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東聖與南慶的邊界,荒無人煙的山林古道,此時有兩夥人駐紮,一明一暗。
是夜,灰黑色的天幕,墜着幾點零星的光亮,此夜無月,寂靜的林間,只有樹叢裡的蟲子時不時傳來幾聲蟬鳴。
“主子,可要動手?”一人通身黑衣包裹,跪落到傅長風面前,他們沒有生火,一襲黑衣在夜裡更是難見。
“等。”傅長風隨手接了兩片從樹上飄落下來的葉子,在手中把玩,心裡彷彿在計算着什麼。
跪着的那人不再說話,自覺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盯梢。
雖然傅長風是天機閣的副閣主,但他們都清楚,這一位的手段,面上風輕雲淡,其實才是真正的狠辣。
自從雲焰的事情傳到他手上之後,傅長風就起身到東聖,雲焰已經找到了,傷勢不輕,他讓人先把雲焰送回天機閣了,而龍翼軒……
既然敢動天機閣的人,那就要做好被討債的覺悟。
傅長風細長的眸子,只閃過一絲冷冽的笑意。
夜更深,四周更顯寂靜,外頭那夥兒人生起的火已經開始滅掉,站崗的幾位也昏昏欲睡,林間只剩老鴰不時響起的幾聲恬躁的聲音,甚是討厭。
“動手!”傅長風閉着的眸子陡然睜開,手裡一直把玩的葉子也被捻爲粉末,散落在地上。
只聽得林間傳來幾聲輕微的蹊悉聲,隱約中,幾道身影從樹叢中竄出,奔着前面支起的營帳而去……
空氣中隱隱傳來火油的味道,火摺子被吹起,一支支被擲入營帳中,大火順着潑上去的火油,火舌瞬間就湮上營帳頂部。
“有人偷襲!來人啊,有人偷襲!”炙熱的光熱讓昏昏欲睡的站崗守衛心神一驚,慌忙的衝着自己的夥伴大喊。
“怎麼回事?”龍翼軒聽到聲響,從自己的營帳跑出來,動作急忙的緣故,他的外裳僅僅只是披在肩上。
當看到儲放東西的營帳起火,有那麼一瞬間,龍翼軒的肺都要氣炸了,兩眼充血,目呲欲裂,他衝着慌亂的侍衛們大吼道,“還不都快去救火!”
侍衛轉身的瞬間,身後突然多出來的長劍架上了他們的脖子,刀身一抹,在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溫熱的血柱從自己的脖子裡噴灑而出,侍衛伸手接住,眸子裡,是死前瞪大的驚恐。
“保護殿下!保護殿下!”龍翼軒身邊的心腹手下圍着龍翼軒而站,其餘的侍衛此時無心救火,紛紛提起自己的長劍上前應戰。
“來者何人,不妨直接現身一見?”龍翼軒閉上的眸子再次睜開,已然不見了方纔慌亂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沉靜與醞釀在眸底的狠厲!
他這話,自然是對着暗處未現身的傅長風說的。
傅長風也沒打算躲着他,待他話落,便從暗處現身,面上帶着半塊玉質的面具,一把勾勒潑墨山河圖的摺扇執握在手,一派空大,風流無雙,走在刀光劍影之間,閒庭漫步的模樣彷彿在逛自家的後院。
瞧着他這一副模樣,龍翼軒雖然面上不顯,心裡卻恨的牙癢癢的。
“我與閣下無怨無仇,不知閣下此爲何意?”龍翼軒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那邊被大火湮滅的營帳,那裡面的藥材,都是他從東聖那頭運來的,其中艱辛跟危險,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本以爲自己神不知鬼不覺運來的藥物,如今卻被人輕易算計,只能湮滅在火海里,東聖此行,只算是白來了。
龍翼軒看向眼前走過來的人,眸中幾不可聞的閃過一絲意味不明,不管這人是誰,有什麼樣的身份,他龍翼軒都不會讓他活着離開。
“無怨無仇?呵。”傅長風“啪”的一聲打開摺扇,脣角掛着一抹冷笑,笑的是龍翼軒的自以爲是。
“七皇子認爲,傷了我天機閣的人,還能安然無恙麼?還是覺得我天機閣的人皆是孬種,可隨意任人拿捏?”龍翼軒不過是南慶的一個皇子,天機閣乃江湖勢力,兩者放到平日的確無怨無仇,不過,東聖藥地一事,雲焰的傷,傅長風卻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龍翼軒,這事關天機閣的顏面問題。
今日若不能讓龍翼軒給天機閣一個交代,那對天機閣的名聲可有損失,儘管他跟阮明心都不在乎這點無傷大雅的損失,只不過心內有氣,傅長風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天機閣?”龍翼軒嘴裡呢喃着這三個字,既然是天機閣的人,他也一點都不意外傅長風會知曉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他這一路,都是僞裝過來的。
彷彿也想起來了什麼,那個被他打傷的男子,莫非就是天機閣的?
那人自個兒不自量力,妄想從他手上奪走那批藥物,技不如人,如今主子找上門來,可是想要來報復?那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閣下可是天機閣閣主?”龍翼軒問道,傅長風沒有回答他的意思,龍翼軒就當他是默認了,他繼續道,“素聞天機閣內情報乃天下第一,不若於肆意殿,怎麼,何時這消息卻如此不靈通了。”
龍翼軒嘲諷的話語還在耳邊,卻絲毫刺激不到傅長風的內心,傅長風嘴角始終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沒有絲毫理會或應答的意思。
龍翼軒也不再惱,看着場上漸漸倒下去的人,自顧自的道,“東聖天降神地,產出極品藥物無數,人盡皆知,又有多少人爲那一處藥地趨之若鶩,天降之物,人人都有資格奪取,趕早不如趕巧,東西落入本皇子的手裡,閣下的人,也只算技不如人罷了,閣下如今若是來尋仇,豈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龍翼軒嘴角亦挑起一抹嘲諷的笑,看起來絲毫不懼怕跟傅長風交惡。
像天機閣這樣的組織存在,若能爲他所用,那便是極好的,如若不能,他並不想自己平日裡的一舉一動,皆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天機閣閣主這個人,他也想要會會,瞧瞧這新新崛起,勢如破竹的新門派,到底是什麼樣的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