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夏頭一次覺得情況變得棘手了起來。參加工作以來,大大小小的應酬她也沒少參與,因此酒量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但是這一次的局面是她始料不及的。
一羣富家太太邀請她參加結婚週年慶祝珠寶的討論,結果一羣人聊着聊着,就開始抱怨起生活中的各種不順心來,喝了點酒,也漸漸變成了無話不說甚至互訴苦楚的階段。
太太們聊到傷心處,總頻頻舉杯,好像酒精能麻痹傷痛的既視感,搞得薛芷夏十分尷尬,不知道是應該參與到談話中,還是應該豪爽舉杯相勸……
在兩個選擇中一直猶豫的結果就是,不僅被拉着聽了不少心事,也被灌了不少酒,以至於她都說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覺得最後離開被送上車的時候,兩隻腳像踩在棉花糖上一樣,深淺不一。
在門口拍了很久,也不見傅涼旭來開門,心下暗喜,難道這人真的已經離開了?正往包裡摸索鑰匙的時候,門卻自己打開了。
被酒精浸泡了很久的腦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薛芷夏呆在門口。
門繼續擴大,露出一雙發紅的眼睛來:“還不進來,幹什麼?”
薛芷夏就算再醉,也聞得出撲面而來的濃重酒氣,好看的眉毛一擰:“你喝酒了?你不是說還沒康復?一個人在別人家無聊喝酒?”
要是平日,傅涼旭早就反諷回去了。但這次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薛芷夏的胳膊粗暴地往懷裡一帶,語氣含糊:“進來。”
等薛芷夏跌跌撞撞地走進客廳,滿屋子散亂的酒瓶嚇到了她:“傅涼旭,你腦子是不是真的壞掉了?你不要命了?”
“你猜我開車救你的時候,要不要命了?”傅涼旭難得還能準確地接話,只是整個身體已經歪在沙發上,沒有半點想起來的意思。
薛芷夏站了一會兒,覺得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支撐自己,直接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也不管上面滿是酒漬。她抱着膝蓋迷糊了一會兒,覺得傅涼旭大概已經醉到沉睡了,轉頭看着他,聲音細軟:“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沒想到前一秒還在沙發上癱睡的人倏地睜開眼睛,發紅的眼瞳毫不掩飾地對準她,一動也不動。
薛芷夏被看得發毛,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下,不想這個細小的動作刺激了某人。傅涼旭瞬間發力坐起來握住她的肩膀,聲音染上沙啞:“爲什麼……你還是想躲開我?我就這麼讓你害怕麼?”
“不是害怕……”薛芷夏似乎掙脫他的鉗制,但力不從心,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他,“我只是想跟過去的生活告別,不行麼?”
“景鈺就是你的現在麼?”他的眼睛紅得徹底。
“沒有人是我的現在。”她正視傅涼旭的眼睛,“我的現在,只有我自己能夠決定。”
想了幾秒,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但是我現在的決定裡,不會再包含你了。”
空氣凝固住了。在長久的對視裡,誰也沒有退讓。
傅涼旭忽然俯下頭,力度極大地含住了她的脣珠。滾燙的溫度讓薛芷夏躲讓不及,大腦之中白光閃過,就這麼讓他的氣息強勢地侵入了自己。男人吻得忘情,在她的脣上輾轉,一個用力撬開她的貝齒,溫熱的舌頭反覆吮吸着她的口腔,掠奪着甘甜的回味。
這樣的吻……甚至薛芷夏自己也不能判斷是不是吻,太深了,深到攪動了她的心神。
“傅涼旭你放開……”一字一句都被他含住,彷彿吞入腹中。
薛芷夏再也沒有坐立的力氣了,完全地貼合在地板上,被傅涼旭牢牢地壓制住。他吻得認真,也漸漸地不再只滿足於親吻,手指和脣舌一路向下,留下一路旖旎的痕跡,讓薛芷夏止不住地渾身戰慄。
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樣的溫存將會埋葬她,她開始奮力掙扎企圖推開身上的傅涼旭,但男人的力氣極大,不願意放開半分,手上的動作竟然沒有被酒精絲毫阻攔。
他的氣息、溫度就這麼在她周圍縈繞,他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對待,都是對薛芷夏意志的一種消磨。她漸漸放棄了反抗,雙手攀上他寬闊的背部,慢慢享受着他的一舉一動。
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褪乾淨,薛芷夏裸露在空氣中的光潔皮膚迅速泛起了細小疙瘩,也因此變得更加敏感,身體逐漸變成柔嫩的粉紅色。
當傅涼旭火熱的溫度貼在她腿間的時候,她竟然嚶嚀出聲,使得傅涼旭再也無法忍受,以以往的蠻橫角度衝進了她的身體裡,一瞬間緊密的貼合,讓兩個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室內燈光迷濛,溫柔地籠罩在兩人身上的時候,如夢如幻。
薛芷夏的腦子更是處於雲裡霧裡,情到濃時,傅涼旭滾燙的氣息就在她耳邊吐露,其間還含住了她圓潤小巧的耳珠。她只能晃動着如瀑秀髮以減輕自己內心的蠢蠢欲動,甚至張開小口,小獸一樣咬在傅涼旭的肩膀上。
眼前一道又一道白光閃過,兩個人一個字都沒有說,但彼此之間的愉悅是顯而易見的。不知道多少時間流過,就在薛芷夏以爲已經結束的時候,傅涼旭的聲音在耳邊極其魅惑:“我們,再試試沙發吧?”
她閉上眼,亂就亂吧。
每個地方的流連,都像是一場又一場的幻夢,每個夢,交織在一起的世界,竟然讓人捨不得離開,也不願承認它的短暫和虛無。
不知道爲什麼,緊緊閉上的眼眸中滲出了熱淚,男人慢慢地吻着那些水珠,品嚐着彼此之間的苦澀味道。
等薛芷夏再睜開雙眼的時候,整個人像被拆過一樣痠痛。天已經大晴,陽光在白色牀單上纏綿,像是一刻也不能分開。
偏過頭,男人的呼吸很沉穩,睫毛輕輕撲動,讓人生出一種由衷的安心。薛芷夏盯着他臉部完美的輪廓,也不急着叫醒他,只是慢慢地感受着他的氣息。
昨天的一切,雖然被酒精佔了上風,但不得不說,自己的所有意志好像也因此煙消雲散了。這個人是她心上的刺,也是她唯一願意紮在心口的刺。
感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傅涼旭從睡夢中掙脫出來,看到的是薛芷夏柔和的臉。雖然腦子像被重擊碾過,但身體的愉悅反應讓他滿足,他勾起脣角,問正在打量他的薛芷夏:“醒了?什麼時候醒的?”
薛芷夏發呆被人發現,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頭轉向另一邊:“沒醒,我還得再睡一會兒。”
傅涼旭少見地由着她,手臂攬在她的腰上,將整個頭埋到她的肩窩:“行,再睡會兒。”
這樣的動作讓他完全覆蓋住了薛芷夏,但卻也讓她感覺一種好像從未有過的心情。這是什麼呢?甜蜜又酸澀,確定也模糊,是所有未知前路上,唯一的慰藉。
名爲幸福。
好像是自己在前世,或者現在,幻想過很多次的場景。
但平靜很快被打碎了。尖銳的手機鈴聲響起,一遍又一遍地在空間裡喧囂。傅涼旭終於接起時,那頭極吵,讓薛芷夏聽不真切,只看到他眉間的糾結越來越重。
然後原本躺倒的牀上的人飛快地起身,穿衣整理,淡定如薛芷夏,也忍不住出聲詢問:“出什麼事兒了?”
傅涼旭一邊打領帶一邊扭頭看她,嘴脣開合了一次,好像在猶豫什麼,最後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涼沁的病好像又復發了,我得回去看看。”
看他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薛芷夏冷冷開口:“走之前,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傅涼旭的動作停住了。
“就一句話,走之前我想聽你留下一句話。”
他避開了。
他不知道她想要的是哪一句話。唯一知道的是,好像每一句話,都不適宜在現在的情況裡展現出來。
傅涼旭偏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眼睛亮得反光,卻也讓人沒有勇氣說出哪怕一個字。
迅速地整理好一切之後,他再也沒敢看薛芷夏的眼睛,就徑直退出了房間。一直到巨大的關門聲在客廳響起,薛芷夏纔回過神來,一種複雜的情感浮上心頭。
上帝總是在任何時候都提醒你,適可而止。不要沉淪在片刻的情況裡,也不要……自顧自地做着有關兩個人的夢。
薛芷夏在牀上獨自躺了一陣,突然失笑。
原來自己還是在幻想,還是對傅涼旭有所期待。可他始終是屬於那個家的……那個毀了她母親、毀了她兒子、也徹底摧毀了她的家啊!自己還是跟前世一樣,靠着這樣那樣的希望來活着。但其實他們都是不曾改變的。
就像傅涼旭,也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相信着他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兒,他不是那些事情的始作俑者……可是他一直都是作爲參與者存在的啊!
這個電話彷彿是一個惡毒的提醒,提醒着傅涼旭,你還有屬於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提醒着薛芷夏,這個人,即使曾經是你嚮往所在,也早已經不該屬於你了。
她苦笑了一聲,昨天晚上的一切究竟算什麼?彌補,還是放縱?可能更像是一場道別吧。
現在看來,夢都是會碎的,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走出房門,地上散落的一切都顯示這曾經發生的事情,赤裸裸地嘲笑着屋子的主人。
薛芷夏眼睛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