不起來。
英宏察覺到了我的動作,他將我那隻手緊緊裹在手心裡,只知道一遍遍的問我,"凝霜,你要什麼,你跟我說?"
當着宮人奴才們的面,他又一次只說"你,我,"我嘴角溢起一絲笑意,"皇上,你沒事就好……"
到此時,發生的所有事,我已經全都想起來了,而英宏,我最關心最在意的這個人,他現在就在我的面前,平安無事毫髮未傷,這就好,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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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喜玉兒進來回,"張太醫請主子進藥。"
英宏點頭,將身子向邊上挪了一挪,張才玉想是已經知道我醒了,他捧着碗進來,向我道,"主子喝了藥,臣再給主子請個脈。"
英宏接過碗來,親自用小銀匙餵我,藥汁喝進嘴裡,好像並不苦,我依舊還是渴,竟拿它當止渴的湯水般的,一口一口很快喝完,倒叫英宏愣了一愣,邊上隨即有人遞過蜜餞碟子,他拈了一枚去了核的蜜棗遞到我的嘴邊,"快去去苦味。"
蜜棗含進嘴裡,卻也沒有什麼甜的感覺,我咬了兩下就如同嚼蠟的吞下,英宏又拈了一枚來,"再吃一顆。"
我搖頭,輕聲道,"不吃了,不甜。"
"不甜?"英宏轉身放進嘴裡,隨即皺起了眉頭,轉頭看着那盤子蜜餞。
正捧着蜜餞碟子的宮女是個生面孔,想是新調來的,一見英宏這個表情,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哆嗦着回,"皇上,這……奴婢去取時,尚膳監的趙公公親口嘗過了的,說極甜,奴婢才帶回來了。"
英宏也不說話,從那碟子裡又拈起一枚來,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後再遞到我嘴邊,柔聲道,"凝霜,你再吃吃這個,這個甜。"
我不忍拂逆了他,就又含進嘴裡,卻依舊是沒有什麼味道,他滿眼希冀的看着我,"怎麼樣?"
我微微點頭,"這個,嗯,很甜。"
他這才笑了起來,眼角的水漬卻還沒幹,分明就是個孩子般的,我心裡一軟,輕聲的叫,"宏……"
"嗯。"
"宏……"
"嗯。"
……
有人輕聲的哭了出來,隨即忍住,是裁雪和喜玉兒,我向她們笑,"我沒事兒。"
只這一聲,裁雪和喜玉的淚刷的流得更兇,對我死命的點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樣鬧了一會兒,我只覺意識昏沉,眼皮又沉了起來,張才玉正給我搭着脈,他向英宏道,"沈主子身子弱,臣唯恐沈主子傷了精神,在方子里加了安神定眠的藥,讓沈主子睡着了好養精神。"
英宏的話越來越遠,卻也清晰,"如此甚好,嗯,她的傷怎麼樣了?"
……
許是藥的作用,又或者是因爲知道英宏無礙我放了心,這一覺我睡得無比的香甜,連夢,也沒有一個。
再醒來時,屋子裡只有裁雪和喜珠兒兩個,一見我醒了,歡喜至極的過來,問,"娘娘,您醒了麼?"
"娘娘?"我有些愣。
裁雪喜滋滋的點頭,卻落下淚來,"是的,娘娘,皇上下旨,恢復了娘娘您的皇貴妃封誥呢?"
喜珠兒也喜極而泣的道,"是呢娘娘,您終於苦盡甘來了。"
我並不意外,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輕輕的搖了搖頭,問她們,"現在是什麼時辰,皇上呢?"
"回娘娘,這會子是卯時呢,皇上上朝去了,臨去前吩咐奴婢們,道娘娘如果醒了,告訴娘娘他下朝了就會來陪娘娘,"裁雪道。
我微微點頭,"我餓了,有粥沒有?"
喜珠兒歡喜起來,高興的道,"有有有,小壽就怕娘娘要吃時現來不及熬,小廚房裡時時備着呢,奴婢這就去端來,"說完,她飛快的跑出去了。
裁雪也高興,邊抹着淚邊道,"娘娘已經睡了好幾天呢,是該進點兒什麼了。"
我打斷她,"榮壽宮那邊怎麼樣?"
裁雪愣了一愣,忙壓低了聲音,就說了兩個字,"歿了。"
"歿了,"我其實也已經想到,在我那樣的算計下,她們定無生路了,可是這會子聽裁雪這樣明確的告訴我,我心內還是止不住的歡欣鼓舞,"歿了,哈哈哈,歿了……"
裁雪點頭,"是的,歿了,娘娘受傷的那天晚上,各宮知道靖海王造反,都嚇得什麼似的,可是皇上有旨命各宮的宮門關閉,不許人驚慌走動,大家都在自己的屋子裡提心吊膽的等,這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榮壽宮居然起火了,奴才們雖然奮力去救,那……那兩位……卻到底還是沒有救得出來,"說到這兒,她突然換上一副惡狠狠的表情來,狠狠的一點頭,"活該。"
"確定死的人是她們嗎?"我顧不得看裁雪這副解氣的模樣兒,不放心的問。
裁雪趴到我身邊,湊到我耳邊道,"是秀姐夫親自去認的,說周嬪已經燒得不像樣了,是通過她頭上的飾物認出來的,而太后死在殿前的院子裡,身上挺整齊,應該是被煙嗆死的。"
聽了裁雪的話,我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周嬪死不死我不管,我只要確定太后確實已經死了的。
其實她不死又能怎麼樣呢,既然英宏能好好的站在這裡,靖海王就一定是敗了的,靖海王一除,太后就成了沒牙的老虎,連只病貓都不如。
這時,喜珠兒和喜玉兒正領着幾個小宮女,分別端了熱水和粥菜進來,裁雪知道我傷在胸口不能動,她唯恐別人笨手笨腳弄疼了我,讓喜玉兒將水端到牀邊,她拿巾子沾了水細細給我擦了臉,就端起粥碗來,小心的吹至微熱,
這才一口一口的餵給我。
我邊吃邊問,"我睡了幾天了?"
"回娘娘,連今兒一起,您共睡了五天了,"裁雪答。
"五天,"五天,靖海王的餘孽應該清除得差不多了,前朝定已穩定了罷。
只是英宏這麼快就將我恢復了皇貴妃的封號,不知道前朝上,他是怎麼解釋的?
這些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我的起落裡,隱藏了太多的隱晦不能對人言的事,無論是爲了皇家的顏面,還是社稷的穩定,英宏都不能將那些事宣揚天下,如此,我的復位皇貴妃,沒有一個圓滿的藉口理由,縱然是貴爲天子,亦不能任意妄爲。
看看裁雪,又看了看邊上伺候的宮人們,我心裡有許多迫切要知道的事,卻也只能強忍着。心裡憋悶,那粥吃在嘴裡,亦不知道什麼味道,裁雪夾了一筷子漬筍丁送到我的嘴邊,"娘娘嚐嚐這個,是小壽自己醃的呢?"
我咬進嘴裡,皺了下眉,"沒什麼味道。"
"沒什麼味道?"裁雪就用支小竹籤挑了一點放在嘴裡,嚼了嚼後,她臉色大變,"娘娘,你覺得這筍丁沒味道麼?"
我看着她的臉色,有些起疑,"怎麼了?"
她又夾起一筷子,"娘娘再嚐嚐。"
我吃了,依舊沒有什麼味道,然而我很快釋然,"哦,我知道了,定是爲着我受傷的緣故,所以沒有放鹽。"
裁雪大瞪着了眼看着我,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然而很快的,她就恢復了常態,笑着點頭道,"正是呢,張太醫說了,娘娘此時不比尋常,只能吃些個清淡的,鹹啊甜啊的,都不能吃。"
說話間,一小碗粥已經吃完了,裁雪問我,"娘娘要不要再進點兒?"
我搖頭,"行了。"
裁雪一邊命人收拾碗筷,一邊拿熱水蘸了帕子拭着我的嘴角,安慰的道,"張太醫說,娘娘只要想吃東西了,這傷就好的快了,如今看來,他的醫術還真不錯,這會兒娘娘的精神果然好很多了呢,一會子皇上來瞧見了,鐵定也歡喜的。"
我自己也覺得確實不錯,胸口的傷雖然還疼着,可若是靜躺着不扯動傷口,倒也不像之前那麼疼得難以承受,外加又喝了碗粥,感覺也精神了許多。
看了看喜玉兒幾個,我命她們道,"你們出去罷,人太多我心裡憋的難受。"
喜玉兒幾個忙就退出去了,屋子裡終於又只剩了裁雪,裁雪極聰明,她見我將喜玉兒等支了出去,忙又像之前般的,趴到我的頭邊,輕聲道,"娘娘是有事要吩咐奴婢麼?"
"不是,我有話要問你"我輕輕搖頭,"你可聽說,榮壽宮的那把火是怎麼起的麼?"
裁雪道,"滿宮裡都在說,是叛賊靖海王留在宮內的奸細放的火,皇上派人回來救時,已經遲了的,"說到這兒,裁雪輕聲的一嘆,"皇上很傷心,在金鑾殿上發誓要爲太后報仇,當即就命將靖海王滿門上下全部抄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