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輸的話,至少這是一場有籌碼能夠爭奪的遊戲,可是她薛芷夏的一切都已經輸完了。
可以說,她一顆可以用作賭注的籌碼都已經沒有了。
在這一場中,好像已經不是輸贏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已經是一場對她薛芷夏單方面的摧毀了,所以她才這麼猶豫。
下一次,不知道自己又會在什麼方面被傷害,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承受着這個傷害呢。
吳醫生也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裡面。
誰也不需要過來照顧,自己一人。
他好像也需要好好想一想了,在這樣的時間裡,有太多的事情都需要理一下,找到這個順序。
兒子靜靜地躺了一會兒。
然後覺得自己的身上沒有剛纔那麼疼痛了,於是習慣性地伸手,向着傅涼旭和薛芷夏,想讓他們所有人都過來抱抱他,嘉獎一下他剛纔的勇敢表現也好。
薛芷夏正想握住兒子小小的手,再重新把他抱起來,但是她的手在空中停住,意識飄遠。
不知道爲什麼,意識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地方,小小的水池邊,孩子正在玩兒着,十分開心。
薛芷夏只覺得眼前地場景已經全都發生了變化。
自己好像已經不是在醫院,而是就在這個水池邊,然後怔怔地看着兒子的小臉,覺得十分可愛,忍不住想要伸手,好好地撫摸他下。
但是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個地方,根本不是她應該出現的地方,因爲已經過去了啊!
而且她的手,並沒有放在兒子的臉上,而是穿過了他的小臉,觸及到了無盡的虛空。
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兒,薛芷夏突然有些恐懼,難道,自己又一次穿越回到了這裡?
這個自己兒子失去生命的地方,她是又一次回來了麼?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接下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兒,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麼?
薛芷夏下意識地開始尖叫起來,然後對着小小的兒子叫喊:“不要再在這裡玩兒了,跟媽媽回去!我們離開這個地方,離開好不好!”
兒子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轉過了頭。
薛芷夏以爲他已經聽見自己的話了,正要覺得鬆一口氣,但孩子很快又把頭重新轉回去了,然後自己自顧自地玩兒起來,完全看不見薛芷夏。
薛芷夏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升起了一股涼意。
現在讓她回到這裡是什麼意思,是讓她眼睜睜地看着兒子再死一次,自己卻只能夠當一個旁觀者,然後完完全全地現在一邊兒看戲是麼!
可是上一世,正是因爲她不在,所以柳欣瑜那個女人才有了可乘之機,也成爲了她心裡永遠的痛,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心理陰影。
如果那時候,她還可以最後安慰一下自己的話。
那現在,她就站在這兒,卻還是隻能夠讓結局再來一次,再一次深深地傷害她自己是麼?
於是她飛快地蹲了下來,也不管自己有沒有拉到兒子,就不斷地觸碰着他的身體,搖晃,雖然她什麼也觸碰不到。
“你聽媽媽說,現在不要玩兒了,我們回去好不好?回去之後媽媽給你做好吃的,給你買你一直想買地那個玩具好不好?水池邊兒有什麼好玩兒的,媽媽回家,回家給你講故事吧!”她的聲音很急切,但是也已經盡力剋制讓自己,慢下來,讓兒子能夠聽見她正在說的話。
可是兒子還是沒有辦點兒反應的樣子,還是在水池邊興高采烈地玩着旁邊的石頭,嘴裡小聲唸叨着。
好像是在跟旁邊的小草小花們講故事,十分耐心溫柔的樣子,可就是不回頭啊。
薛芷夏覺得焦急,她好像覺得柳欣瑜就要來了,可是現在兒子還在這個地方,沒有半點兒想離開的念頭。
薛芷夏的眼淚刷的就出來了,她繼續推着面前的小孩:“媽媽求求你了啊。”
反反覆覆,她就只有這一句話,我求求你了,跟我走吧,或者聽見我的聲音,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吧,不然的話,那個人就要來了,你就再也跑不掉了你知道麼?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薛芷夏的腦子只覺得像是被人打了一下那麼痛苦,以至於完全不敢繼續在這裡,而是一直催促着兒子。
甚至還想抱着他起來,但是每次都觸碰不到兒子小小的身體,只能夠是徒勞。
薛芷夏的頭髮已經完全散下來了,她拉着孩子的手:“我們一起跑吧,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好麼?你也不等你的爸爸了,我也不等那個混蛋了,我們一起好好回家去吃飯好不好!”
她的聲音已經完全哽咽了,於是只能夠斷斷續續地說出這些話,直到身後有一個腳步聲。
薛芷夏倉皇地回頭,發現柳欣瑜已經靠近了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逼近。
薛芷夏一下子就慌了,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兒子:“柳欣瑜,你要是敢動他的話,我一定會讓你下地獄去的!”
但是顯然,這個女人也聽不到她說的話,而是繼續逼近這個兒子,像是在捕獵的野獸啊!
薛芷夏什麼也不想做了,只想好好地抱住兒子,不讓他去任何地方,但是柳欣瑜地手已經伸過來了。
她甚至都沒有想過要用什麼樣的手段騙這個孩子一下,就只想把他直接殺死。
薛芷夏的聲音頓時變得淒厲。
即使沒有人可以看見她,但是她已經快要被這個場景折磨得完全崩潰了,雙手只是死死地拉着自己的兒子,但是很快,小傢伙的身體就已經被提上去。
柳欣瑜地目光裡閃過了一絲痛快和怨毒,然後就把這個孩子小小的身體,徹底按到了水裡。
兒子下意識地掙扎着,但是他的力量又怎麼可能能跟一個成年人相比,所以很快弱下去。
柳欣瑜地手上正在用力,但是她的嘴上也完全沒有停着:“你媽還一直希望母憑子貴,這一次我看她還有沒有那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力氣。”
“你們全部都應該去死!下地獄去死吧!”
薛芷夏覺得自己全身地血液都要衝破腦袋了,她狠狠地朝着柳欣瑜撞了過去:“我殺了你!柳欣瑜!我要殺了你!”
她這一輩子都沒有用過那麼快的速度奔跑,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這是她唯一的孩子啊,好像已經被死神帶走了很多次,但是她完全沒有辦法幫到兒子!
如果這真的是自己要面對的輪迴,那麼一切的安排是不是都太殘忍了一點兒?
兒子慢慢地開始不掙扎了,身體軟軟地垂了下去,不再有任何的東西,也不再反抗柳欣瑜的一切動作。
女人滿意地搖了搖自己手裡抓着地孩子,確定他已經完完全全地死透了,不會再醒過來。
於是她像扔了一個垃圾一樣輕鬆愉快,把孩子小小地身體丟到了一邊的雜草裡。
就要往反方向走去,也不管這個孩子的後續處理,就這麼狂妄地把這個孩子丟在水池邊冰冷的地上。
她就是要讓薛芷夏這個女人好好看看,得罪了自己之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她已經讓這個孩子長這麼大,算是一種對他們母子倆的恩賜了。
如今也到了該收回恩賜的時候。
薛芷夏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變得冰涼了,她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想看看兒子還有沒有呼吸。
但是她沒有辦法觸碰到這個孩子,甚至連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這一點,都做不到啊!
薛芷夏像一個野獸一樣,在原地悲傷地嚎哭了起來。
就像多年以前,她看見兒子屍體的那一刻,也是這樣,感覺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唯一能夠做的事兒,就只剩下悲傷哭泣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好像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薛芷夏擡起自己的淚眼,結果看到了柳欣瑜的臉,她的目光裡面都帶着濃濃的嘲諷:“薛芷夏,你哭夠了麼,剛纔的一切,開心麼?”
薛芷夏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就這麼呆在了原地。
柳欣瑜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你以爲我看不見你是麼?可是現在你這個蠢樣兒,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清清楚楚看到的,只有我啊,”
她蹲了下來。
“你以爲命是可以擺脫可以改變的東西麼?你根本就做不到。你知道麼,你的命是什麼,很早以前我就已經替你好好算過了,你的命,就是活該失去你的兒子知道麼!”
“再說一次,有種,你再說一次。”薛芷夏的臉色已經發白了,但是讓她在柳欣瑜面前示弱。
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只能夠擡起頭直視着柳欣瑜,堅定的出聲,“你有種,就再跟我說一次。”
但是柳欣瑜的表情很不屑:“何必呢,其實你一直都知道的,這就是你的命,你擺脫不了的。這個事情還用我來提醒你麼?不然你現在爲什麼會回到這裡?你以爲你是時光機麼?”
她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根本就就不像是一個人類的聲音:“愚蠢的人,這就是你的命!”
這個聲音在這個空間裡面反覆迴盪,柳欣瑜的眼神也已經變了,變得像是神祇在俯瞰人類的悲憫。
“這是我給你安排好的一切,就算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也還是這一切,何必呢?”
薛芷夏的臉色已經變成了煞白,然後她死死地抓着自己身下的草,力氣像是要把指甲撅斷。
柳欣瑜,不。或者說是另一個人,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知道麼,這是我安排的。”
不管你接不接受,不管你滿不滿意,這就是我安排的東西。
柳欣瑜靠近了薛芷夏的耳邊:“我知道你想殺了我,你們人類都很想殺了我,可是你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我,知道了麼?”
女人的臉色已經像一張輕輕就可以撕破的白紙了。
“柳欣瑜”也好像覺得一直這樣跟她說話也變得沒趣了,於是轉身走了,最後只留給崩潰的薛芷夏一句話,就足以完全地擊垮她。
“你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好好珍惜吧,這也是你們必須接受的事情,別想着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