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沼澤地裡,是非常耗費體力的一件事,尤其現在的紀輓歌的身體與平時又是不同。
星雲比紀輓歌還要累很多,不僅要探路,還要謹防紀輓歌趁機逃走,畢竟到如今他們還沒有找到寶藏的影子,星雲心中難免會懷疑紀輓歌是不是騙了他。
看出他的疑心,紀輓歌笑容變的有些苦澀,“我何苦騙你,我如今這個樣子,若是有些害你,自己不也得先去了半條命,我不會那麼傻的。”
這話也對,也不對。
星雲怪笑一聲,可能是這樣的環境讓人時時繃緊了神經,難得能放鬆一兩句,他不無調侃的說:“要我說你們女人就是養不熟,我的徒兒,我最是清楚不過,阿鋒對你是個什麼樣子,我也想象的出。你若是安生的留在他身邊,哪裡會有這些事,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得手。”
紀輓歌低着頭,像是被人抽了兩個耳光般的難受,手輕輕放在肚子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星雲並不知道之前紀輓歌其實是想過去找楚晏的,他只是以爲紀輓歌在彭厲鋒身邊不安生,出幺蛾子說想要孩子便要去巫山,所以纔會這麼說。
沼澤地的空氣並沒有那麼新鮮,紀輓歌聞着不時發嘔。
身體越是難受的時候,腦子卻清醒的厲害,爲什麼在久不懷孕之後,紀輓歌想到的第一個出路就是去找楚晏的,真的到了臨門一腳,星雲要送她去楚國的時候,卻又膽怯了,不是不知道楚晏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在楚晏身上吃過虧。而是……紀輓歌想着,這怕只能用恃寵而驕來形容吧。
彭厲鋒長期以來的寵愛,讓她有些飄飄然的同時,也在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懼,怕他哪一天會離開她,怕他會不愛她,哪怕是不如如今這般深愛,都是不能接受的。
很多東西矯枉過正,越是想要,捏的越緊,流失的也就越快,她在不停折騰的同時,也不過是想讓彭厲鋒更重視自己,卻忘了,很多情份是經不起折騰的。
人總是會忽略自己身邊的幸福,好高騖遠的看向他處,彭厲鋒一日比一日有權勢,而她卻失去了孃家(至少表面是這樣的),沒有了家世,變成了一個依附在彭厲鋒身邊的女人,每日等着他上朝回來,聽着那些下人告訴她,今日又有多少個名門閨秀與彭厲鋒有了‘偶遇’,或者其他的什麼。
子嗣對於內宅女人來說有多麼的重要,不言而喻。
內心深處紀輓歌從來沒有不相信彭厲鋒對她的感情,只不過愛到深處,她對自己倒是沒有了信心,提起楚晏,也不過是想給自己身上添些砝碼,讓彭厲鋒覺得她不是那麼一無是處的人。
多麼幼稚又可笑的想法,但是她不僅這麼想了,還這般做了,喜歡看到彭厲鋒因爲她提起楚晏露出那般兇狠,煩躁的表情,那一刻她知道彭厲鋒吃醋了,他還愛着她,這對紀輓歌來說,很重要。
紀輓歌不出聲,星雲卻還是有話說,“你與楚晏之間的那些事兒,我都清楚,我的徒兒阿,都是優秀的,你要是能輕易的放下,也不容易。”
星雲說的沾沾自喜的,顯然對自己有這麼兩個徒弟很是自傲。
也許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但是紀輓歌心中卻在明白不過,當初楚晏給她吃那藥,最初的最初,也不過是想要給她止疼,紀輓歌心中鄙視自己給楚晏找藉口,但是一直以來,她心中都是有那麼小小的一點自信,就是相信楚晏並不是真的,故意的想要傷害她,是的,就是這樣的想法。
說她自作多情也好,說她天真也罷。
對楚晏,紀輓歌沒有如對彭厲鋒那樣強烈的佔有慾,也就說明她對楚晏其實是沒有愛情的,但是沒有愛情卻還是有友情的,楚晏對她的維護,曾經對她的好,她不是石頭,自然能感受的到。現在彭厲鋒與楚晏敵對,紀輓歌自然明白自己與楚晏怕是再也不能平心靜氣的下棋聊天了,在此前的幾次碰面裡,紀輓歌也很堅決的表明了她與彭厲鋒同一戰線的立場。
只是她有可能不孕的可能,還是讓她腦子打了結。
實在無法相信楚晏會真的這般狠心,會真的害她的終身。如若當初楚晏給她吃藥的時候就知道她會不孕,那麼也就是證明了其實楚晏從頭到尾對她都沒有動過真心。
試問楚晏怎麼會娶一個不能生育的太子妃,也更加不會寵愛這樣的人。
內心深處不承認這個,完全的抗拒,這纔有了想去找楚晏問清楚的念頭。
“你跟阿鋒,還真的像的很。”星雲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去旁邊繼續砍了蘆葦來,用蘆葦枝葉鋪路,只要他們運用輕功,不真的踩在泥地裡,趟過這片沼澤並不是難事。
像?紀輓歌沒能明白星雲的意思。
想不出來,就不想了,她現在更關注眼前的路,以及自身的安全。
在沼澤裡行經多日,他們終於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他們迷失了方向,這沼澤裡濃霧迷離的,根本就看不到太陽的方向,即使是尋着陽光走,也會因爲完全相同的地貌,讓人覺得目眩神迷的。
星雲開始煩躁,早沒有了跟紀輓歌聊天的心情,眉頭一刻不停的皺的緊緊的,這時候他倒是也沒有跟紀輓歌發脾氣,到了如今這一步,在說那些廢話已經無濟於事。
兩人之間的氣壓變的詭異起來,紀輓歌心下也是發急,他們準備的乾糧有限,根本就不能負擔他們這樣似乎永遠走不出去的旅途,紀輓歌這時候是真的害怕了。
她不僅對着彭厲鋒肆意妄爲了,更甚至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直對自己武功很有信心的紀輓歌,這個時候才終於承認,她的武功一點幫助都沒有,在這一眼望不到邊的沼澤地裡,她的輕功根本就不能帶她離開,恐怕她還沒有離開,身體就會力竭而亡。
一趟魏國,青鶴與飛翼都聽她的,這讓紀輓歌誤認爲自己能如履平地的去往任何一個地方,即便是楚國楚晏的景仁宮都是沒有問題的。
彭厲鋒,青鶴,還有魏國的飛翼,在很多時候都給紀輓歌掃清了道路,這樣的唾手可得,讓紀輓歌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同時她的不孕,年畫絨的循循規勸,這些成爲兩個極端,一面是極端的膨脹與自信,一面是連自己都無能爲力的失望。
紀輓歌不言不語的跟着星雲往前走,雖說人人都會犯錯,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任性,會造成今日這般的形勢。
追悔莫及!
撲通——
紀輓歌的思緒飄遠,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了一聲巨響,急忙看過去,發現竟然是星雲一時大意,划進了水潭裡。
沼澤表面看起來像是平靜的水面,但是深入其中你會有知曉,平靜的水面下,卻是那深不見底的黑泥,人陷在裡面,找不到作力點,只能慢慢的往下墜落下去,不掙扎還好,只要掙扎就會陷的更加的快,不多時就會憋死在這水潭裡。
“救我!”星雲腳下虛無,只覺得像是踩在了雲端,根本抽不出腳來。
紀輓歌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多想別的,只知道若是星雲出了事,死在了這裡,那麼她憑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是絕出不去的。
他們早已經成了綁在一起的螞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不敢貿貿然的跑過去救他,紀輓歌腳下試探着往星雲那裡靠近,卻沒有想到星雲突然之間停止了動作,沒有往上掙扎,去抓紀輓歌伸過來的手。
只見他怪叫一聲,反而沉下身體去了。
紀輓歌心跟着他的身體也是一沉。
“怎麼了?”紀輓歌急急發問。
星雲手在污濁的泥水裡遊離了很久,許久之後,他的身體都已經有一半泡在泥水中時,突然星雲舉起了手,手中拿着的可不就是閃閃發亮的金子。
並不是金元寶,而是實成實的金塊,方方正正的,看着就知道這是統一製造的。
眼前的畫面說不出的詭異,滿身泥垢的星雲,臉上帶着不正常的扭曲笑容,手中的金子在這樣霧濛濛的環境中,散發着耀眼的光芒,那金塊上甚至連半點泥垢都沒有,多日未見陽光的紀輓歌,被那金子的光芒刺了眼睛。
“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了!!!!”星雲大笑起來。
紀輓歌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身體往下沉,多一點,再多一點。
“快放下你手中的東西,運功!我拉你上來!”紀輓歌急的又往星雲那地方走了幾步。
內心紛亂,卻沒有一絲找到寶藏的喜悅,她從沒有自己看見過後背的藏寶圖,自然不知道寶藏的確切地方,怪不得彭厲鋒從不說要來找寶藏的話,誰能知道紀家的先祖會這般刁鑽。
所謂的寶藏,居然會被放在沼澤地的下面!
星雲這時候哪裡肯放下手中的金子,不僅沒有放下,反倒又低頭往腳底再一次尋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