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景鈺帶着他們衝到五樓的時候,纔看見所有人都在走廊。
然後薛芷夏紅着一雙眼睛看着他,突然爆發出某種光芒。
景鈺明白過來,可能是小傢伙又出現了什麼突發緊急情況,所以他不敢有任何猶豫,就直接出來了,然後把自己身後地兩個人推到他們面前。
“這就是我在電話裡說的,相似度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護士說,基本上可以確定完成這個配型的。”
傅母趕緊擦擦眼淚站了起來,上前拉住了中年婦女的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孫子,他可是我們傅家的希望,一定不能夠有任何的閃失,只要你願意幫忙,什麼都好說的啊。”
薛芷夏卻邁不出步子,眼前的這個景象,她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是她已經在腦海裡想過了一千次一萬次。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在最開始被傅家找到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吧?
站在所有傅家人面前,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可能根本就撐不過配型之後的時間,但是她一定好好思考了很久,然後擡起頭對傅家的人,說出了她自己心裡的願望,不顧他們的眼光。
薛母當時說了什麼,薛芷夏永遠不會知道了,但是她看到眼前的這一切,卻突然猶豫了,如果這一次配型,這個中年婦女真的因爲自己的兒子送出了命。
那麼這個孩子,又應該怎麼辦呢?
就像當時的自己一樣,在這個世界裡面孤單地活着,就這麼毫無期盼地活着麼?
但是景鈺卻飛快地擺了擺手:“你們弄錯了,不是這個女士,是這個孩子,這個小孩子。”
這一句話之後,就連傅涼旭都吃驚地站了起來,然後看着他指着的孩子,小孩子剛剛退燒,還有一些想睡覺。
但是突然聽見景鈺說了自己,胸脯一挺:“是的,叔叔說的就是我。”
傅父和傅母交換了一下眼神,如果是作爲配型,這個小孩子也太小了,當時他們在尋找配型的時候,吳醫生就叮囑過,對對方的年齡層也有要求,最好是三十歲左右已經穩定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也只有等醫生來定奪。
這個小男孩,在薛芷夏的眼裡,跟小時候的兒子居然有幾分相似,所以她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然後蹲下來對小孩子說:“你叫什麼呢?”
“我叫小風。”男孩兒也很聰明,跑斷了一下現場這些人的年齡,加上景鈺剛纔說過。
所以他擡起頭問了薛芷夏一句:“阿姨,就是你的孩子生了病是麼?你別難過,我來了。”
他的意思是,他願意給自己的兒子進行配型,但是薛芷夏不能夠這麼草率,一樣都是人家的兒子,也是人家的心頭肉。
她不能夠用這個孩子的命,來交換自己兒子地命,她做不到。於是她也擡頭,看向了中年婦女。
“雖然這麼說很抱歉,但您應該知道,配型風險很大。”
中年婦女也是第一次跟晉城這些有權有勢的人見面,有些不太自在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但是剛纔在來的路上,我已經跟我的兒子討論過了,他自己同意了,我們家都是聽他的。”
“謝謝。”薛芷夏站起來跟他們鞠了一躬。
“真的很謝謝,但是所有的情況還是要醫生說了算,如果有一點風險存在的話,我不會進行的,請你們放心。”她再對着他們鞠了一躬。
很快,病房裡面的忙亂好像已經結束了,吳醫生迅速地走了出來。
跟他們通報了下情況:“孩子的情況,已經暫時穩定住了,還好有監控一直在這裡,不然的話,我們也會來不及搶救。”
病房外突然出現了兩個從來沒有看過的人,並且現場的人突然像是被點燃了什麼一樣,吳醫生有些奇怪,所以一邊摘下自己的眼鏡,一邊順口問道:“不好意思問問,這兩位是?”
傅涼旭這才反應過來,壓制住了自己心裡面地狂喜:“吳醫生,我們好像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
吳醫生開始有一些疑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因爲他也不覺得尋找配型的過程會很快,但是他突然反應過來傅涼旭在說什麼,一時脫口而出:“你們找到配型了麼?”
小風往前面走了一步,讓吳醫生能夠好好看到他:“醫生爺爺,就是我,我就是合適的那個配型。”
吳醫生更是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不由得詢問這個孩子是在哪兒找到的。
景鈺連忙補充:“我已經在醫院,讓護士基本比對過這個孩子的樣本了,她說有百分之八十啊。”
“百分之八十是麼?”吳醫生細細地看了一下孩子的臉,“當時就算是傅涼沁的配型,匹配率也不過是百分之七十五,如果是百分之八十,那就基本上可以進行配型,孩子的情況。”
他再細細計算了一下:“如果超過了五歲,基本上也不會有太大的風險,基本上應該行。”
吳醫生輕輕摸了摸小孩子的頭:“小傢伙,敢不敢跟爺爺去抽個血,你會覺得害怕麼?”
小風搖了搖頭,然後就跟吳醫生一起走進了化驗室。
一羣人瞬間沒了聲音,然後中年婦女看着自己的兒子都這麼坦然,也慢慢地放下了緊張,主動跟旁邊的薛芷夏搭話,安慰着她。
“小姐,你的孩子有多大了?”
看起來薛芷夏還很年輕。完全就不像是有孩子的樣子。
薛芷夏再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然後擡起頭來對中年婦女說:“叫我芷夏就好,我的兒子,還沒到一歲。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這一時間,兩個女人卻突然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受。
後者有些靦腆地笑了:“你就叫我王姐吧,我姓王,我丈夫也是。我生孩子沒有你這麼早,挺晚的,所以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孩子才這麼小一點兒,不過好在他懂事,沒讓我操心。”
薛芷夏聽了之後,瞬間有些失神。
她的兒子一直長到這麼大地時候,就已經很懂事兒了,而且就算是他這麼小的時候,也已經學着自己忍着,不讓父母太過於擔心,讓她更是心疼。
王姐大概是覺得說錯了話,於是飛快地轉移了話題:“你的孩子,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啊?”
薛芷夏正要回答,傅母就已經走上前了:“王女士,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條件了,如果配型符合的話,你要我們支付什麼樣的東西,才願意讓你的孩子提供樣本,救我孫子呢?”
她說得有些快,王姐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纔回過神來。
對傅母說:“我的立場就是,如果我兒子能夠符合配型,那麼他就可以進行手術,如果非要支付什麼,不就是像一場交易?”
她過來的本意,本來就是救人,而且在知道了薛芷夏的孩子還不到一歲以後,就更堅定自己兒子一歲地時候,現在她都還記得他那些可愛的樣子。
所以也知道一個孩子的每個成長階段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有多麼珍貴,如果這個孩子能夠好好地,那麼薛芷夏也會開心吧。
傅母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這麼回答,薛芷夏更是垂下了眼睛,不知道應該回復些什麼話。
其實母親在有一個晚上,也跟她說過這個事情,薛母撫摸着她的頭髮,然後對她說:“本來當時,我什麼東西都不想要,因爲這也是一條命啊,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想到你了啊。”
她最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女兒的歸宿,如果能夠讓她有一個穩定的結局,她肯定願意,所以她當時不顧別人的眼光,提出了那個條件,不管那些人怎麼詆譭她,她都不會後悔。
幾個人還想再討論些什麼,但是吳醫生帶着孩子走出來了,臉色很凝重,連帶着孩子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傅涼旭趕緊提問:“吳醫生,這個孩子可以符合配型麼?配型率有多少呢?”
吳醫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看向景鈺:“剛纔測值的時候,這個孩子是不是在發燒?”
景鈺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問,但是直接下意識地就回答。
“是的,這個孩子最開始的時候是在發燒,現在我是等他退了燒之後才直接帶他過來的,確保他的安全,不然我不放心。”
薛芷夏注意到了情況的不對,如果小風的配型成功了的話,他的表情不會是這個樣子,所以她有些敏感地問了出來。
“吳醫生,是不是孩子的配型沒成功?機率不是百分之八十?”
後者搖了搖頭:“當時測試出來的那個結果,是不準備的,現在在孩子退燒之後就變了。”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補充:“現在的配型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可以說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這大概是因爲,在這個孩子發燒的時候,數值改變,可以說,就是因爲發燒才符合。”
可以說是一件很烏龍的事兒了,這個樣本居然在發燒的時候符合配型,正常狀態下不行,薛芷夏一下子沒有站穩,往後面退了兩三步,小風看到這個樣子,懂事兒地跑了上來。
“阿姨,你別擔心,要不,我一直髮着燒給弟弟配型可以麼?”
男孩還這麼小,甚至連配型是什麼可能都不知道,但是現在卻說,自己發着燒,也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人進行配型。
“謝謝你。”
薛芷夏泣不成聲地摟住這個孩子,臉上的眼淚都匯成了小河。
“謝謝你。”
又是一次徹頭徹尾的玩笑,這一次,又一次這樣對薛芷夏,讓她毫無辦法,只能夠接受,所以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歡喜。
卻讓人覺得可能連想哭泣的心情都沒有了,滿腦子都是想着,應該怎麼辦,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兒子應該怎麼辦,她和傅涼旭又應該怎麼辦纔好?
一次又一次反覆,薛芷夏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撐多久。
她看了傅涼旭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用同樣的眼神看着她,兩個人在無聲地交流着,卻什麼也不能夠說出來,只能遠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