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令千金如今已經有孕在身,恭喜舅舅要做外祖父了。”這話彭厲鋒說的親暱,但是年畫綱卻覺得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端的是冰冷刺骨。
年畫綱不會再傻到認爲年子衿的孩子會是彭厲鋒的,但是如果不是彭厲鋒的,那麼就只有可能是那個怪物的,想起那個渾身長滿黑毛的怪物,年畫綱身體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擺子。
年子衿這些年也算是年畫綱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說是掌上明珠都不爲過,若不是寵愛年子衿到了極致,也不會因爲年子衿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就同意年子衿那般上不了檯面的手段,現在雖說年子衿是咎由自取,但是到底是親女兒,想想那個怪物,年畫綱看向彭厲鋒的眼神都變了,那種憤怒的,不甘的,甚至帶着些懼怕的眼神,不可謂不強烈。
彭厲鋒對此不以爲意,他不認爲自己做的殘忍,其實若不是他當時當機立斷,絕了年家人的念想,現在處於下風的人就是他彭厲鋒。
從什麼時候彭厲鋒就知道,絕不能給對方任何機會,只因今日他的心慈手軟,明日就能釀成天大的禍事。
爲了自保,他不能不讓自己絕狠,不能不讓自己心硬。
彭厲鋒看年畫綱的臉色,到底還是顧念着這個曾經照顧過紀萬個兩年的舅舅,淡淡的解釋了一句,“那塗大雖說相貌有異,但是心腸卻是極好的,年小姐跟着他,未來的日子倒是不難過。”
他對塗大很瞭解,這一路來年子衿也沒少折騰,幾乎彭家軍裡跟塗大關係不錯的都給塗大出過主意,開始的時候年子衿羞辱塗大,塗大隻是默默的聽着,有時候還帶着傻笑。
想想看,塗大這樣的人,從出生就被人視爲異物,不被待見,甚至招人鄙視,只有彭厲鋒的父親彭躬之愛他如子,對他很是關照,這種被人言逼至最卑微角落的人,一旦擁有一點點的溫情關愛,便會十倍,數十倍的奉還回去。
塗大正是這樣的人。
年子衿這樣的美人,對於塗大來說,簡直就是那九天的仙女,連多看幾眼都覺得幸福,只不過年子衿並不喜歡他,這讓塗大很是沮喪。
最後還是彭厲鋒找了塗大,只說了一句話,“若是你不早些將生米煮成熟飯,將來她必不會留在你身邊。”
塗大對彭厲鋒很是敬愛的,這是從父傳子的感情,當時的塗大隻問了一句,“我那樣……了,她以後就會屬於我嗎?”
彭厲鋒點頭,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目前來看,塗大的是真的喜愛年子衿的,就憑着這份喜愛,彭厲鋒也得保年子衿在塗大身邊呆一輩子!
後來的事情就順其自然了,塗大天賦異稟,力量超窮,對付一個年子衿還不是小意思,生米果然成了熟飯。
自圓房後,塗大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消散過,臉上的鬱氣全部隱沒,彭家軍裡都因爲塗大的喜氣有了新的樂趣,塗大對年子衿那可真是盡其所能的對她好,開始的時候年子衿不甘,憤怒,甚至動手打塗大。
但是塗大呢,打不還手,罵不還手,只不過想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彭厲鋒的交待刻進了塗大的腦海,對年子衿他是千依百順的,但是唯獨牀事卻是不聽的,他只相信彭厲鋒說的話,睡了,她就能永遠待在他的身邊。
年子衿漸漸的被消磨了意志,任是再怎麼心高氣傲的人,遇上塗大也是沒有辦法,能怎麼做呢,他照顧你吃,照顧你穿,甚至連手都捨不得她動一下。
多麼奇怪的感受,她恨塗大,這樣的怪物,簡直讓她看見就不住的發抖,但是她卻離不開塗大,想想看,在彭家軍這樣全是男人的地方,她年子衿愛潔,要洗澡,愛美,要換衣服,貪嘴,要吃好吃的,這種種樣樣,哪一樣離了塗大都是不行的。
那種恨卻有離不開的心情,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年子衿。
直到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那個時候彭家軍已經旗開得勝,準備凱旋。
能回到南城,回到有她父母親的地方,年子衿再一次看到了希望,獲得重生的希望,爲了能徹底擺脫塗大,她只能選擇讓肚子裡孩子的命,這個孩子不能要的,若是要了,她這一生可就完了。
永永遠遠不能將塗大這個標籤從自己身上拿開,年子衿不能接受今後的她時時刻刻要與這樣一個半人半獸的人黏在一起。
塗大知道年子衿吃了寒性的東西,簡直髮了狂一般的,知道年子衿懷孕的時候有多開心,此時瞭解年子衿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就有多傷心。
出生就被丟棄的塗大,第一次有了能擁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的機會,怎麼會就此放棄呢。一貫對年子衿寵愛有加的塗大突然發了狠,綁住了年子衿的手腳,恨聲說:“若是這個孩子有個什麼不好,我要讓你們年家人全部陪葬。”
那樣嗜血的塗大,便是彭厲鋒見了,都是有些膽寒的。
在對年子衿發了大脾氣之後,塗大對着彭厲鋒大哭一場,那種類似於獸類的哭嚎,讓人心中悲泣難忍。
“便是再生出來一個小毛蛋子,那也是我的,只屬於我的。”塗大一直不停的,不厭其煩的說。
彭厲鋒想着,自己也許永遠都無法瞭解,對塗大來說這個孩子代表着什麼,但是卻能明白,這個孩子至關重要,重要到,能讓一個人成爲人,或者讓一個人成爲魔!
自此,彭家軍衆人對這個孩子,簡直就是奉若至寶,當然也有那心思不純的,用那種看熱鬧的心情,想看看孩子生出來會不會又是個毛孩。
年子衿一直都沒有見到年家人,自然是因爲她不老實,至今沒有獲得自由的權利,吃喝拉撒都是塗大的伺候的。
不願,卻無能爲力。
年畫綱知道這一切,當然不是彭厲鋒告訴他的,而是彭厲鋒身邊的人對他說明的。
塗大現在對年家人都沒有好感,年畫綱心中有些後怕,他是見過塗大的,那怪物一樣的人,年畫綱絕對相信,塗大能說到做到,殺了年家全家!
到了這個時候,年畫綱倒是希望年子衿能識相一點,乖順的生下孩子,於商人來說,權衡利弊纔是最重要的。
年家人在別院裡住了下來,而紀霆則帶着年畫絨回了勳國公府。
紀輓歌跟着彭厲鋒回了恭王府。
幾乎是同一時間,紀霆與彭厲鋒都知道了魏國這些年來策劃的事情,只不過告訴他們的人不同,告訴彭厲鋒的是紀輓歌,告訴紀霆的是青鶴。
原本青鶴以爲紀霆是知道魏姨娘細作身份的,但是卻不想,紀霆並不知道,他就是再怎麼厲害,也是會有漏洞之處,並且魏姨娘不過一個姨娘,實在輪不上紀霆爲他費心。
青鶴心道壞了,紀輓歌還不知道怎麼誤解紀霆了呢。
不過這對父女之間的關係一貫如此,誤會與親密並存,剪不斷,理還亂。
另一頭,彭厲鋒拿着紀輓歌遞給他的名單,好看的眉頭幾乎擰成了結,“這些人都是細作?”
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這些人,厚厚的一本名單,上至朝廷命官的府邸,下至販夫走卒,這麼多的人,想想都覺得可怕,這夜國在這些人的監視下,哪裡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紀輓歌當然瞭解彭厲鋒的震驚,當初她看到這名單的時候驚訝不亞於彭厲鋒,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魏國籌劃這麼多年,早已經形成了規模。
“不能大張旗鼓的動這些人,要不必會引起國內的恐慌。”
人最怕的是什麼,猜忌。當你對身邊的一切都產生猜忌的時候,這社會必亂無疑,紀輓歌有些擔憂。
這名單並沒有紀錄全面,要是夜國上上下下都開始捉奸細,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冤枉進來。
事情總會有兩面性,把握不好這個度,鐵定會釀成大禍,如果全國展開調查,那些往日裡有仇怨的人,難免會互相攻擊。
到時候怕是人人自危。
那樣的局面是沒有人願意看到的,彭厲鋒深思片刻後說:“還是要暗中展開調查的。”
紀輓歌點頭,這是必然的。
說完正事,彭厲鋒將紀輓歌擁在懷裡,手指在她的小腹上劃過,輕輕的說:“塗大都要做父親了。”
難免觸景生情,塗大雖說跟年子衿波折頗多,但是塗大要做父親這個事實還是刺激到了彭厲鋒,他都二十三了,別人這個年紀,都能做父親了。
紀輓歌的年歲也不是不適孕育的年紀,孩子,彭厲鋒迫切的想要一個孩子。
說到這個,紀輓歌不可避免的變了臉,這簡直是她最難以啓齒的隱痛,成婚多日,還沒有動靜,便是年畫絨都有些急了,那補湯裡,竟然多多少少都是補那方面的。
紀輓歌這時候就是再怎麼自負,也還是沮喪的說:“要不然找郎中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