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同樣都是接親,一隊往淺桃巷,一隊繼續遊長安街。
這一耽誤,就算阮兆麟後面加快行路,到了裴府的時候才堪堪晚了一點時辰。
到達裴府硃紅正門時,府內管家正在門口伸長了脖子等待,一聽將敲鑼吹嗩吶的就立即衝下啦臺階,眼一挑,看見旁邊同樣高頭大馬的阮明心一愣,停頓一下迅速回過神來,若無其事道%3A“新姑爺可算了是來,快快請進。”
裴府廳堂內右相與裴夫人高坐高堂,看見管家引領者那個紅色人影進來時因爲太興奮沒有而沒有察覺到管家那複雜的神色,本能的期待着女婿的到來。
可是,當裴夫人在看見同時進來有兩個身影時,那表情真真與管家當時的一模一樣。
反應過來後裴相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去,裴母表情僵硬且帶着憤怒的質問出聲,“阮大人,你這是何意?”
她捏着手帕的蘭花指食指指着阮明心的方向。本想叫的女婿也不叫了,直接稱呼爲阮大人,配着那剛纔與女兒淚別的眼睛,紅彤彤的格外凌厲。
阮明心料到阮兆麟還想用剛纔出門是搪塞大伯的那一番說辭來欺騙裴家,搶在他之前開口道:“是父親讓我來的,父親見我穿着喜慶,於是想要帶我一起給婚禮添彩。”
與她同時開口的還有另外一道男聲,兩道聲音疊在一起。是阮兆麟:“四丫頭不放心新母,央着我想早點見着玉芳,我看她乖巧便帶着一起。”
相比較於阮明心的直來直往,阮兆麟卻是擡着手作着揖。
阮明心暗恨被他小人得逞,再行禮也是不想了,反正待會兒也是要跪,幹嘛折騰自己的膝蓋。
裴母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伸手扶起阮兆麟作揖的手,微微說道:“女婿寵女兒也要有一個度,這麼大喜的日子適合帶着子女到出亂走的嗎?”
“岳母大人說的是,是小婿欠考量了。”阮兆麟輕聲笑着說道。
裴夫人放開他,吩咐令人去請三小姐出來後,纔將目光移向了阮明心的身上上下打量。
小丫頭長大了,記得那年初見她的時候還是在公堂之上,小小的身子一身血衣的跪在公堂中央,是她小看了她,致使她的大女兒栽倒在她的手上。
“好歹你也是一個嫡女,十歲了規矩還沒學好。就算是再好奇你的繼母是什麼樣子,也沒有你這樣要跟着自己父親一同來接親的道理,讓人看着像個什麼樣子。”裴夫人眼兒傾斜說道。
阮明心輕輕一福,說道:“裴夫人見諒,明玉常年在千仞山上,師父是男子,只教了明心家國大義、尊師重孝,父親讓來,明心不敢不從。”
“你——”裴夫人竟是被她堵得無話可說。一甩帕子坐在了重新坐在了高堂之上。
這時右相終於發出了剛纔迴應阮兆麟向他問好後的第一句話,也是他今日對阮明心說得唯一一句話:“既然已經來了,等會兒府內就另外派馬車送你回去,一個女孩子家家跟在迎親的新郎旁邊總歸不像話。”
阮明心輕輕地一福首道:“是。”
新娘此時就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之下頭蓋紅蓋頭一身金線龍鳳呈現刺繡嫁衣的裴玉芳到了廳堂。
阮明心跟在阮兆麟的身後對着裴相夫婦扣了三叩首,默默出了門去,等着小廝牽來一輛馬車。
前面的迎親隊伍因爲有官兵開道走得一路通暢,後面的馬車本就因爲避嫌隔開了一段距離,現在也不知道是那小廝故意的還是真的太堵了,慢慢騰騰像是故意跟她耗一樣。
阮明心撩開窗簾,看見一抹眼熟,“停車。”
阮明心跳下馬車來到江嬤嬤坐的青布馬車旁邊,一邊上車一邊說道:“快,趕在拜堂的前面。”
剛纔丫頭已經告訴了嬤嬤前院的事,因此江嬤嬤早就備下了馬車跟着。
現在眼見那輛馬車故意拖延時間讓阮明心誤了吉時,他們立刻換了馬車。
於是小廝甩起馬鞭,刷的一下竄了出去,回到阮府的時候正好是在拜堂的時候。
阮明心看着那一對刺眼的對拜,阮兆麟臉上那燦爛的笑容,芸芸賓客誇讚的金童玉女,怎麼都爲苦苦等候的母親所不值得。
高堂之上只有老夫人一個人坐在左首的位置笑盈盈。隨着唱官一聲“禮成——”阮兆麟拉着那一抹身姿苗條的紅影就要出得廳堂往新房裡面去。
“等一下!”
阮明心走進大廳高聲喊道,引來全聽人的灼灼目光圍觀。
“繼母雖然是父親娶的正妻,可是到底是填房,怎麼就能不拜見原配?”
此話一出四座俱驚,明目可見的新娘子身影就是一僵,阮兆麟跟老夫人臉色黑沉不好看。
“胡鬧!大喜之日拜祭什麼死人!”老夫人憤聲說道。
阮明心的伯母淮陰侯世子夫人羅氏過來拉她,阮明心對這個伯母心裡還是比較敬重的,緩緩有力不容置疑的擺脫她的桎梏,“咱們南慶是詩書傳世,最令別國仰視的就是無論何時都注重的禮儀氣度,伯母也是書香世家出來的,這樣的道理不會不懂吧。填房跪拜原配,天經地義。”
滿屋子甕聲甕語,話雖是沒錯,可是那也不是在成親拜堂的時候拜祭啊。
正當衆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阮明心的腳步已經走出了屋內,滿屋子的眼睛追隨着她的背影。、
她,她,她,竟然真的真的捧了一塊牌位回來。
漆黑的木底上,是描金的字體,龍飛鳳舞的寫着“妻阮鳳氏凝香之位”。
裴玉芳聽見周圍的吸氣聲,大約是猜到了什麼。抓牢了連接在她與阮兆麟之間的紅綢,不可置信地輕喚了一聲“相公”,聲音都有了顫抖。
阮明心不管她,只一步一步的抱着靈位走到高堂前的右上首座位站定。
“母親,請吧。”她清清淡淡地說道,沒有一點感情,彷彿她只是一個託着什麼一樣的使者。
事實上她也正是一個使者,是一個討要她對她母親應有尊重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