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什麼啊!”紀輓歌被黃金拉着跑,倒不是體力上跟不上,她畢竟習武,這點體力還是沒問題的。只不過被個小丫鬟拉着毫無章法的奔跑實在無法接受。
黃金面紅耳赤的,先是關了挽院的院門,“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就別問了。”
她連您都說了出來,紀輓歌哪能真的放過。年畫絨剛纔似乎很難過的尖叫聲還在耳邊,紀輓歌真的擔心母親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紀輓歌這是較上真兒了,黃金急急的說,“小姐,您等等!”
黃金一溜煙兒跑到挽院正室裡去了,紀輓歌跟着她走進去。
紀輓歌站在正堂裡,看着黃金趴在地上翻騰着她們的秘密地,說是秘密,其實就是在正堂的圓桌下面挖了一個坑,上面用木板遮掩着,這以前是她們三個把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東西藏在此處的地方,比如吃的,用的,現在這裡應該什麼都沒有了呀。
過不久,黃金從桌下爬出來,將一個紅色的看不出什麼木質的小盒子遞給紀輓歌,紀輓歌接過嘟嘟囔囔的嘀咕,“什麼東西啊?”
“您自己看吧,我去門外守着!”黃金跑了。
紀輓歌覺得黃金還是有些潛質的,這麼臃腫的身材,跑起來一點都沒有受影響。胖身子一顫一顫的,雖說很有些令人心顫,但是怎麼看怎麼敏捷啊。
收回視線看向手中的紅盒子,不解的打開,裡面放着幾本書,材質也不怎麼好,紀輓歌見多了家裡精裝版甚至是孤本的書籍,對於這種流通於街市的給那些不識字的百姓們看的的小人書不是很感興趣。
只見那書封面上寫着三個大字《避火圖》。
這是個什麼東西,紀輓歌沒見過這樣的書名,心中倒是有了些許好奇,便拿出一本來,準備翻看。
片刻後,挽院傳出紀輓歌的暴喝聲。
“黃金!”
黃金坐在挽院門口的石頭上,這種東西呢,本不該由她一個丫鬟拿給小姐的,但是誰讓紀輓歌這幾年經常不在府上呢,黃金成天遊蕩在街市上,接觸的東西自然是不少的。這避火圖就是從當鋪裡得來的,咳咳,這事說來有些尷尬,這東西還是善直託她去當了的。
她想着善直怕是遇到了什麼難處,所以用了此前紀輓歌預留下來的銀錢給了善直,說是當的,善直也是個傻的,竟然也沒有要當票,就如此,這東西就成了黃金的。
要是黃金就這麼收着也就沒事了,可是她受不住好奇心,還給打開看了,這一看,嚇得黃金多日睡不着,心裡將善直罵了百八十遍,但是吧,心裡頭罵着,卻有一次一次的拿出來看,越看越讚歎。
自從紀輓歌看過避火圖後,拿可真是看誰都尷尬。
柳媽媽,黃金,更還有年畫絨,紀霆,見誰都不擡頭,恨不能將臉藏在衣服裡去,虧她還敢鬧着要進花絨院裡去解救母親。
想想,紀輓歌又捂起了臉。
“歌兒,你這是怎麼了?”年畫絨關心的問道,甚至還用手觸了觸紀輓歌的額頭。
紀輓歌尷尬的往後躲,這要怎麼說呢,明白其中緣由後,她看着年畫絨都覺得彆扭,這話要是說出口,年畫絨會大哭一場吧。
年畫絨當然不能明白紀輓歌的複雜心態,而是很自然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聽說彭家那個孩子回來了,你是想去看看吧,想去就去吧。”
紀輓歌這幾日被拿避火圖弄的心神不寧的,彭厲鋒回來的事,她還是真的不知曉的。照理說彭厲鋒是不會不告訴她的呀,“他回來了?”
紀輓歌有些疑惑。
年畫絨輕輕的‘咦’了一聲,看紀輓歌是真的不知道,接着說:“本來是直接要送恭王的靈柩直接去彭家的陵墓的,但是皇上下了特旨,讓靈柩繞城一週,以示隆重。”
彭家的祖陵在京城向東三十里處僅靠着皇家的東陵,彭厲鋒安葬父親,其實根本不用進城。現在夜宸帝下了這道旨意,看起來是對恭王禮遇有加,但在紀輓歌看來,卻不懷好意。
一個死了的人,繞城一週有什麼意思,而現在一官半職都沒有彭厲鋒,要圍城一圈,但凡見到慰問的官員都得下馬跪拜答謝,這樣子的舉動,對彭厲鋒來說,實在是太過於羞辱。
“你不去看看嗎?”年畫絨問。
紀輓歌點點頭,她是該去看看的。
事實與紀輓歌想象的完全相同,彭厲鋒帶着恭王的靈柩繞城一週,禮部尚書,吏部尚書,甚至是很多侯爺,伯爺全部前來送行,而彭厲鋒,既是晚輩又是白身,少不得跪謝各位達官貴人的到來。
紀輓歌藏在角落裡,看着從來不可一世,就是見到帝后也只是抱拳的彭厲鋒披麻戴孝的給那些面露沉痛的人扣頭,心跟被人擰住了一般的。
曾經紀輓歌討厭過彭厲鋒的高傲,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個霸王。但是今天,那個昔日呼風喚雨的霸王給那些平時見到他總是畏畏縮縮點頭哈腰的人行禮,下跪。
紀輓歌從來沒有那麼心疼過,讓曾經高高在上的人落入泥潭,那種銳疼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彭厲鋒從頭到尾臉上的表情都是很平靜的,沒有任何不甘願,更沒有任何能讓人看得出來的情緒。紀輓歌就這麼遠遠的跟着他,陪着他。
卻不敢露出一點點的痕跡。
他沒有告訴她,他回來了的消息,可能爲的就是不讓她看到今天的這一幕吧。
他的心情,紀輓歌懂,所以她隨着他的心意,不出現,不讓他發現。
與那些幾乎要壓抑不住喜氣的貴人們不同,百姓們對恭王,對彭厲鋒倒是報以了極大的熱情,甚至在沿途紀輓歌聽到了哭聲。
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
恭王府從幫助大夜始皇帝打天下開始,就一直是大夜朝的守護神,在百姓心中恭王府幾乎是不可摧毀的。
彭厲鋒原先名聲不好,說他癡傻,說他殘暴,但也有人說這事武將星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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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恭王戰死,百姓們自然會感恩,會對恭王僅存的兒子給予同情與厚愛。就像是一個大家看着長大的孩子突然間沒有了父母,心理上總會覺得這個孩子可憐,也親近一些。
這和那些主動的甚至是故意來看彭厲鋒笑話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紀輓歌看着那些平時碌碌無爲的官員對着彭厲鋒露出憐憫卻快意的表情,幾乎壓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去爲彭厲鋒討回公道。
這些人爲難彭厲鋒,他們憑什麼!
不過是小人得志,不過是落井下石。
說到頭,這還是夜宸帝的羞辱,要不是他的種種暗示,這些臣子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如此這般的欺辱於彭厲鋒。
紀輓歌看着彭厲鋒挺得筆直的脊樑,簡直要泣不成聲了。不知道先祖的那些恭王們,看到自己的子孫被這樣糟蹋可否會後悔自己爲了夜家盡忠職守了這些年。
這個國家真的值得愛嗎?紀輓歌心中悶悶的疼着。
無論多少人殫精竭慮的想要這個國家好,不惜付出性命,又如何呢。
最高統治者不給你機會,誰又能憑一己之力改變現實的情況。
夜宸帝這些年扶持景丞相,對景丞相多方重用,景丞相是個什麼人,爲了利益,他能不認自己的嫡女,爲了拉幫結派,他能放自己的養女去給人家做妾。
有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景丞相這樣的做派,有的是認看樣學樣。
這幾年朝廷的黨爭簡直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太子,泓王根本不考慮這個認是否真的能幹,而只是在乎這個是否效忠於自己。
各個部門安插的都是他們的認,互相爭鬥不斷。
若不是如此,紀霆就是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展出這麼強大的力量,朝廷裡總有不想成爲太子,或者泓王黨中的大臣,這些人看的遠一些,知道現在壓寶在一個人身上實在是太早了,也太不穩妥了。
所以這些人選擇跟着紀霆,至少這樣不會摻合到那些鬥爭裡面去。
而夜宸帝對紀霆的認,無論如何都不會給予重任的,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有真本事的人,不屑於參加黨爭,投入了紀霆的旗下,而夜宸帝不重用這些人。
而喜歡鑽營的,喜歡投機取巧的這些人都跟着太子,泓王,景丞相現在可不就是泓王黨的,這些人被重用,可是這些人確實沒有真本事!
國家在這些人手裡,只會加速衰敗下去。
紀輓歌看着彭厲鋒騎上他的千里名駒出城,城外百姓更是擠得水泄不通的。
心裡隱隱的有個年頭,若是大夜朝的君主不是夜家的人,就好了。
這個年頭讓紀輓歌心跳都停了停,這般大逆不道的念頭實在不該出現。紀家的正堂就叫做世忠堂,表明了紀家先祖對皇家報銷終生的志願。
便是紀霆被夜宸帝欺負至此,都沒有起過一絲絲反叛的心。
她一個女子,竟起了如此驚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