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各色豪門貴婦包括皇后娘娘都驚的站了起來,皇帝已經冷落中宮多年,別說是踏足這裡,就是問一句都已是難得。
皇后娘娘臉上先是驚訝,然後便是遮不住的喜色,幾乎忘了皇后的矜持與儀態,小跑步的去迎接夜宸帝。
紀輓歌對從未見過的皇帝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快速的移動身體,藏匿在衆多的貴婦中。
今日皇后設宴,貴婦們進宮自然不能浪費機會,長相出衆的貴女也來了不少。紀輓歌看到有幾位貴女臉蛋兒紅撲撲的那眼偷瞧殿門口。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在胸口,夜宸帝照理說比紀霆的數歲還要大,這些女孩子都是花兒一般的年紀,卻都表現出這樣的春心萌動,實在讓我費解。
紀輓歌跟着衆人行禮,恭敬的低着頭,完全沒有想看一眼皇帝真容的意願。
“皇上,今天怎麼有空來臣妾這太平宮了。”皇后娘娘殷勤的很。
夜宸帝接過皇后親自遞上才茶盞,抿了一口才說:“紀家女,被你召進宮了?”
皇后心裡咯噔一下,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只說,“是。”
“出來朕瞧瞧。”
這時候不用別人多說,紀輓歌自己就得站起來走到大殿中央,再一次跪下行禮。
夜宸帝定定的看了紀輓歌很久,皇后娘娘心虛,便快速的說道:“這個孩子雖然有些沒規沒矩的,但是再怎麼說也是鋒兒傷了她,臣妾今日找來的人可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想着能給這丫頭找個好婆家。”
皇后絕對不能說,今日之事,是她跟太子商議之下做出的決定,他們是想着快速的給紀輓歌找個婆家嫁了,最好是小門小戶,這樣對他們就沒有威脅了。
皇后娘娘想的好,卻沒想到皇帝會突然來。
夜宸帝將視線轉到皇后娘娘身上,譏笑着說:“你兒子不要,你就幫着打發,你可真是個好母親。”
皇后娘娘頭皮發麻,夜宸帝跟她夫妻了這麼多年,皇后娘娘可是知道的,夜宸帝猜忌心是極大的,要是知道她幫着兒子謀劃,怕是得不了好。
“臣妾這樣用心,這還不都是爲了鋒兒。”
夜宸帝看着皇后的眼神冰冷,只說:“朕賜的婚,你們不要也就罷了,還想着更改,怎麼?你們比朕還有權勢。”
皇后娘娘嚇得撲通就跪下了,這話太過重。
“皇上明鑑,臣妾不敢。”
夜宸帝的視線掃過在場的衆人,“你們敢?”
膽子小的婦人已經哭了起來,抽泣着說:“妾等不敢。”
廢話,敢跟皇帝搶兒媳婦,她們是不想活了嗎?皇后娘娘不想要這個兒媳婦,就想塞給她們,可是這個兒媳婦是皇上定下的阿。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帝后在兒媳婦的人選上意見不合,別拖累她們阿。
“還不滾。”夜宸帝冷冷的說。
最短時間內,這些人就都跑了。
“皇上......”皇后娘娘淚流滿面。
夜宸帝也不理她,只是看向紀輓歌,說道:“擡起頭來。”
紀輓歌倒是不怕的,她今天的妝化得端的是嚇人。
看到紀輓歌真容的夜宸帝豁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幾步就到了她的身前,擡起紀輓歌的下巴,仔細的看她的臉,“你的眼睛爲什麼是黑的?”
這話問的,紀輓歌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難道說,生出來就是黑的。
好在夜宸帝也沒給她回答的機會,揮手就將紀輓歌的頭甩了出去,幸虧紀輓歌反映快用手撐住了身體,還好這個方向的手上鞭傷已好。
此時的夜宸帝有些失常,他低着頭喃喃自語,“朕早該知道,這世上除了她,在無人有那般的眼睛,只有她,只有她。”
紀輓歌腦子轉的飛快,要說眼睛,紀輓歌見過最美的,就是她的母親年畫絨,琉璃色的眼睛,水晶透明。
難道夜宸帝口中的她,是指她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夜宸帝站在原地不動,多年前也是在這座大殿裡,他見到了來謝恩的年畫絨,那雙眼睛,他從不曾忘懷過。
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那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年畫絨。
當年他被兄弟陷害,身受重傷,逃亡南地的時候遇到了少女時期的年畫絨,她像個小仙女一般救了命在旦夕的他。
對年畫絨來說,救起在路上遇到的垂死之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於夜宸帝來說,那卻是此生最刻骨銘心的相遇。
他曾對年畫絨發誓,他會回來求娶她的。
回到京城他再次陷入兇殘的鬥爭,那時候娶個商戶之女對於他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沒有岳家的助力,他根本登不上這個位置,所以他娶了現在的皇后,侯府嫡女。
此後幾年,他一直鼓勵自己,一定要登上皇位,只有得到那個位置,他才能得償所願,才能得到那個只有在夢裡纔敢思念的人。
他殺了那麼多的兄弟,嗜血魔君一般的登上了皇位,還沒騰出手來去接她。
她卻已經成了紀霆的妻子,剛剛新婚的年畫絨笑顏如花,那曾是夜宸帝心中唯一的光明與希望,就這樣在他的眼前破碎了。
他怎麼能夠甘心,不能放手,不惜一切代價都不能夠放手。要是放掉了年畫絨,他這麼多年的努力,相思,又成了什麼。
過去這麼多年的折磨糾纏,夜宸帝威逼利誘,心中卻還是有些驕傲的,自信年畫絨會自己找上門來,會匍匐於他的腳下。
直到那日,他終於得償所願的得到了她,卻也看清了她眼中的厭惡與身體的排斥。
她不愛他。
這個認知讓夜宸帝輾轉難眠,她怎麼會不愛他呢,他只不過是恨他沒有完成誓言,她只不過是生氣他娶了別人,她只不過是賭氣纔會嫁給紀霆。
那麼多的只不過,才能讓他撐過了這麼多年的孤寂。
可到頭來多年來勸導自己的理由都成了笑話,夜宸帝這才明白,要是他還是繼續這樣下去,年畫絨終其一生都不會跟他在一起,甚至於在她的心裡,永遠都不會有他的影子。
原想着她的女兒會不會跟她長的一樣,也有一雙讓他癡迷的眼睛。
卻並沒有。
夜宸帝想,他還真是蠢,這麼多年竟然就浪費在枯等上,他們的生命沒有幾年了,這一生他與她,從未有廝守過一日。
他等不了。
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在等下去。
只因這世間,他愛的,他要的,從來都只有她。
夜宸帝失魂落魄的往殿外走,皇后娘娘幾乎是撲一般的過去抱住了夜宸帝的腿,哭求道:“皇上,臣妾知道錯了,您不要怪罪瀾兒,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阿。”
皇后娘娘如何能不知道夜宸帝對年畫絨的癡迷,他們曾是最親密的人,可她不敢說,只是冷眼旁觀着皇帝對大臣的妻子相思成災。
夜未瀾休棄紀輓歌,雖然皇后嘴上沒有說,但是心裡的得意卻是滿滿的,那個賤人的女兒,就該被如此對待纔好。
可是今天看到夜宸帝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己錯了,她不該爲着自己心中的那點子醋意就肆無忌憚的觸碰皇帝的逆鱗,年畫絨再怎麼可恨,這些年卻從未給她帶來困擾。
若是因爲此,丟了皇兒的太子位,他們母子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華貴妃可不是隻會躲起來的年畫絨,她會讓他們母子萬劫不復,皇后狠狠的搖頭,她不要,她不要過那樣的生活。
皇帝一腳就將皇后踢開,他的眼睛血紅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發出的一般,“羞辱她的女兒,羞辱她,你是不是很得意?讓她對朕恨之入骨,你是不是很爽快?”
皇后怎麼敢承認,只得搖頭。
無論皇帝對年畫絨做過什麼,那都是他做的,他想要逼年畫絨,怎麼樣都不爲過,可是皇后不行,太子就更加不行,他放在心上的女人,還輪不到旁人去爲難。
想着那日年畫絨厭惡自己厭惡到嘔吐,夜宸帝肝膽俱裂。
她曾經會對着自己甜甜的笑,會問他傷口還疼不疼,甚至她還會親手給他做吃食。都被這對母子給毀了,要不是當年娶了她,阿年怎麼會嫁給紀霆。
他們又怎麼會錯過大半生的時光。
夜宸帝恨瘋了,大聲吼道:“今日起,皇后禁足太平宮,敢出宮門一步,速死。”
說完就大步離開了,皇后大聲的啼哭,卻沒有人敢過去安慰。
這樣的混亂中,紀輓歌出了宮,她被失控的夜宸帝嚇壞了,雖然他從沒見過皇帝,但也從旁的地方知道夜宸帝是個極冷酷,極寡言的帝王。
今日這樣的失控,顯然不尋常。
而這不尋常,似乎還跟紀輓歌的母親有關係。
事關母親,紀輓歌一刻都不能等,掀起馬車的布簾想要讓馬伕趕的快一點,她想要回府問問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纔看到馬伕早都換了人,而馬車行進的路線也根本不是回國公府的。
“彭厲鋒!你到底要做什麼?!”紀輓歌對着換掉馬伕,自己控馬的彭厲鋒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