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戰爭就沒有不傷亡的,但是到底是彭厲鋒帶出來的兵,而且這些人中多數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精兵,此時死傷一萬人,雖說在對楚國的歷次戰爭中,不算是最多的一次,但是還是讓彭厲鋒心中愧疚。
部隊在徽州整頓兩天,凡是家在徽州的兵將都被放行回家看看,雖然只有兩天的時間,但是離家多年,能在家裡呆上一夜,對這些兵將來說還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紀輓歌陪着彭厲鋒用膳,他們在進入徽城後,他們兩人就住進了前一次來徽州住過的那棟別院裡,之前那一次,是恭王出事,那時候彭厲鋒比這一次心情不好還要嚴重,那時候他是不吃不喝,現在卻也是吃不下的樣子。
紀輓歌這一次倒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上一次雖然說的慘烈,但是到底紀輓歌沒有親眼所見,這一次卻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戰爭的殘酷,那濃重的血腥氣味,紀輓歌泡過無數次澡都無法將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去除,戰死的將士紀輓歌看着他們被草蓆裹屍由戰友擡回夜國境內掩埋,很多的人一輩子都回不到家裡了。
更多的,是那些傷殘了的人,紀輓歌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兵將,只覺得心中抽痛,紀輓歌當然明白這些人的後半輩子會有多麼的難熬,在這個男耕女織的時代,男人成了殘廢,無論是對女人,對家庭,甚至是對男人自己都是致命的打擊。
回想務農,早已經失去了勞動力,留在軍隊裡,軍隊哪裡還會養這樣廢了的人呢,如此想着,便覺得心都碎了一般的。
但是如今的紀輓歌已經不是那時候只會鬧脾氣的紀輓歌了,她明白她所能感受到的悲痛,沮喪,彭厲鋒都能感覺的到,她不能自私的陷入自己的小情緒裡,將彭厲鋒的心情置之不理。
“阿鋒,這是我自己下廚做的,你嚐嚐?可能沒有你做的好,你可別笑話我阿。”紀輓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帶着那麼多的負面情緒。
總要一步步走下去的,到了如今,彭厲鋒可算是在徹底跟楚晏撕破臉了,前還有夜未澤等着彭厲鋒去收拾,後楚晏哪裡會甘心這樣的一場失敗,日後反撲簡直是可以預料到的未來,彭厲鋒就是心性再怎麼良善,總還是要逼着自己堅毅起來。
戰亂,從來都是視人命爲草芥的。
彭厲鋒一直訕訕的,聽紀輓歌說這些帶着小意的話,這才緩過來些心神看紀輓歌,紀輓歌怪難爲情的,說起來也是她驕縱,他們相處這麼久了,從來都是彭厲鋒主動下廚,給她做喜歡吃的東西,現在彭厲鋒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哪裡還能下廚房,也是紀輓歌看着彭厲鋒這兩天實在是吃的少,心疼他,這才找了這別院裡的廚娘來,跟着學了一兩道菜式。
紀輓歌那表情一露出來,彭厲鋒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意思了,他也不是真的傻到打場仗就意志消弭了的程度,他們彭家世代都是戰神,對於戰爭傷亡的事情,他雖然真的於心不忍,但也沒有到爲了這事就意志消沉的地位,這幾日他有些沉默,不過是在想很多事情該怎麼辦,現在跟楚晏徹底撕破了臉,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回到京城制服夜未澤是勢在必行的,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就該稱帝了呢。
稱帝?彭厲鋒不是沒想過的,他們這樣手握兵權的家族,幾乎代代都有過稱帝的打算,只不過當年先祖立下的誓言尚存,他們不能違背,也是因爲夜家的人,雖然出過些昏庸的皇帝,但總體上來說,還是不錯的,他們並沒有反的必要。
夜宸帝曾經是很有心計手段的皇子,坐上那個位置也算是衆望所歸,但是登基之後卻將這些心計手段都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導致朝政昏庸,能臣落馬。
這些若是在太平盛世,自然是沒什麼的,不過是朝廷昏庸幾年,等到了下一代,說不定就能有所更改,但是先祖六國亂世,根本就不給夜宸帝犯錯誤的機會。
而且,夜宸帝在兒女教養上,實在是不花什麼心思,太子夜未瀾盲目自大,自以爲是,而泓王夜未泓,雖說得寵,但是卻被寵出了一身驕奢氣息。
男孩子的培養中,哪裡能寵呢。
最有出息的只有被恭王教養的夜未澤,可是偏偏夜未澤恨夜宸帝入骨,童年時的陰影,全部埋在夜未澤心底,誰也想不到那個曾經與紀輓歌在樓頂對月暢飲的男子,發起狠來,竟然能做到這麼絕呢,父兄皆殺,不得活命。
現下的局勢給了彭厲鋒機會,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夜國一直都是三家共制,皇族夜家,勳國公紀家,恭王府彭家,現在夜家的人被夜未澤殺了,紀霆明面上也是死在了夜未澤的手下,彭厲鋒現在是三家中唯一留下的血脈,而且他還要迎娶紀霆的嫡女紀輓歌,又有了紀輓歌背上的那幅藏寶圖,彭厲鋒登基也算是萬事俱備。
但是到底彭厲鋒只是一個二十歲剛剛出頭的人,對於做皇帝,他既興奮,也有很多的擔憂,這兩天彭厲鋒身邊的謀士們都要打起來了,爲的就是他是否稱帝的問題,有得說要他稱帝,有得卻不同意,畢竟若是彭厲鋒現在直入京城當了皇帝,難保不會有人說他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利,這嘴長在別人嘴裡,上下嘴皮子一動,能送人上青雲,同樣也能送人下地獄。
謀士們想要穩妥一些,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彭厲鋒去冒險,更何況,現在登基又能怎麼樣,面對楚國這樣強大的敵手,稱帝也不代表日子就這樣安穩的能過下去了。
反而是稱帝后,彭厲鋒在跟着出戰那就是御駕親征,這規格一高,繁文縟節自然也就多了,那時候對彭厲鋒在外打仗,不知道是有利多還是無利多。
到底是稱帝還是不稱帝?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