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哀

紙鳶哀

?“小姐,再高一點,再高一點!”琉珠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她欣喜若狂地拍着手,開心不已。?

連蒼天彷彿都看到了我們的一片丹心,特地吹來一陣陣爽意的東風。畫着斑斕蝴蝶的紙鳶隨風而飄起,琉璃兩個字若隱若現。我高高地擡着頭,望着那高飛的紙鳶,原本雀躍的心中也泛起了一陣酸。?

記得小時候,琉珠,琉璃,還有大姐和她的丫頭們每到陽春三月,便會各自做好了式樣各異的紙鳶。先是比誰的紙鳶做得漂亮,然後便開始放紙鳶,比誰的紙鳶放得高。我手拙粗笨,碰到線後便會亂成一團,每次都是放得最差的。而最後,我總不會的最後,因爲總有一個人會站出來,微微地放了紙鳶的線,替我頂這個罪。?

那些時光,已不在。而那些人,也一個一個離我而去。?

大姐,琉璃,你們在天上可好??

“小姐,你看那兒!”琉珠突然驚呼一聲,我側過頭,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而眼前的景象簡直讓我目瞪口呆,繃緊了氣息。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一羣的蝴蝶,五彩斑斕,美豔動人,圍着我和琉珠翩翩起舞起來。?

大姐,琉璃,是你們嗎?是你們看到了,看到了我們的紙鳶,看到了我們的心意?這世間有太多的煩苦勞累,愛恨情仇,你們是否已化成了彩蝶流連於百花之間?這樣也好,樂得逍遙。而我,卻還不得不繼續走下去。若是你們看見了,聽見了,一定要保佑我。?

一滴熱淚滑過臉龐,我微微地側過頭,卻發現琉珠早已淚流滿面。?

“啊——”手上突然一緊,像是被一股怪力拉了去,我不由得驚呼一聲。?

“小姐,怎麼了?啊——”?

“皇后娘娘,怎麼了?”一羣人突然蜂擁而上,全都是鳳鸞殿的宮女奴才們。寶儀一死,這鳳鸞殿中便沒了管理姑姑。皇上興許是忘了,都未派個新的姑姑過來。或許他什麼都已經忘了。忘了鳳鸞殿,忘了姬妁。只是這一幫子奴才,倒是忠心得很。?

“風太大了,線斷了,紙鳶飄走了。”我懊惱地看着手中無精打采垂地的線,還以爲自己有所長進,至少沒亂了線,誰知竟斷了線。?

“紙鳶飄得不遠,奴才們去撿。”?

“還是奴婢去吧!”琉珠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花着一張大花臉說道。?

“本宮自己去。”他們話音剛落,我便已小跑着向着紙鳶的飄處跑去。並不是我想要去撿紙鳶,只是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眼中汩汩流下的淚水而已。?

風像是有意在跟我作對一般,紙鳶隨風飄去,像是憑空長出了翅膀,在空中飛翔着。我胡亂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便向前追去。?

風突然止住了,紙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從空中緩緩地落下,我被淚水而腐化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疾步向前,便想要拾起地上的紙鳶。?

突然,腳下踩到什麼東西,猛地一滑,我一個不穩,整個人欲向前倒去。正在這緊急的關頭,一雙溫實的大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身子,身子左右擺動,搖晃不定,最後向後倒去,撞到了一堅硬的胸膛上。?

“啊——”剛剛欲摔倒的時候沒有叫,而現在我卻大聲地慘叫。?

全身上下緊繃着,肌膚上泛起一陣戰慄。腳上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我睜大了眼,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身子突然變得軟軟地,而疼痛的腳根本支撐不住了。?

“痛……”嘴裡只剩下痛苦的呻吟,我的身子向下倒去,無措的手突然抓到絲質柔軟的東西,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顧不得那麼多,我死死地抓住了那東西,想要憑藉着它慢慢地站起來。?

“嘶——”布料撕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整個人又往下墜去。這一上一下之間,牽動了玉足,腳上傳來難言的疼痛。?

紙鳶飄了,還可以再做一個。淚水流了下來,抹去了便好了。?

爲何我還是如此衝動?總是做了以後纔來後悔??

“你沒事吧?”腰上突然多了一雙大手,我一個激靈,突然整個人便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裡。幾乎沒有的距離,溫熱的氣息,還有那穩定的心跳,我一不留神,便撞進了一雙綠色的眸子,純淨的眸子如綠色湖水一般盪漾着。?

“啊——”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多麼的不合規矩,不符禮數。我在做什麼?我被莫檠抱着,被玄熵的弟弟抱着,這是大忌啊!我怎麼能如此的不知廉恥!?

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身子與大地碰觸的時候沉重的悶聲突然在身體裡響起。而我的腦子一片混亂,腳上的疼痛讓我難受得呲牙咧嘴。?

爲什麼,受累受苦的都是我的腳?還都是同一只,同一處地方。?

莫檠的眸子驟然間變冷,他淡然地掃視了我一眼,突然從我身邊走過,就這樣直直地向前走去。?

我的大腦中還有些呆滯。在鳳鸞殿放紙鳶,紙鳶飛了我來追,腳上被什麼東西給滑到,而現在腳也扭了,而身子也沒有力氣。而那隻紙鳶上,也早已染上了斑斑的痕跡。對了!我的腦子裡忽然猛地一驚,若是我就這樣幹坐在這裡,等琉珠她們找到我,要等到猴年馬月……?

更何況這裡好像不是鳳鸞殿,我的眼中倒映出五棵茂盛的楊柳,這是鳳鸞殿中沒有的。那小巧的小圓桌兒,四個小院凳,爲何會格外熟悉……這四周格外寂靜,連宮女太監都沒有,楊柳石凳,卻透出一份幽涼的意味。?

“檠王。”我急的驚呼,這四下裡頭,就他一個人。我不把他給叫喚回來,難道真等着許久之後別人來發現我??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莫檠調侃的話語中帶着譏諷的意味,卻讓我的心沒由來地安定下來。幸好,他還在。?

“本宮想要回鳳鸞殿。”我鼓足勇氣說道。?

您可以自己走,您怎麼來的就怎麼走。”莫檠的腳步聲越來越響。?

“可是本宮的腳扭了。”我抱怨地咕噥道。?

“腳扭了,你還想招惹來閒話嗎?”莫檠突然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手上吊兒郎地搖着隨手摘下的楊柳枝條。“我不在乎,可你呢?”枝條透着黃昏的日光雲集在他白皙的臉上,他眼中熾熱的光芒令我心焦。而他慢慢靠近的距離更令我窘迫。?

“檠王爺,請自重。”我不安地吞了一口口水,眼神凌厲地看着眼前的莫檠,用幾乎沒有任何感**彩的聲音淡淡地說道。?

“呵——”莫檠的嘴角浮上一抹怪異的笑容,搭配着他綠色的眼睛,更是讓人心底發毛。“這是什麼?紙鳶?”而他的眼睛突然觸到我身後的紙鳶,眼神由詭異轉爲迷惑,又由迷惑轉爲清醒。“蝴蝶紙鳶,小時候,母妃也會做這個。”莫檠越過我的身子,撿起地上的紙鳶。青蔥的手指慢慢的從紙鳶上劃過,臉上竟像是被大霧籠罩一般迷惑不清。?

母妃,莫檠的額娘?難道他與玄熵不是同胞兄弟,他的額娘並不是當朝的皇太后??

“檠王,那你的母妃呢?我望着他迷茫如孩童般純潔無暇的臉,微微地傻了眼。?

“死了。”莫檠的眸子驀然收緊,眼中冒着的綠熒熒的光芒竟不像是他天生綠眼所發出的,而是同琉璃死的那日琉珠的眼神一模一樣,充滿恨意的眼光。而他的脣瓣抿着,臉上是說不出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