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本初,鉅鹿城下再見!”
一句話,短短九個字,就算言語中帶着強烈的感嘆號也不過十餘個字符,很平淡的描述,就彷彿是一個邀請,卻已震得袁紹差點從馬上掉下來,如同滾滾的春雷覆蓋在大陸澤畔。
王黎的背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點點白帆之中,袁紹突然心生僥倖,幸好自己之前沒有收押荀諶而是把他趕回了鉅鹿,想必有他和審配等人的幫助尚兒一定能夠堅守鉅鹿。
但看着在湖中踏浪如履平地的帆船,袁紹的心思又再次忐忑起來,此去鉅鹿無非兩條大道,或向北繞道廣平郡任縣境內,或沿着癭陶方向前行數十里再折向東,但不管哪一條線都足足比直接渡湖遠了百十里路。
而王黎那個傢伙用兵一向又不喜歡按常理出牌,比如攻城的白玉京、綠映紅和流星火,比如讓出豫州兩郡以空間換時間丟一塊骨頭讓曹操和劉備去爭去搶,再比如這次大陸澤中突然冒出來的兩百餘艘帆船。
這百十里路程的距離會成爲鉅鹿一戰的轉折點嗎?
袁紹越想越煩悶,恨不得立即將逢紀吊起來毒打一頓,也恨不得能夠插上一對翅膀變成鳥人飛到鉅鹿城中。但荀諶已經離開,身邊只有逢紀、郭圖和辛評等人,實在是沒有多少可用的謀士了。
看着低眉垂眼的逢紀,滿腔的怒火終於化成無奈。袁紹徐徐吐了一口氣,腰中長劍出鞘,斬落半空數片飄落的柳葉:“全軍立刻起程,取道癭陶直奔鉅鹿!”
……
豫章江南朔風驚,浩蕩帆船破浪行。
大陸澤雖然不在江南,此刻也沒有什麼朔風,但兩百餘艘船掛起帆後依舊乘風破浪很快的就將袁軍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四十萬袁軍也漸漸的從黑壓壓的兵馬變成黑黢黢的螞蟻,再從黑黢黢的螞蟻變成一條圍系在大陸澤畔的湖岸線,最後徹底的消失在衆人的眼前。
王黎回到船艙,賈詡已經等候多時,他的身旁坐着兩員身着戰袍的將領,不是趙雲、太史慈、高覽,甚至也不是曹性、成廉以及裴繼和徐石,而是剛剛取了廣平的高順和遠在荊州的大頭,就是徐庶的兄弟大頭。
趙雲、太史慈等人去哪裡了呢?
高順和大頭又是怎麼在船艙裡的呢?
如果袁紹看了肯定會大吃一驚,莫非王黎還會大變活人?但王黎並不覺得奇怪,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的改變。
王黎只是從腰間取下牛角飲了一口水,才擡起頭來朝二人點頭致了致意,向三人說道:“這次能夠瞞天過海騙過袁紹,伯循和大頭功不可沒,接下來就看子龍和子義他們的了。”
賈詡亦點了點頭道:“伯循初一強攻廣平,韓猛潰逃鉅鹿,而大頭自年前接到調令後,不顧路途艱辛率千餘水軍夤夜從荊州趕至廣平,並強徵民間的船隻親領工匠兩艘並作一排掛帆掩飾改造成如今的模樣,確實當記首功!”
大頭滿臉的驚喜,高順臉上卻是波瀾不驚,彷彿這些事於他來說不過是舉着蒼蠅拍打蒼蠅一樣輕鬆。半晌後,待大頭心情漸漸平靜,高順才拉了大頭一把雙雙朝王黎行了一個軍禮。
“主公,袁紹肯定以爲我軍將強渡大陸澤偷襲鉅鹿,而廣平郡已入主公之手,想必他此時正沿隆堯向癭陶方向飛奔,末將請求前往癭陶與袁紹過招,還請主公同意!”
王黎與賈詡相視一笑,賈詡就在船艙中攤開地圖,指着大陸澤西北方向一處山坳,正色道:“殺敵三千自損八百,袁紹此次統兵四十餘萬,所以,硬碰硬的生意我們是不做的。
如果強攻鉅鹿或者乾脆拿下癭陶,我軍肯定會損失慘重,說不得就連主公在中原的部署都有可能化成雲煙,因此我們這次布子並不在癭陶,而是在此處!
由大陸澤向西北方向三十里處,有一村名曰東陳村,此村地勢險峻又在隆堯到癭陶的必經之路上,正合用兵之道。先前,主公已令子龍、子義率先乘船渡湖十里後前往村中去了。
但子龍和子義雖有萬夫莫當之勇,又是把持要道一夫當關,終究卻也要面臨四十萬將士的怒濤。所以,我和主公想給他來一個關門打狗。伯循,你可敢隨我等在袁紹背後捅上一刀嗎?”
“固所願不敢請耳!”高順大喜,臉上立時佈滿和大頭一樣的笑容,彷彿船艙外春風拂過湖面的道道波紋。
……
日頭已經西斜,牧童騎牛橫笛晚歸,農夫揹着豬草柴禾緩緩走向村落,村落中已經升起道道青煙。
一副夕陽西下的美好畫卷。
可惜,袁紹此時並沒有打算在這幅畫卷上勾勒山水的心情,他心中的怒火還未平息。
都說望山跑死馬,他的大軍自清晨始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個時辰沒有休息,沒有吃上一口熱乎飯了。他們沿着地圖上的那座名喚東陳村的村莊跑了二十餘里,卻依舊並未見到村莊的影子。
雖然他依舊豪情萬丈,相信王黎終究將敗在他的手下,但他的馬已累,兵士們的心已倦,所以他的怒火越來越盛,看着地圖上的那個小黑點一發不可收拾。
突然,一名斥候飛奔而至:“主公,東陳村已經不遠了,大約就在前方十餘里處!”
順着斥候的手指望去,只見前方的密林後數道隱約可見的炊煙在空中畫了幾筆簡體畫後漸漸消散。
袁紹的怒火也跟着消散,臉上也漸漸的堆起一絲笑容:“速令兒郎們迅速通過密林,在東陳村稍作休整,待吃飽喝足後再取道癭陶!”
一聲令下,四十萬大軍持長劍、握大刀、扛鐵盾如暴雨來臨前搬家的螞蟻一般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各將領身後,飛快的向密林中那條唯一的道路插過去。
“咚!”
行了不足三五里路,密林中一聲炮響,前鋒營將士驚呼戰馬齊嘶。
數百名騎兵好像一枚枚炮彈從馬背上彈起落在前方,戰馬悲鳴着躺在道路中央,前腿鮮血模糊,更有百十截斷掉的馬腿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四方。
前鋒營大將顏良和文丑二人大吃一驚,策馬來到隊前。
只見地面上竹尖棋佈,鹿角叢生,道路兩旁的大樹上拉着一根根交錯縱橫的鐵絲繩,繩上寒光熠熠,鮮血淋淋,一滴滴殷紅的血液從繩子滴下滲到地下,在林中略微暗黑的光芒下顯得格外的妖豔和瘮人。
“顏良,本將軍等你多時了,怎麼現在才感到呢?”
牛角長鳴之後,一聲長笑在林中響起,前方密林中轉出一彪人馬來,足有五千之衆,個個玄衣玄甲,鐵馬銀鞍,長弓在手,利箭上弦,好像一道凌厲的閃電突然落在林間,又似地獄中殺伐而出的幽靈。
爲首者頭戴爛銀盔,一襲白衣白甲安坐馬上,一杆亮銀槍直指顏良殺氣森寒,赫然正是王黎帳下第一大將常山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