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的事一審便審了許久,自海蘭入了慎刑司,事情便一日日拖延了下來,漸漸泥牛入海,無甚消息。
慎刑司裡瞞得上下不透風,根本漏不出一點兒消息來,連海蘭是生是死,是否受刑也無從得知。如此一來,永琪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只是無計可施罷了。
偶爾嬪妃們有一句沒一句地在太后跟前提起,便是慈和避事如太后也沉下了臉呵斥:“這是什麼體面的事麼?皇上尚未有任何處置,你們便閒話連篇,當真討嫌!”
如此,明面上無人再敢言語,暗地裡卻愈加私語竊竊。
這一日,衆人正聚在如懿宮中請安,忽而容珮急急轉進,焦灼了聲音道:“皇后娘娘,慎刑司裡傳來消息,愉妃……”她稍一沉吟,換了口氣道,“珂里葉特氏求見皇后娘娘!”
穎嬪是蒙古人,性子最直,當下就問道:“求見?怎麼求見?難道請皇后娘娘玉步踏入慎刑司麼?這算什麼道理!”
忻妃自女兒夭折後,也失了往日的活潑,近日裡總是沉默。她陡然聽了這一句,悶了片刻,眸中不覺一黯:“珂里葉特氏?難道皇上已經褫奪了海蘭姐姐的妃位?”
嬿婉絞着絹子,細細柔柔道:“珂里葉特氏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便是沒有褫奪妃位,忻妃姐姐,咱們哪裡還能與她姐妹相稱?”
忻妃旋即紅了臉,待要爭辯,只見一旁數着蜜蠟佛珠的綠筠悄悄擺了擺手,便只得按捺了性子,再不多言。
末了,還是如懿以漠然的語氣,隔斷了一切希望的可能:“珂里葉特氏有謀害本宮孩兒之嫌,一切交由慎刑司處置,本宮見她也是枉然!”
一時間,嬪妃們皆知端底,懷揣着關於海蘭命運的揣測都散了,唯忻妃與如懿交好,陪着閒話一二。嬿婉待要扶着笨重的身子起身,如懿獨獨喚了她留下。
嬿婉見了如懿便有幾分不自在,但她素來在皇帝跟前軟語溫存做小伏低慣了,對着如懿也是溫溫軟軟一笑,嬌不勝力一般。如懿溫言道:“聽得你額娘入宮來陪你待產。也好,你是頭胎,有額娘陪着也安心些。”她喚過菱枝,“這兒有幾匹江寧織造進貢來的緞子,本宮瞧着顏色不錯,便賜予你額娘裁兩身新衣。”
嬿婉扶着腰肢嬌怯怯謝過,面色微紅:“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前些日子臣妾額娘剛進宮,皇后娘娘便賜了兩支老山參,臣妾額娘歡喜得不知怎麼纔好。偏皇后娘娘身子不適,額娘不敢打擾,不能親自來謝恩。爲着這事,額娘一直掛心呢。”
如懿取過茶盞輕抿一口,漫不經心道:“這兩支老山參極好,魏夫人年紀大了,補身很是相宜。”如懿深深地望她一眼,忽而一笑,“希望魏夫人服了山參,可以長命百歲,享享兒女福分!”
嬿婉不知怎的,只覺滿心裡不舒服,臉上卻不肯露出分毫,掬了滿盈盈的笑意正要行禮謝過,容珮一把用力扶住了她,笑得壁壘分明:“令妃娘娘心中顧着尊卑善惡就好,禮數不在一時。可得仔細着,這是您的頭胎,榮華富貴都在上頭呢。”
嬿婉哪裡敢分辯,容珮又是那樣肅殺的性子。待要向如懿軟語幾句,見她只是悠悠地飲着一盞茶,與忻妃閒話一二,不知怎的,就覺得自己的氣焰矮了幾分。
待回到自己宮裡,嬿婉滿腹無從訴說的委屈便平復了好些。嬿婉的額娘魏夫人已然入宮陪產,暫居於永壽宮偏殿。比之上回的挑剔,這回入宮的魏夫人慈祥又大方,對着嬿婉更是有扯也扯不下的殷殷笑容,恨不得鞍前馬後事事都替她伺候了周全。此時魏夫人正坐在窗下飲着一盞冰糖金絲燕粥,喜滋滋地看着金海棠花福壽大圓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物件,金燦燦地眩了眼眸。嬿婉懶懶問:“是內務府送來的麼?”
魏夫人揚揚得意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扶過嬿婉往榻邊坐下:“這麼晚沒回來,還當皇后留你說話用夜宵了。”
嬿婉揚一揚絹子,不耐煩道:“晨昏定省,這是規矩。女兒再有着身孕,皇后不也要我站就站,坐就坐,一味地立規矩麼。”
魏夫人不屑地笑笑,狡黠道:“皇后可不敢爲難你!如今你的肚子多金貴呢,她還能不分輕重?如今皇上待她好些,也是可憐她罷了。”她挽住嬿婉的胳膊,親親熱熱道,“你瞧皇上多疼你,這些都是晚膳後送來的賞賜呢。”
嬿婉一眼掃去,料子有上用金壽字緞二匹,江南的綠地五色錦八匹,輕容方孔紗八匹,各色彩繡的雲錦蜀緞共十八匹。另有金鑲珊瑚項圈一對,金鬆靈祝壽簪一對,榴開百子鑲嵌珠石翠花六對,赤金點翠鑲嵌抱頭蓮四對,一匣子白淨渾圓的南珠,半尺高的紫檀座羊脂白玉觀音並一對以瑪瑙、珊瑚、玉石和金銀打造的和合二仙盆景,模樣活潑,幾可亂真……
魏夫人“哎喲”一聲,捧着一對晶光琉璃的水晶玻璃瓶聞了又聞,奇道:“這是什麼東西,摸着冰涼,聞着怪香的。”
瀾翠看着魏夫人高興,便也越發助興道:“這是西洋來的香水,從前便有,也是隻給皇后娘娘宮裡的。如今咱們宮裡可是獨一份兒的呢。”
魏夫人喜得看個不住,滿口道:“西洋來的東西,可金貴了吧?額娘聽說皇后宮裡有個西洋來的自鳴鐘,可會叫喚了,只是皇后怕吵給收起來了。這個沒福氣的,有好東西也不知道稀罕,哪裡比得上你討皇上喜歡!”
嬿婉瞧着歡喜,口中卻慵慵道:“額孃的眼
皮子也太淺了,皇上三五日便有賞賜,額娘來了幾日,還不知道麼?有什麼值得高興成這樣子的!”
“你不高興,額娘高興!額娘八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富貴。”魏夫人拉着她的手細細摩挲着,無限疼惜的樣子,“女兒啊,你進了宮,不就爲了這潑天的富貴麼?終於有了這一天啊!可別忘了額娘和你兄弟,都倚仗着你呢。”
嬿婉瞥她一眼,索性道:“額娘看中了什麼,直說吧!”
“你兄弟到了說親事的年紀了,自然得挑門富貴的好親家,咱們也不能太遜色了!”她見嬿婉不大搭理的樣子,賠笑道,“自然了,最要緊的是你肚子裡的那位,有了他,咱們就什麼都不怕了!”
暖閣裡一盞盞紅燭次第點起。宮人們輕輕取下雲影紗描花燈罩,點上一支支臂粗的花燭,又將燈罩籠起,殿內頓時明亮。那是河陽所產的花燭,因皇帝喜好宣和風雅,遂仿宋制,用龍涎、沉香灌燭,焰明而香郁,素來也只在寵妃閣中用。魏夫人深吸兩口氣,連道“好香!好香”!遂仔細端詳嬿婉的肚子。她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似的,全堆在臉上,真是越看越愛:“哎呀!這肚子尖尖的,準是個阿哥!”
嬿婉撫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吃力地斜靠在檀香木雕花滴水橫榻上,手邊支着幾個杏子紅綾灑金花蔓軟枕,上頭花葉纏綿的花紋重重疊疊扭合成曼妙的圖樣,如煙似霧般熱熱鬧鬧地簇擁着越見圓潤的嬿婉。嬿婉有些煩心,賭氣似的道:“額娘,你喜歡兒子喜歡得瘋了,眼裡只瞧得見兒子麼?在家時對弟弟是這般,如今盼着我也是這般。”
魏夫人收了笑容,訕訕道:“額娘也是爲你好。難道你不盼着是個阿哥麼?”
嬿婉瞥了魏夫人一眼,掌不住笑道:“我在宮裡,自然是盼望有位皇子,才能立穩腳跟。可若是個公主,卻也不錯。我瞧着皇上也很是喜愛公主的呢。”
魏夫人唸了幾句佛,連連嘆息:“哎呀,若只是一個公主,有什麼用啊?若是個阿哥,那該有多好!”
嬿婉不耐煩地看了魏夫人一眼,恨聲道:“我何嘗不知道公主無用?可是額娘擔心什麼,這一胎哪怕是個公主,我也能再生皇子。額娘沒聽戲文上說麼,漢武帝的皇后衛子夫,便是先生了三個公主才生的太子。只要我能生,就不怕沒有生出皇子的那一日。”也不知是不是說得急了,她呻吟一聲,吃力地扭了扭腰肢,嗔道,“這孩子,只顧在我腹中頑皮了。”
魏夫人愛憐地看着女兒,愛不釋手地捧着她的肚子道:“我的好娘娘,你可千萬小心些,數不盡的榮華富貴都在他身上呢。你又是頭胎,萬萬仔細着。”她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道,“這幾日額娘在宮裡,旁的沒什麼,生兒育女的艱難倒是聽了一肚子。”她皺着眉頭,拔下一枚鍍金蓮蓬簪子挖了挖耳朵,嘆道,“從玫嬪、怡嬪沒了的孩兒,到愉妃生子的艱難,那可算是九死一生。忻妃的公主生下來不多久就沒了,前頭淑嘉皇貴妃的九阿哥也是養不大。還有皇后,別看她高高在上,那十三阿哥不是一出孃胎就死了麼?”
嬿婉目光一爍,有些不自在地撐了撐腰,啐道:“額娘說這些不吉利的做什麼?”
魏夫人忙賠笑道:“額娘是擔心你。”
嬿婉從繡籽盤花錦囊中掏出一把金錁子捏在手中把玩,那冰涼的圓潤硌在手心裡,卻沉甸甸地叫人踏實。她梨渦微旋,漫不經心笑道:“額娘,人家沒福是人家的事。你且看看咱們,雖說嬪妃有孕至八月時母家可入宮陪伴,可到底也要看皇上心疼誰。忻妃縱然是貴家女,可父母不在身邊,到底也是獨個兒生產的。愉妃更不必說,早沒至親了。哪裡像您,能進宮享享福。”她說罷,微微蹙起眉頭,嬌聲道,“額娘,你到底是心疼我,還是心疼我腹中的孩子?”
“疼你和疼他不都一樣!”魏夫人弓着腰身,“哎喲!我的小祖宗,可盼着你趕緊出來伸伸胳膊腿兒,好跟着你舅舅耍耍,趕上喝你舅舅一口喜酒呢。”
嬿婉沉吟片刻,湊近了魏夫人道:“上回說弟弟的親事,可如何了?”
魏夫人不提則罷,一提便懊惱滿懷:“不是額娘惦記着你生個阿哥,實在是如今的人勢利。你只得寵卻沒個可以依靠的阿哥,那起子眼皮子淺的人都猶豫着不肯給你兄弟許個好親事呢。所以啊,一切都在你的肚子上。”
嬿婉閒閒地擺弄着一套新的赤金嵌琉璃滴珠護甲:“額娘,你別貪心不足。佐祿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能尋個富足人家的女兒便不錯了。”
魏夫人最聽不得隻言片語說愛子的不是,當即沉下臉道:“你兄弟如今是不濟事,就指望着有個好岳家拉扯拉扯他。你這做姐姐的卻這般不上心,難怪外頭都瞧不起他,原來就是從你這兒起的!”
嬿婉知道她額娘最疼幼子,也不敢在這件事上頂嘴,只得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一定萬事先替弟弟籌謀。”她說着,只見魏夫人盯着那堆賞賜眼紅,不覺怨道,“額娘,你別拿眼珠子只看着這些,誰不知道我是宮女出身,沒的被人笑話咱們沒見識。哪次出宮時您不是大包小包帶給弟弟,也忒不足了些!”
魏夫人蹙着濃眉,一張圓盤富態臉氣得愈加漲大:“什麼有見識沒見識的話。旁人寒磣咱們,你也寒磣自己。你就把腰桿兒挺起來,就衝着你的肚子,誰敢瞧不起咱們?”她神神秘秘地湊上來,“東門最有名的仙師給你算
了,你有皇后的命呢!”她喜滋滋地捧着嬿婉的肚子,看也看不夠,“看來,都落在這肚子上了。”
嬿婉哪裡肯當真:“說了什麼?哄了您不少銀子吧?”
魏夫人歡喜道:“算命的仙師說了,你是有運無命,皇后是有命無運!她的皇后能不能當到底,還兩說呢。”
嬿婉直皺眉頭,嫌棄道:“額娘,這不是好話!你真是糊塗了!”
“糊塗什麼?”魏夫人昂起頭,“只要你能做皇后,命啊運啊都不怕!對了,額娘拿些東西回去,也好顯赫些,知道咱們宮裡是有人的,纔不敢叫人欺負了咱們去!否則你費盡心思算計着愉……”
嬿婉勃然變色,白着面孔立起身來,喝道:“額娘,你滿嘴胡咀什麼!”
魏夫人見她疾言厲色,身形又隆重,一時被壓倒了氣勢,慌不迭攏了一把金銀寶珠在手,訥訥道:“額娘渾說的,你別在意!”
嬿婉見母親神情委頓,舉止猥瑣,縱然穿金戴銀,卻掩不住一股市儈氣,只覺得一陣心酸,縱有萬丈雄心,此刻也消了一半了。嬿婉見她如此,忙向春嬋使了個眼色。春嬋會意,笑吟吟引了魏夫人道:“夫人,庫房正在點存東西,新送來一批上好的瓷器,奴婢陪您去瞧瞧,有什麼好的咱們挑些給公子娶親時用。”
魏夫人聽得高興,立刻一陣風去了。春嬋忙扶了嬿婉坐穩,輕輕巧巧替她捏着肩膀道:“小主別傷心。奴婢冷眼瞧着,夫人偏愛公子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您心裡明白就成。犯不着爲這個傷心,仔細動了胎氣可是傷自己的身子。”
嬿婉伸手取過一個描金琺琅疊翠骨瓷小圓鉢,蘸了些許茉心薄荷露揉着額頭,嘆息道:“本宮何嘗不知?你打量着額娘是來瞧本宮的麼?不過是把銀子看得重罷了。便是疼本宮肚子裡這個,也只瞧着他能帶來富貴罷了。”她說着便又是惱又是傷心,丟下手中的圓鉢,狠狠道,“額娘從小便嫌本宮是女兒家,如今還不是要靠在本宮身上!”
春嬋賠笑道:“話說回來,您原也不指望他們,萬事都在您自己的籌謀。您既想明白了,更不必傷神。給足了銀子不論骨血親緣便是。”
“人人都有個好孃家,只我是這些不成器的!成日裡只想着打秋風攏銀子,爲了外頭那件事,三番五次地向我伸手,也不知多少花在了打點上,多少入了自己的私囊。瞧他們這般,我便是要尋個依靠也難!”嬿婉萬般煩難,揉着心口氣急道,“有些親緣是血肉上的,可不是骨子裡的。骨子裡的打不斷,血肉……”她咬着牙,含淚道,“豈不知哪天就被割捨了呢?”
春嬋好聲好氣勸慰道:“小主急什麼,您的依靠在肚子裡呢。與您血肉相連,骨血難分。您順順當當生下來,便是比皇后娘娘都有福了。您瞧她,費盡心思,十三阿哥到底沒睜開眼來。”
嬿婉的面色漸漸陰沉,長長的丹蔻指甲敲在冷硬的金珠玉器上發出叮噹的清音:“也是。本想着要她胎死腹中,可胎死腹中有什麼好玩的?畢竟纔在腹中幾個月大呢,也不算個人。要是費盡千辛萬苦生下了,睜眼一看是個死胎,那纔有意思呢。一想到她這些年挫磨本宮的樣子,本宮心裡便跟油煎似的,熬得生疼。”
嬿婉的聲線像是被利器銼磨着,帶着嘶啞的狠意:“只可惜,只死了她的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還留着一個好好兒的呢。”
春嬋低聲道:“皇后娘娘年華漸衰,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咱們有的是機會,不怕等!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已經出了那麼多事,可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本宮已經算不得年輕,新人一個個入宮,本宮還真能以爲自己花開不敗,恩寵常在麼?沒有孩子,什麼恩寵都是空的!”嬿婉“咯咯”笑了一聲,“本宮如今什麼都不動,什麼都不想,只等着孩兒落地,萬事再做計較。”二人信手翻着內務府送來的賞賜,挑了好的往庫房裡存着,餘者都留着賞人用。
正計較間,卻見皇帝跟前的毓瑚姑姑入內,打了個千兒道:“請令妃娘娘安,娘娘萬福金安。”
因着常日裡皇帝遣人過來,若非李玉,便是笑眉笑眼的進忠。毓瑚姑姑是積年的老嬤嬤,又不愛說笑,難得出養心殿外的差事。嬿婉乍然見了,頗有些意外,當下站起身笑道:“今兒難得,怎麼是姑姑您來了?”
毓瑚淡淡一笑,中規中矩道:“皇后娘娘知道魏夫人進宮來陪伴小主,所以召夫人一見,也可敘敘話。”
嬿婉頗爲意外,揚了揚春柳細眉,輕笑道:“姑姑難得來,先坐下喝口水吧。本宮即刻去請額娘出來。但不知皇后娘娘急着傳召,所爲何事?”
毓瑚含了淡淡的笑,躬身道:“皇后娘娘說小主是第一胎,難得魏夫人親自入宮陪產,皇后娘娘特意請幾位生育過的小主們與魏夫人說叨,以便小主順利誕下皇嗣。”她一頓,“其實皇后娘娘也不急,小主讓夫人慢慢來也可。”
毓瑚是皇帝身邊積年的老姑姑,輕易難使喚。嬿婉知道輕重,一向又敬畏,忙不迭囑咐道:“快請額娘出來!”
魏夫人甫到宮中,因着女兒有孕得寵,受盡了奉承追捧,最是飄在雲尖上的時候,一路上又見毓瑚雖然年老體面,舉止尊貴,但對着自己和顏悅色,便越是受用,倚了軟轎慢悠悠地打量着周遭琉璃金碧。連綿宮殿的輪廓是重重疊疊的山巒的影,一層層傾覆下來,她也揮灑自如,絲毫不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