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學校清湖邊的木椅上，看着被陽光照着反射出粼粼波光的湖面，林舒涵出了神。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在自己碰上和周暘有關的事的時候碰上陸洲。
“他就是C大的周暘吧。”陸洲說。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林舒涵點點頭，盯着湖面不說話。
陸洲把手邊的紙袋遞給林舒涵，林舒涵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個紙袋，接過，從裡面拿出了一本本子。林舒涵的手在看到那本本子的一個角的時候就不自覺地僵住了。
這是她的素描本，曾經陪伴她兩年多的素描本。那麼多時光，她那麼熟悉的素描本，只要一個角就能一眼辨別的出。多難得，她以爲遺失了再也找不到的素描，現在失而復得了。
她將素描本拿出來，手指不自覺地撫摸着左上角的黃絲帶。那是她初初買來這本本子的時候，親手鑽洞繫上去的。因爲她聽說，黃絲帶的含義，是祈福，還有思念。
“怎麼在你那裡？”林舒涵輕聲問。
“兩年前，你遺落在圖書館裡的。你走的匆忙，我正好就在你背後的桌子上看書。”陸洲說。
“你看，你從來都沒注意到過我。”陸洲自嘲地說。
林舒涵很愧疚，卻只能沉默。
“舒涵，你聽說過沒有，平均每個人這一生會遇上2900多萬人，但是遇見的這麼多人裡，兩個人相愛的機率卻只有0.0049%。你看，一場兩情相悅的愛情是這樣不容易。”陸洲說。
林舒涵依舊盯着湖面，不言語，只是眼眶忍不住紅了。
“你知道嗎，年前在C大碰到你，我多慶幸，我正好在那裡。但我有多慶幸，就有多難過。這麼多年了，你還在爲他傷心，還在爲他落淚。我以爲這麼多時間過去，你的心該是已經空出位置來了。可是舒涵，你怎麼能這麼癡心？既然這麼癡心，又爲什麼現在他回來了，你卻不要？”
林舒涵緊咬着脣，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沙啞着聲音說：“我不敢，陸洲，我不敢。他是我記憶裡最美好的少年，最最美好的少年。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我和他之間早就隔得太遠，隔得太遠太遠了。”
“可是即使你們之間隔得這麼遠，他還是回來找你了不是嗎？舒涵，時間和距離都在增長，可是他仍然回來找你了，說明什麼？他心裡是有你的，不是隨便的有，而是深刻的有。現在阻隔在你們之間的，是你自己。”
陸洲走了，木椅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太陽已經有些西沉，陽光卻依舊刺眼得很。
林舒涵輕輕翻開那本失而復得的素描本。第一頁，是那年香樟樹下他的側臉，第二頁，是那年課桌前他的笑臉，第三頁，是那年陽光下他閉着眼睛的模樣……這麼多頁紙，這麼厚一本素描本，都是他的樣子，他的神情，他的微笑，他的愁容。
林舒涵翻着翻着，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她怕淚水把素描弄髒，將素描本立了起來，立在腿上。
她想起周暘剛走的那半年，她時常在夢裡夢到他。有時候是美夢，有時候是惡夢，有時候醒來是嘴角帶笑的，有時候醒來是眼角帶淚的。
高三很忙碌，試卷佔據了她大量的時間，讓她沒有很多時間去回憶，去假設他在的光景。那一段日子，她以爲她忘記了，周暘也不過只是和她從前的同學一般無二，或許只是比她們友情更深些，可是並不是。在一切忙碌結束之後，他又這麼自然地跑回了她的腦海裡，讓她不時想起。
後來，她堅持着來到Z大，來到B市，這個遠離父母的城市，只是因爲他在這裡，只是因爲，他曾說他要來這裡。可是，儘管她找了那麼久，播音社、播音系，她找遍了所有猜想的他會在的地方，都沒有他的身影。她是難過的。她難過，她跨越1500多公里來找他了，可他卻不在這裡。
她以爲他們就這樣結束了，成了再沒有交集的兩條平行線。卻在年前，在楊安北家，又有了他的消息。而現在，他就在自己身邊，一千米的地方。
林舒涵忽然抱着那本素描本奔跑起來，向着她的宿舍樓的方向。風把她的頭髮都向後面吹去，她的臉上是堅定的。
周暘的車還停在那裡。他仰着頭靠在駕駛座上，閉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林舒涵輕輕敲了敲他的車門，周暘一下子就坐着了身子看向她，在看清是她之後，立刻開門下車。林舒涵往後退了兩步，好讓他開車門。
“我以爲，你不會回來見我了。”周暘看着她好一會兒，說。
“周暘，當初，爲什麼你會那麼大膽地去和盧老師理論？”林舒涵忽然問。
周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說：“就是，因爲是你啊。他的做法對你不公平。”
“當初，高一那個暑假，我在新華書店前面看到的那個女孩子，是你那個時候的女朋友嗎？”林舒涵又問。
“不是，那是我表妹，楊安南，是楊安北的親妹妹。”周暘很快地否定，“林舒涵，我從來都沒有過女朋友。”
林舒涵頓了頓，問：“那你那個時候，爲什麼不解釋？”
周暘自嘲地笑了笑，說：“那個時候，以爲這樣會讓你吃醋，會讓你不安。但是，那個時候似乎你並不喜歡我。”
“我是在不安。”林舒涵說。
周暘驚訝地看着她。
“那個時候，我是在不安，可能還有點吃醋，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林舒涵笑着說，“周暘，我願意。”
周暘驚訝地不能再驚訝、驚喜地不能再驚喜地看着她，一把擁住林舒涵。林舒涵靠在他的懷裡，耳朵貼着他的胸腔，心臟的位置。
“你願意什麼？你說說清楚，你願意什麼？”她聽着他的聲音悶悶地從胸腔伴着他急速加快的心跳聲傳入她的耳中。
林舒涵笑了，很幸福地笑了。
她說：“我願意。我願意和我在一起，不是試試看，是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到老。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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