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掀了蓋頭,在這樣時刻,紀輓歌可沒有好耐心裝什麼嬌羞,這裡可是恭王府,一般人根本進不來,能在婚宴現場出現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顯然這個人絕對是彭厲鋒熟悉的。
看清楚來人,紀輓歌愣住,不是別人,正是秦柳。
當年跟在老鐵匠身邊的那個小童子,現在的秦柳恐怕也只有十四歲,並沒有及笄,臉上還帶着少女的懵懂,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女孩,卻讓紀輓歌的心中咯噔一下。
突然就想起在楚國時,秦柳那滿心歡喜撲入彭厲鋒懷裡的樣子,這個女孩子不是第一次讓紀輓歌這般難堪,生出萬念俱灰的心思。
紀輓歌側頭瞪向彭厲鋒,他們的大婚之禮,遭遇這樣的變故,彭厲鋒總該給她一個解釋。彭厲鋒此時也是太陽穴突突的跳,他實在沒有想到千防萬防,防住了楚晏的層層人馬,卻還是沒能讓大婚順利的進行到底,一時有些氣急敗壞,但是彭厲鋒現在已經習慣喜怒不形於色,他先是伸手握住紀輓歌的指尖,然後冷下臉呵斥道:“秦柳,你鬧什麼?!”
秦柳同樣一身紅裙,梨花帶雨的一張小臉兒,恨恨的瞪向彭厲鋒,氣憤的說道:“當年是你師父說過的,將來你會娶我爲正妻,婚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難道你要違背誓言不成。”
此話一出,彭厲鋒掌中的那幾根指尖就變的僵硬起來,甚至掙扎着要掙脫,彭厲鋒發了狠,緊緊的捏住,卻還是讓紀輓歌的手指如魚兒一般的掙脫了。
心中又急又氣,彭厲鋒怒道:“你今年還未滿十四,說的什麼胡話!”
一個未滿十四歲的女孩子跑到人家的婚宴上來說什麼自己纔是正妻的話,實在是令人看不上,這姑娘說的話沒有錯,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彭厲鋒與紀輓歌也算是門當戶對,這個不明身份的女子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今日來觀禮的人可不少,偌大的恭王府張燈結綵,京城裡思索着巴結彭厲鋒的人不知凡幾,當然不會放過今日這樣絕佳的機會,而彭厲鋒也是來者不拒,誓要將這婚禮辦的熱熱鬧鬧,衆人皆知,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雖說都覺得這個小姑娘是一出鬧劇,但是卻也還是很有心情的觀看着,原因無他,巴望着給彭厲鋒獻女人的人何其多,今日有人毛遂自薦當探路者,他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紀輓歌並沒有這些人的好心情,她太知道彭厲鋒的師父在彭厲鋒心中的地位,如果秦柳真的是彭厲鋒的師父給彭厲鋒定下的,那麼就不一定能那麼容易的擺脫掉。
秦柳從接到彭厲鋒要大婚的消息起,就不眠不休的趕來,整整八個晝夜,她一路疾馳,實在累的不行都是在馬背上迷瞪一會兒就又接着前行的。
到了現在這時候臨門一腳,哪裡還會有半點膽怯,紀輓歌曾經她是接觸過的,從心底裡說,她並不討厭紀輓歌,但是現在紀輓歌成了跟她搶丈夫的人,她根本就無法容忍。
秦柳恨恨的擦乾眼淚,理直氣壯的說:“當年要不是我爺爺還有我,你師父的命都保不住,那時他許諾我,他的徒弟會娶我的,這麼多年,你等着我長大,難道不是一直喜歡我。”
紀輓歌冷冷的哼了一聲,彭厲鋒如今虛歲二十二,說起來,他這個歲數還未娶妻的,那還真是不多,紀輓歌當然知道彭厲鋒到現在還沒有娶妻是在等她,但是聽到秦柳這樣說,那胸中的酸氣簡直抑制不住的往上冒。
不過因秦柳的一番話,紀輓歌也算是聽出了其中的癥結,當年楚言派人追殺師父,估計師父在完全沒有防備之下中了招,逃竄中被老鐵匠與秦柳祖孫所救,這樣一來這祖孫就成了彭厲鋒師父的救命恩人,只不過這個師父倒是個妙人,金銀珠寶許什麼給人家報答不行,偏偏把彭厲鋒許了出去。
彭厲鋒被紀輓歌的哼聲弄的心煩意亂,他可是混不吝了很多年,現在就算是沉穩了,在這樣的檔口也沉穩不下來不是,只聽彭厲鋒冷冷的說:“我師父的徒兒可不止我一個,你別告訴我,楚晏大婚的時候你去楚國是偶然。”
這廝說起氣死人的話來,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紀輓歌挑起眉頭,倒是沒有想到秦柳年紀不大,心思卻是不少,還去專門看過楚晏,這難道還是精挑細選過才挑上的彭厲鋒。
秦柳被彭厲鋒這麼一扭曲,哪裡還能忍得住,立時就反駁,“你胡說,那楚太子一後宮的女人,我纔不要嫁給他,我只要你,我不管,我剛從巫山趕來,你師父可說了,你的正妻只能是我!”
小姑娘的聲音爽利清脆,一番話說的連打咳都不曾出現過,然後她接着說:“你知道我巫山族的規矩,是絕不容許男子在有了妻子之後還有旁的女人的,所以你儘快將她打發了吧。”
觀禮人羣中響起抽氣聲,自薦枕蓆的人見過,這般理直氣壯要將正妻在新婚日趕下堂的還真是聞所未聞。
不過,這少女口中的巫山族倒是引起了在座衆人的關注。
巫山在夜國與齊國之間,由連綿不絕的山脈組成,常年雲霧繚繞,是外人根本無法進入的禁地。當然巫山裡生活的巫山族,更是凌駕於六國之上的種族,此族人奇人繁多,雖不善打仗,沒有人圖謀政治,但是在醫藥,冶鐵,甚至是武功造詣上,都遠勝於其他六國。
這樣的人無疑是最討巧的,有能力,但沒有野心,無論巫山人去到那一個國家都會受到該國的歡迎與善待。
真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竟然是巫山族人。
紀輓歌看過很多關於巫山族的書籍,雖說書中皆說的類似神人,紀輓歌覺得言過其實,但是也還是吃驚於原來巫山族的人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秦柳當然能感覺到現場氣氛的改變,所以她再接再厲,再一次拋下重磅炸彈,“在我巫山,有違誓言者當受人間最大詛咒,你難道不怕受詛咒嗎?!”
彭厲鋒呵呵一笑,“爲了心愛的人,受詛咒又如何?”
倒是紀輓歌心中懼怕,這巫山族從來都是神神鬼鬼的,雖然紀輓歌不想與人分享彭厲鋒,但是萬事總可以從長計議,真的沒有必要現場就鬧僵,老鐵匠身有絕技,秦柳說她是巫山族人,紀輓歌哪裡還有不信的道理,這時候她小心的拉起彭厲鋒的手,也不鬧彆扭了,小聲說:“阿鋒,別惹怒她。”
先哄哄再說吧,小姑娘嘛,何必這般非要魚死網破呢。
彭厲鋒卻是搖頭,今日多少雙眼睛看着呢,要是他將這秦柳收留了,或者說了軟話,以後這樣的事情怕是會沒完沒了。
“本王此生只娶紀輓歌一人,你有什麼詛咒,儘管放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