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小姐,您昨夜可是沒睡好。奴婢給您上些粉遮遮眼下烏青罷。”挽寧看着你臉色極差,面帶擔憂。拿過一邊的珍珠粉便開始細細地爲你上妝。
如何睡得着呢?你苦笑一聲。雖是庸人多自擾,這件事卻隨時懸在你頭上,算算日子,還有四日進宮,怕是這幾日夜裡,都不得安眠了。
“好了,你隨我出府吧,今日去置辦些首飾。”挽寧手腳一向麻利,不多時,給你上好了妝,瞧着鏡中人臉上增了幾分顏色,之前的蒼白憔悴一掃而空,你滿意地點點頭,由挽寧扶着上了馬車。
下了馬車,你緩步跨過門檻往繡綺軒進去。
你一步一步走的很穩當,是的,你還是赴約了,說不上什麼心情,此刻倒是一片通透。
這繡綺軒,乃是京中最大的首飾店。用料皆屬上乘不說,樣式也都奇巧,故被京中夫人小姐所追捧。
“哎呀,許小姐。”一華服女子迎了上來,她便是這繡綺軒的主人了。
你略一點頭算作招呼,“近日可有什麼新到的首飾?”心裡想着沈疏文怎的還不到,既來了,自然不能幹站着等吧。你也不得不編些話來應付。
“有的有的,許小姐往這邊來。”店主將許令儀引到一件雅閣內。
“您稍坐,我這就去把東西拿來。”
不一會兒,便傳來了開門聲。
“令儀。”是沈疏文的聲音。“疏文哥哥,你來了。”你回過頭,卻被嚇了一跳。這沈疏文眼下烏青比你還要嚴重,形容憔悴,一點不見素日陌上人如玉的模樣。
挽寧安靜地推門出去,知曉這兩人必是有些知心話要說。雖說不合規矩,但她還是想讓自家小姐開心一點,多做點她想做的事。
“令儀,你的事我聽令清說了。”沈疏文本是翩翩公子,素來雲淡風輕,此時語氣確是極爲迫切。
“……”你沒有說話,又能說什麼呢。原不是你自大,只是名門之後,狀元親妹這兩重身份已經夠入太后的眼了。你雖不敢賭十分,五六分卻已有了。
難道你和沈疏文,要堵那剩下的四五成嗎?
兩兩相望,皆是無言沉默,屋內一時陷入靜寂。
“令儀妹妹,倘若你入宮回來無事,我便上門提親。”沈疏文打破了沉寂,看着你,神色認真,語氣鄭重。
今日的選擇是正確的嗎?你們要堵那四五分的成功嗎?若是失敗,他又會如何?
你本該直接點頭,這些問題卻一個又一個地出現在思緒,一時走了神。
沈疏文往前一步,你們的距離被拉進,你一下子回神。
他衝着你笑了,哪怕面色憔悴,但是他極溫柔地看着你,眼睛裡是幾乎要溢出來的愛戀。
他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知根知底,溫文爾雅,與你,與你兄長都是自幼相識。嫁與他大概也不錯罷。
於是你點了點頭。
見着你點了頭,沈疏文一下子露出了笑容,極是儒雅俊秀。
“小姐。”挽寧急急敲了敲門,“店主往這邊過來了。”
聞言,沈疏文微微一滯,拱手告辭。怎麼說兩人都是在私會,若被人瞧見,就怎麼都說不清了。
他愛慕令儀,更會尊重她保護她,絕對不會因爲自己,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許小姐。”沈疏文離開後不久,店主就笑吟吟地捧着一個匣子走了過來。打開,裡面都是極華麗的珠寶。
掃了一眼,見着都是些庸脂俗粉類的東西,你搖了搖頭,“今日這些我都不太喜歡,若新進了什麼,只管告知我府上下人就是了。”
店主點頭哈腰地應着,一路送到了門口,又目送你上了馬車。
許府。
“小姐,奴婢瞧着沈公子對您一片情深,您若是嫁給了他,一定不會受委屈的。”挽寧扶着許令儀回房,小心地開口道。
“我知道。”你慢慢點了點頭。
回到房中,你坐到琴桌前,纖纖素手撫過琴絃。
極擅琴藝的她,此刻卻是滿心煩躁,彈出的曲調也不盡如人意。
索性停了手,開始沉思。
其實說白了,自己是在擔憂什麼呢?以自己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入宮去,與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一同爭那金龍椅上的人一點點的寵愛。
嫁給沈疏文,嫁給一個知根知底,青梅竹馬的。怎麼也好過猝然成爲一個面都沒見過的人的妾室。
“令儀。”門突然被扣響,挽寧連忙去開門,卻見許母走了進來,身後跟了個看着極爲大氣的嬤嬤。
“母親。”你朝着許母行了一禮,面帶不解。“這位是?”
“這是宮中出來的嬤嬤,極是穩重規矩,我特意請她來給你講講宮裡之事。不然,你沒幾日便要入宮了,若是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失了禮數如何是好。”許母撫了撫你的髮絲,溫柔地開口。
“母親費心了,多謝母親。”
“好了,我就不待着了。勞嬤嬤費心了。”
“許夫人折煞老奴了。”
許母離開後。一旁的嬤嬤便走了上來。“老奴見過許小姐。”你趕忙把她扶了起來。“嬤嬤一應禮數都免了吧,勞您賜教了。”
“是,多謝小姐。老奴這便開始了。”你喚一旁的下人搬來一個椅子,看着嬤嬤坐下,方纔跟着坐下。
“這當今天子,是當今太后的第一子,也是嫡長子。我朝素來以嫡長子承襲帝位,這才叫名正言順。”
“這當今天子,後宮現下僅有兩妃,皆是從前當太子時的側妃。都封爲嬪,爲着位分不高,現下後宮諸事都是由太后在管。”
“誒,都是側妃麼?那正妃呢?”你有些疑惑,側妃原算不上正經妻室,怎的沒有正妃只有側妃呢?
“小姐這就問到點上了。”嬤嬤讚許地看了眼你,“這兩位側妃,原是一同競爭太子正妃之位的。兩位側妃皆出身名門,背後也是不同的勢力。爭搶時,兩邊老臣鬧得天翻地覆,先帝爲了平衡勢力,金口將兩位小姐都賜與太子作側妃,而這正妃一位,也便空閒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今年,報上選秀的官家小姐不多,故太后舉辦這個茶會,也是想相看一番。”
“嬤嬤可知,太后皇上都忌諱些什麼?”
“太后素來厭惡芍藥花,皇上倒是並無特別忌諱的。”
你點了點頭,若是自己在衣衫上繡朵芍藥,或是戴個芍藥步搖,太后是不是就不會選自己了?
當然,也不過想想了。若是真觸着了忌諱,第一個傳出的,便是許家家教不嚴了。
嬤嬤看了一眼許令儀,不得不說,她算得上見過貴人無數。但眼前這位小姐,不僅容貌算得上傾國傾城,且氣度不凡,又是個聰慧識禮的。家世也不俗,怕是有一番前程。
見着你低頭不語,以爲你是太過擔憂害怕,嬤嬤不禁出言安慰。
“小姐也不必太過憂心了,太后娘娘素來寬和,您就當是往一個規矩大點的人家做客就是了。”
“且照着老奴看,您這般氣度容貌,定是個有福的。”
嬤嬤說完話,喝了口茶便告辭,你送至門口。回來後靜靜地倚在塌上。
罷了,自己再憂思也是無用,既來之則安之。這會兒她倒是想明白了,那深宮自己是千般不願個進,但是也不一定就輪的上自己罷?
不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