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夏看着柳依依,眼裡的殺意宛如實質讓柳依依無所遁形。
“現在先來算算眼前的帳,霏霏一條命,你說該怎麼賠?”
柳依依一直低着頭不敢與她對視。
之前她一直敢挑釁,是因爲她覺得薛芷夏寄人籬下,只好忍氣吞聲,而且她到底是個外人,跟涴市的一切都無關。
如果出了事,家裡人到底還是幫自己。
可這回她不確信了,蘇有如這些人那麼寵柳霏霏,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況且今天才見識到薛芷夏的實力,她遠比平時見到的,甚至得到的情報更加厲害……
現在薛芷夏正面質問她,柳依依只好擡起頭來強作鎮定道:“你憑什麼說是我殺的霏霏?你有什麼證據?”
“你昨天在初賽時趁我跟傅涼旭對戰偷襲我,害我分神傷了,傅涼旭心中愧疚,之後教訓了你。
你一直傾慕傅涼旭,被他教訓心中愈發記恨我。
回來後便到寢室要求莫寒立馬除掉我,沒想到這一切都被來找我的霏霏聽到了,你們怕她壞事就把她殺了。”
薛芷夏說得條理清晰,讓在場所有人都震住了。
柳依依尤其震驚,心道她怎麼知道,簡直跟親眼所見一樣。
但她不能承認,睜着眼睛硬撐。
“跟你親眼所見一樣,也不過是你的推測而已,證據呢?”
“證據?”
薛芷夏走上前,伸出手從柳依依頭上取下一隻釵子,不由分說便往她手腕上一紮,“這就是證據!”
只見柳依依手腕上汩汩冒出鮮血,但也僅冒出一大滴血珠子便停了,薛芷夏伸手將那血珠子一抹,手腕上便現出一個刺目的紅點,跟柳霏霏耳後的一模一樣。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要裝作古代淑女,這樣戴釵子,活該被自己注意到。
柳依依精準命中了柳霏霏的穴道……
太過歹毒!
蘇有如看着這一幕簡直氣得快暈倒,手指顫抖着指向柳依依:“孽障……竟然是你!”
柳依依辯解:“不!不是我!院長你要相信我!薛芷夏這是在陷害我,這樣的釵子誰都有啊!”
不過,任誰她如何辯解,蘇有如都不會信她了。
這樣的珠釵是誰都有,可這珠釵上抹的,能讓人無聲無息死去的毒,卻不是誰都有。
看起來,像是自己給柳家那邊的毒藥。
給他們防身的東西,卻變成了他們的利器。
“女士。”薛芷夏伸出一隻手掐住柳依依的脖子,看向柳霏霏的母親,“你說過,誰害的霏霏,便要他陪葬,這話到底算不算數?”
那個女人此時怒極,簡直恨不得將柳依依撕成碎片,但這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點不得這個頭,一時僵在那邊。
不過薛芷夏原本也沒打算得到她的允許,手漸漸收緊。
柳依依兩手拼命地掰她手指,卻怎麼也掰不開,急得又抓又撓,嗓子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窒息的感覺淹沒了她,她只能無助地對着天空一陣陣翻白眼。
“你放開她!”雲雅見薛芷夏是真要置柳依依於死地,終於看不下去了。
將柳依依的母親安撫好之後,就直接過來阻止,剛一走近便被一拳打得後退好幾步。
薛芷夏神情狠戾地看着她,冷聲道。
“你不是說了不關你的事麼,你就不要插手!”
柳依依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沒頂的恐懼感籠罩着她,她兩眼望着天空,眼裡滿是絕望。
薛芷夏完全可以一把捏死她,卻偏偏要叫她生生受此折磨。
雲雅看着此時的薛芷夏有些不敢置信,她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就任人欺負的聖女轉瞬變成殺入如麻的修羅。
女人手裡的槍,準星一直對着她。
“你給我住手!”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起,柳長嘯出現在門口,滿臉怒容地瞪着薛芷夏。
這個男人是誰,從眉目間就可以知道一個大概,是柳依依和柳霏霏的父親。
想必這個人也是聽到了消息,所以現在趕了過來。
薛芷夏當做沒聽到,反而手下趕緊使力一捏,又是一聲清晰的“咔”聲,她收回手,柳依依像坨爛泥似的癱倒在地上。
她手上有分寸,不會真的殺死柳依依。
現代再怎麼說,都是法治社會。薛芷夏收了力氣。
“依依!”柳長嘯衝上去抱住柳依依,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雖然是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望着薛芷夏,目眥盡裂。
“孽障!你還敢傷害我的女兒!”
說着便一掌朝薛芷夏扇來,這一掌帶着呼呼的風聲,薛芷夏身形一閃便躲過了。
她看着柳長嘯,亦是雙目通紅。
不過,女人還是露出了一個美麗的笑容。
“還你女兒?這位先生,在你心裡便只有柳依依這一個女兒嗎……
那霏霏呢?你可把她當作你的女兒?”
柳長嘯大概也對柳霏霏的事有所耳聞,一愣,又是一掌襲來。
“那是我的家事!我女兒犯錯了我自己會教訓,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管!”
薛芷夏迅速閃開,整個人像是罩在一層看不見的陰影中,她失聲冷笑起來。
“你根本沒把霏霏當作你的孩子看吧……她跟我說過,每次你跟你的寶貝兒子寶貝女兒共享天倫之樂時,她都只能在一旁羨慕地看着。
然後她也會獨自傷心,是不是自己太沒用纔不招爸爸喜歡……”
“你明知道她身體不好,小時候柳依依經常欺負她你也不管……
現在,是不是她死了都不到你的一絲垂憐?你要我住手,我偏不住手!
我知道我要是放過她,就沒機會了,柳依依是你的寶貝女兒,可是霏霏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爲什麼對她那麼不公平?”
柳長嘯沒心情聽她說這些,他現在心裡只有柳依依昏迷過去的憤怒和悲痛。
他看出來了,赤手空拳他竟然奈何不了她,也不再追上去,而是伸手從懷裡拿出了一把槍。
薛芷夏整個人仿若鬼魅,雙目赤紅,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不過,沒關係呢,這位先生不拿她當女兒……我薛芷夏拿她當妹妹——即使我們認識不久,也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
她渾身煞氣,頭髮裙角竟然被風吹動,飄了起來!
她承認,最開始接近柳霏霏的時候,她是想着,要得到一些涴市的相關信息。
可是慢慢的,這個女孩的天真,實在是讓薛芷夏不忍心欺騙她。
直到現在,薛芷夏才發現,她錯了,她不該利用任何一個人,去做任何的事情。
更何況……柳長嘯這樣的父親,只會讓薛芷夏,心亂如麻。
柳長嘯的槍是一把明顯的德國槍,寒光爍爍,就這麼對準了薛芷夏。
“夠了!”
沉寂多時的蘇有如一聲暴喝,口裡吐出一口痰,臉上露出疲態,彷彿一夕之間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他看了看這些人,聲音裡藏不住的蒼涼。
“我從小看着霏霏長大,也算是親人,,你們還想讓我老頭子第二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蘇老!”柳長嘯停下動作,但心裡並不甘心,有些怨恨道。
“她傷了依依——就在您眼前!”
這話有兩個意思,一是恨薛芷夏傷了柳依依,二是怨蘇有如眼睜睜看着卻不阻止。
蘇有如自然也聽出來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依依殺了霏霏——在你從來沒有在意的時候。”
這話也有兩個意思,在場的人自然也都聽懂了。
“我是沒有阻止薛芷夏對依依動手,因爲我不知道我拿什麼立場去阻止。作爲一個外人,我不可能親自殺了依依爲小霏兒報仇。
但作爲小霏兒的親人,我不能爲她報仇也就罷了,不可能還要干涉願意爲她報仇的人。
何況……明明就是你錯了,你根本就沒有想過,到底發生了什麼。
柳長嘯,你永遠就像當年一樣!”
薛芷夏最討厭聽到的詞語,就是當年。
聽了這話,柳長嘯無力地垂下手來。
這時,柳霏霏的母親在門口笑了起來,也不知她在這裡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都看到了吧?這就是一個父親面對兩個女兒的反應!”
她兩眼腫得像核桃,聲音因爲痛苦而沙啞,。
“柳長嘯,你說我李蕙心做錯了什麼?
這麼多年,你對我不聞不問也就算了,我懷霏兒的時候你也不曾過問一句;我還大着肚子就被人推進湖裡你也不爲我做主!
那時候還下着雪,湖裡的水冰涼,霏兒還不足月便生了下來,因爲在湖裡凍過身體一直不好……
這些年,我們娘倆看人眼色過日子,甚至現在霏兒死了你也不曾過問一句……
你說,我做錯了什麼?!”
“你爲什麼,還是忘不了薛晴!
我就真的比不過那個人麼!你只是見了一面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李蕙心再也忍不住地撲倒柳長嘯身上扭打起來,狀若癲狂。
只有薛芷夏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看着柳長嘯。
薛晴是誰,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不知道,但是薛芷夏不能夠不記得。
自己那個苦命的母親,當年,不就是叫做……薛晴麼?
“別人都看不起我,認爲我一個低賤的傭人,爬上你的牀,你也覺得我是你的污點,嫌棄我,厭惡我!可是我有什麼錯?
有沒有人問問我,問我稀不稀罕做你的小三!
柳長嘯,你說我做錯了什麼得到這樣的報應?我的霏兒又做錯了什麼?她不就是沒有投個好胎麼!”
這個軟弱了半輩子的女人,在失去唯一的女兒之後,終於爆發了。
多少年的委屈,多少年的忍氣吞聲,都在一朝發泄出來。柳長嘯呆滯地任她拳打腳踢,神情仿若風中頹敗的秋葉。
薛芷夏默默地走到蘇有如面前,一言不發地鞠了一躬,轉身就走。
“站住!”
蘇有如喝住她,聲音裡卻沒了往日的威嚴,“你這是要去哪兒?”
薛芷夏頓住,頭也不回地說。
“院長,你覺得現在柳家,還能僞裝出和諧的假象嗎,你不如好好解決一下他們的事情,我是你管不了的人。”
說完,便毫不留戀地走了。
這個世界,好像真的對她沒有仁慈過。
如果說,處心積慮想要殺死她的柳依依,她們的父親,就是自己的父親,有沒有這個可能?
可是她確實聽到了母親的名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那個男人最開始就想要開槍了?
薛芷夏不願意承認,也不想承認,這一切對她來說,都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拼命想害死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