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有三子,長子名譚,次名熙,也就是娶了曹植眼中的洛神甄宓後來又被曹丕給戴了綠帽子的那一位,而幼子則是袁尚。
袁尚一出生可謂是“億兆光華臨頭頂,萬千寵愛於一身”,其母劉夫人自是不用多說,袁紹同樣也視若珍寶偏愛有加,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衆所皆知,在我國長達兩千年的封建王朝裡,不管是皇室公卿也好,還是高第門閥也罷,素來都重規矩,他們選定繼承人的標準都是“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賢”。
然而,因對袁尚的偏愛讓袁紹打破了這個規矩,袁紹打算立袁尚位袁家軍新一屆的領頭人。
清朝毛宗崗曾說過:若執從父之見,則當以袁尚爲嗣;若執立長之說,則當以袁譚爲嗣。然使譚而能爲泰伯,則尚可受之;譚而不能爲泰伯,則尚不宜受之矣。使尚而能爲叔齊,則譚可取之;尚而不能爲叔齊,則譚不宜爭之矣。
泰伯,就是周文王姬昌的大伯,古公亶父的長子。當初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打算讓位給幼子也就是姬昌的父親季歷,泰伯和二弟仲雍怕他們兄弟間起了罅隙,急忙避讓,連夜遷居江東,並建國勾吳。
叔齊,當然就是寧願餓死也不食周粟的那一位了,他是商末孤竹國君的三兒子。孤竹君病危,意欲立叔齊爲孤竹國下一任君主。
結果呢,他自己認爲“於兄弟不義,於禮制不合”,他希望由他的兄長伯夷當國君,可惜他兄長是一個不好名利權術之人,也不想當這個國君,寧願離開孤竹國也不願違背父親的遺願。
於是乎,孤竹國的王位就這樣交給了孤竹君的老二,伯夷和叔齊兩位賢士雙雙出逃,從河北千里迢迢投奔陝西姬昌,恰逢姬昌病故,武王繼位討伐商紂。叩馬而諫猶不得,於是采薇首陽山,作歌而亡。
毛宗崗話中的意思就很清晰了,如果袁譚能夠像泰伯那樣,那麼袁尚則可繼承袁紹的衣鉢,否則必將遺禍;如果袁紹能夠如叔齊那般,則袁譚亦可繼承河北,不然同樣亂起。
可惜,袁紹並不認識這位毛宗崗,自然也沒有想過袁譚不是泰伯,而袁尚同樣也不是叔齊,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他的河北必將因袁譚兄弟而分崩離析。
賈詡的一席話,猶如當頭一棒直接就把袁紹給敲懵了。
他的兒子,他當然清楚都是什麼樣的貨色。
袁譚或有長子之風,也頗得辛評和郭圖所敬,卻因爲他的原因與袁尚水火不容;袁尚倒是肖他,也想繼承他的家業,可惜卻沒有他的胸懷和大局,對袁譚這個哥哥同樣心存戒備。至於袁熙,不說也罷,他平素關心最少,一時之間倒也說不出多少優缺點,反正大概也就是渾渾噩噩吧。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若是他在,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如果他不在,而王黎又按照賈詡的計策當一回慢郎中的話,那麼這哥倆鬩於牆那簡直就是一定的!
不行,一定不能這樣!
兄屠弟,弟弒兄,這都是人神共憤之事。絕對不能讓他哥倆幹出那種手足相殘的事情來,否則自己將來如何重振袁氏一門,自己又如何去見九泉之下的祖宗呢?
這袁紹果然還是紙老虎,剛纔還打算當一個死硬分子,轉瞬間他的龜殼就被賈詡擊得千瘡百孔。
聽聞賈詡的計策,袁紹先是打了一個寒顫接着又是一個激靈,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跳將起來朝着王黎就是一陣急吼:“文和先生此話差異,簡直就是放屁,臭不可聞。
前將軍,袁某聽聞周太王古公亶父曰: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爲。太史公在《史記·五帝本紀》中也曾說道: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
前將軍,且不說袁某與你乃是故交,亦曾和你有同袍之宜,單是爲了你的聲名和仁義,你也不能這樣幹吧?否則,將來面對諸雄以及天下洶洶羣情,你又如何應對?”
看來這袁紹倒也不算是心狠手辣之輩,至少還知道關愛自己的幾個兒子,怕袁譚他們同室操戈自相魚肉,情急之下連前將軍這個稱呼都喊了出來。
王黎對這個稱呼倒是坦然受之,自他執掌雒陽中樞以來,談笑間,袁術灰飛煙滅,袁紹被縛山野,孫堅止步廬江,而曹操和劉備也鬥得正歡。
他悄然上位,成爲天下羣侯之首。前將軍,不過是三公之下四方將軍中的一個職位,低於車騎將軍、驃騎將軍和衛將軍,更遠在大將軍之下。但由袁紹說出來,卻已成了一個尊稱,他不應,誰還敢應?
王黎雙手微微一按,示意袁紹安坐,臉上依舊雲淡風輕,見之如沐春風:“本初稍安勿躁,這不過是文和先生一計嘛,最終能不能如文和先生所言,或者說貴公子是否會按着文和先生指定的路走下去,還有待他們證實,本初何必心急?”
得,我叫你一聲前將軍,你直接就開始直呼我的字了!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袁紹暗歎一聲,擡起頭來看着王黎,滿臉的窘迫:“都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將軍,這人心還是不用去驗證了吧?文和先生是你帳下第一智囊,文韜武略擅察人心,我相信他的判斷不會有錯!”
剛纔還是一口一個屠夫,現在搖身一變就成了王黎帳下的第一智囊,這頂帽子實在送得是妙,實在是高!
王黎都有些佩服袁紹那一手忍者神龜的功夫了,恨不得起身給袁紹大大的點一個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本初覺得此計有待商榷,那麼本初可有什麼教我的?”
袁紹的命門被王黎拿捏的死死的,哪裡還敢再半分掙扎,急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的把肚子裡的貨倒了一個底朝天。
“袁某帳下現在還有精兵十餘萬,大將和謀士也還有顏良、文丑、荀諶、審配等數十人,他們都是忠義智勇之士,他們也曾爲這片土地拋頭顱灑熱血。
只要前將軍能夠給袁某一塊修身養性的封地,放過譚兒和尚兒等幾個逆子,袁某願立即向他們親筆書寫,力勸他們爲前將軍和朝廷效力!”
“不可,絕對不可!”袁紹話音剛落,賈詡急忙跳了出來,好像一隻猙獰的怪獸一般。
王黎眉頭微微一挑,不解道:“爲何不可?我倒覺得本初之言甚是合理,文和先生有何疑義?”
賈詡搖了搖頭說道:“主公,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袁公本是天下諸侯之首,猛虎一般的人物,就算他暫時投效於主公,難道就敢保證異日他不會有什麼不臣之心?
更何況,將來主公帳下還會有他昔日的袍澤、故友和麾下,又怎樣才能保證他們不會重新擁簇他呢?我以爲,既然他已經在我等手中,我等只需循序漸進,等袁譚和袁尚兄弟自相殘殺便是,怎能因袁公的一席話就放虎歸山呢?”
特麼的賈文和,老子是上輩子借了你的大米還你穀糠,還是逛妓院的時候邂逅了你老母啊,你竟然敢如此待我?
袁紹心中那個氣啊,恨不得將賈詡的母親從墳地裡拉出來鞭笞一番,卻又不敢將王黎帳下的這個智囊的嘴巴縫起來,一張臉掙得紅如猴子的屁股,但覺微微一甜,絲絲涼意直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