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方拂曉,淚殤就起身洗漱,換上了爲便於今日出行特地備好的輕便衣衫,隨意地挽了個髻,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念玉,然後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
還不到辰時,客棧裡一片寂然,只聽得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淺淺的鼾聲,間或伴隨着一兩句夢囈。她不由莞爾,腳下步子愈發輕快,不多會便出了客棧。
清晨時分的街上十分安靜,偶有一兩個挑着菜擔子的菜農行色匆匆地路過;守夜人打着更,聲音由遠及近飄來,在寂靜裡有種突兀之感。
淚殤沒多理會,只漫無目的地往街上走去。她知道怪人定是向濯城來了,而且就在近日到。且不說爲了尋她,幫她尋藥,便是爲此前天音派的相邀,他也是會趕在今日到千濯山的。
這些本是與她無甚干係的,可是她偏偏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之感,籠在心頭揮之不去,讓她不免有些煩躁。
淚殤想着想着,不知不覺,竟走離客棧將近半個時辰的腳程。待她醒過神來定眼一看,也不禁傻眼了。汗顏之下,她覺着時辰也差不多了,便回去了。
好在她記得路,又會些輕功,很快便回到了客棧,倒也沒有弄得一身疲憊。
“夫人,可是下來用些吃食?”她剛回到自己房裡,還沒坐穩,便聽得秦寒磊在門外敲了下,問道。
淚殤定了定心神,抱着念玉打開門:“就下去用飯吧。”
大概是沒料想到她這麼快就出來,而且還洗漱好換上了衣衫,秦寒磊的神情有片刻的愕然;但很快便又恢復了恭謹:
“是。”言罷就要下去吩咐店家。
淚殤似是想到了什麼,望着他忽道:“秦大哥,莫安姐姐......許是也來了濯城,你不妨先去找她吧;我和念玉不會有事的。要是找到了莫安姐姐,我們也好重聚。”
莫安姐姐性子看似跳脫實則沉靜,若不是真覺得委屈,定不會做出這種“休夫逃家”的無理之舉的。所以她頗爲有失偏頗地認定是秦大哥讓莫安姐姐受委屈了。
秦寒磊的步子猛地一頓,什麼也沒說,徑自下了樓去。
淚殤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微有嘆息:這兩人,真真是冤家!明明看着挺好的,卻不知怎的又鬧出這般事,現下
莫安姐姐還不見了蹤影......偏那秦大哥是個木訥沉悶的性子,問他究竟出了何事,卻是半句都問不出,真是要急死人!
如此心下一番思量,淚殤更是打定主意,定要讓秦大哥去將莫安姐姐尋回來不可!
下樓尋到秦大哥,他果真沒有離開,抱着劍坐在一邊,臉上罕見的神情恍惚。見此淚殤又是一嘆,何苦來哉?
秦寒磊見淚殤抱着念玉下來,似有掙扎,想開口卻覺得不妥;幾次張口欲言皆是忍了下去。
“不必多說了,待會你送我們到千濯山之後,就去找莫安姐姐。我很擔心,莫安姐姐手無寸鐵,又不懂武功,若是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淚殤看不下去了,直接說道。就秦大哥這木訥的性子,怕是追妻之路當真會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了。
秦寒磊不再說話,默默用完飯菜,便在一邊候着。半晌無言。
“啊,娘,娘,啊......”看着一路奔向千濯山,行裝各異的武林人士以及前去看熱鬧的人們,淚殤不由覺得新奇,懷裡的念玉更是興奮得不安分地亂叫亂動。
想着難得一見的武林盛會,想着可能會遇見的泠昊他們,淚殤心口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再次聚攏而來。不知爲何,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臨上山時,她猶豫了幾番,終還是讓秦大哥駕着馬車上了山。
他們上了千濯山之後,便在山上的苑亭分開了。淚殤看着秦寒磊急急忙忙地離開,方轉身隨着一衆上山的武林人士向天音派而去。
天音派是江湖三派六幫中三派之一,而這天音盛會更是武林人士莫不神往的武林盛宴。
據說若是武林中人有誰能夠在此盛會中一展拳腳,即便不能拔得頭籌,也會被列上望闕樓的”風雲冊“;若是得了眼的,還能進望闕樓,身份自是不同日說。
淚殤聽着身邊喧雜的議論呼喝聲,大致明白了天音盛會如此備受江湖人士推崇的緣由;但思及此處實在擠得慌,怕是會一個不慎傷着念玉。這般想着,她便擠出了人羣,尋了處僻靜又恰好看得清大廳情形之地,安心坐下看了起來。
天音派大廳內——
“望闕樓樓主到!”隨着門外童子的一聲通報,喧鬧的大
廳內頓時安靜下來,隨之又是一陣譁然:
“望闕樓樓主今年居然來了?!”
“就是啊!聽說他可是從來不出現的啊......”
......武林人士的議論紛紛絲毫干擾不了正向廳裡走來的兩人——仍是戴着銀色鬼面泠昊還有紅羽。泠昊眼風一掃,便看到了在稍遠處角落裡的青衣女子,眸中微不可見地掠過一絲欣然。
“娘...娘,走,要。”淚殤正看到有人進來,而且還是那衆多武林人士津津樂道的望闕樓的東家,本想看個清楚,可奈何懷裡的念玉忽然鬧騰起來,她只好收回視線,垂眸看着念玉,溫聲哄道:
“念玉乖,這裡人太多了,等一會這些叔叔伯伯們出去了,娘再讓咱們念玉下去走走好不好?”
若是平日念玉會乖乖答應,可是偏偏今日不知爲何犯了倔,無論怎麼都不肯,鬧着要下去自己走。沒奈,她終是順了念玉的意,把他放了下來,讓他自己走一走。要說念玉確是聰明,不但比別的孩子早些學會了開口叫人,更是早了許多學會了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路。
想到這,淚殤又高興起來,哪裡捨得生氣。看着念玉自己走得很穩,還時不時回頭看她;那可愛的模樣逗得淚殤忍不住脣角微揚。
“你這女人,幹嘛一聲不響就走了?你不知道我們會擔心啊!?”正看着念玉學走路呢,一聲驚訝中帶着確認的聲音響起,讓淚殤一驚,移開了視線擡起頭,便看到站在她眼前的,一臉怒氣的紅羽。
淚殤想了想,剛要答話,眼角卻瞥見有個人影靠近了正努力邁着步的念玉,她的心忽地被揪起,急道:“念玉!”喊着,也顧不上理會紅羽,只用輕功衝了過去。
可卻終究是晚了一步。念玉聽到她的呼喚,欣喜地回頭,甜甜一笑,想奔到她身邊:“娘!”可話音未落,便被身後之人撈到了懷裡。到底是孩子,發覺自己到了陌生的懷裡,便驚嚇得哭着掙扎了起來:“娘!娘!我要,我要娘!”
念玉的哭喊似刀子一般剜在淚殤心口上,她大驚失色,放聲呼喊道:“念玉!你放開我的念玉!”她知道此刻她該鎮定下來想個對策的,可是...想到念玉在那個不知來意的陌生來人手裡,她就冷靜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