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
妁,朕好累。”我剛想出聲,後面卻傳來一個極其疲倦的聲音。
光皎潔,點點金光如水一般灑在地面上,澄澈透明。樹影在月光中交錯,好像是水中的藻荇一般。夜風呼呼地吹着,吹得葉子颯颯作響,吹得我的黑髮隨風起舞,也把我的心給吹亂了。
玄熵,他不是在朝鳳宮?
怎麼會出現在鳳鸞宮,難道是我的幻覺?
可是緊緊摟在腰上的那隻手,又怎麼會是幻覺?
“皇上,你怎麼了?”我驚慌意亂,額頭上密集着慎密的汗珠,而心更是突突地跳着,臉上熱得發燙。
“啪——“頭上的簪子突然落了下來,直直地摔在了琴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念奴錯愕的眼裡閃過玄熵打橫抱起我的情景,她睜大了惺忪的眼,彷彿以爲這是個夢境,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我的腦子裡也一片混亂,弄不清楚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姬妁,朕真的好累。”我躺在錦衾上,連腳上的鞋子都未脫去。驚恐地睜大了眼,卻發現玄熵的眼眶微微的有些紅,眼中滿是猙獰的血絲,令人心疼。
我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般,微微地發疼,滾燙的淚水突然滑落下來。
“皇上。”我低低地喚了一聲。
爲什麼,爲什麼,帝姬還那麼小,他們爲什麼要害朕的孩子?帝姬,是朕的帝姬啊!這幾日,朕一直在想,給帝姬想一個獨一無二的名。可是現在……朕能給她的就只能是追諡……“玄熵噤若寒蟬,臉上滿是悲痛。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說什麼纔好。
他的心,應該很難受吧?
帝姬是他的親骨肉啊!可是沒過百日就這麼去了。他是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他眼睜睜地看着,卻束手無策。若是他看到懿妃推我的那一幕,他的心……
傷痛萬分,他卻不能掉眼淚。因爲他是帝王,因爲還有人比他更悲痛。所以他必須冷硬着一張臉,安排處理好一切事情。
而這個夜,太淒涼,淒涼地讓他覺得寂寞。
世人皆說帝王無情寡意,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看到他們猝然掉下的淚水?
那些淚水,或許早已隨着那些白骨葬於黃土之中。
他們是一國之主,所以不能哭哭啼啼做小兒女態,縱使他們的心中有着再大的悲痛。
如若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便是幸福的話,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的去追尋那個不幸福的東西?
爲什麼?
“皇上,人死不能復生。”淚如泉涌,我呆呆地喃喃道。
“啊——”話還沒說完,玄熵突然整個人撲到我的懷裡,我不由得驚呼一聲。
“姬妁,朕真的不想要,不想要孩子了。她們都好狠心,都好狠心!母后的眼裡只有父皇,他跟父皇出生入死,被人稱爲一代女將,巾幗不讓鬚眉的皇后。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對我笑過,她總是那樣冷冰冰的,不曾對朕有一個笑顏。現在朕的孩子……她們好狠,她們好狠哪!”玄熵滾燙的淚水沾溼了我的上衣,他像是孩童一般在我的懷裡失聲痛哭。
而我的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酸楚。
玄熵,你可知道,他們爲什麼會變得如此狠毒?
皆是因爲你,因爲**,因爲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熵,不要想,不要去想。”我的手撫了撫玄熵抽搐的身子,低低地輕聲軟語道。
那一刻,我讀懂了他眸子裡的深邃。
這後宮,真是隱藏了太多,太多。
或許是真的累了,玄熵在我的撫慰下沉沉地睡了過去。身子沉穩的一起一伏,睡得香甜。而我卻合不上眼,玄熵沉重的身子壓得我手腳都麻木了,而我的心,更是難以平靜。
“妁兒,朕對不起你。姬妘的不堪,並不是你的。她背叛了朕,這個罪不應強加在你的身上。朕好慶幸,慶幸讓你進了宮。妁兒,朕一定會治好你的傷疤。一定會的,一定會的……”不知是清醒,還是在說夢話,玄熵突然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着實把我嚇了一跳。
而更令我震驚的,是他沒頭沒腦的話語。
酒後吐真言,那睡夢中呢?
而我不是一早就明白了?大姐的死絕對不是偶然,而是死得蹊蹺。而懿妃就算有天大的膽子,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害死姬妘。縱使她真的害死了,玄熵也不會讓她苟活,而其他的妃嬪就更不在話下了。她們討好姬妘還來不及呢,縱使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
能真正殺死大姐的,只有一個人。
而這個人,此時正躺在我的懷裡安然入睡。
“熵,一切都過去了。”我用手環住了玄熵,淡淡地呢喃、
寢宮裡不知何時焚了香,若有似無的香氣瀰漫在我的鼻尖旁,迷惑了我的心。
一切都過去了。
不知是對他說,還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