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智從霍錚的院子裡走出來的時候,雅安公主還在門口站着,腳步頓住往院裡頭張望,又回頭看一眼白景智形色匆匆,她也跟着有些煩燥。
“公主,咱們要進去嗎?”雅安公主遲疑不定,跟她一塊兒來的丫鬟倒忍不住先問出來,看這樣子她們在這裡站着都好一會兒了。
要進去嗎?雅安公主也猶豫,她與六王爺的事,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在這檔口子,誰也沒有心思先來處理她的事,她有自知之明,一個和親公主的身份,如此境況下怎麼比得上一國太子跟阮明心。
能夠讓霍錚給她做主,雅安公主不是個不識相的,阮明心下落不明,以霍錚跟阮明心的關係,這時候阮明心的下落最重要,如果她不識擡舉要鬧到霍錚面前,霍錚一定會甩下她不管。
她很清楚,霍錚是從南慶長大的,跟西瀚的親情也僅限於啓元帝的父子之情,和她可沒有什麼關係。
她不認識白景智,在這幾日也瞭解到白景智是霍錚的手下,阮明心與睿太子的搜尋任務,霍錚都交給了他,這會兒他匆忙離開,雅安公主猜想是阮明心還沒有消息,裡頭的霍錚心情就更不用說了,當下明智之舉還是不進去的好。
“走吧,派上本宮的人,隨白景智一塊兒去找阮明心的下落。”她無力的扶額,很清楚只有阮明心好,她纔會好。這時候她纔開始反省,到底啓元帝與四皇子交給她的任務,她到底該不該去完成,怕是阮明心與霍錚都會成爲她的阻力吧。
雅安公主笑得無奈,她連婚事都無法自主,啓元帝與四皇子要是還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到時候可能輸的更難看。
派人去幫白景智一塊兒搜尋阮明心,雅安公主肯定白景智不會拒絕,她的人不多,可也不少。睿太子的身份何其尊貴,阮明心對霍錚與整個南慶而言,更不一般,皇上也早就下令出動軍隊尋找,可崖底的範圍有多大,搜尋兩個大活人也不容易,這時候人多力量大,多一個人找就多一分希望,白景智也明這個理,知道她這個公主的處境,斷然也不會拒絕她派過去的人。
某處不知名的森林深處,阮明心與睿太子還像無頭蒼蠅一樣尋找出路,這麼多天下來,睿太子對他們三餐吃的東西,一看到就想吐,餓到不行的他居然也寧死不屈,最後改吃樹葉和草,連樹皮都啃過了,就差沒吃土了。
然而樹葉與草的滋味乾澀磨得喉嚨疼,他只吃了一頓就放棄了,幾日下來瘦得不成人樣,毫不懷疑如果外面的人再見到他,會認不出他的身份來。
又是走了一整天,他整個人成大字型癱倒在地上,深受二十年宮廷教育的他,在這裡的幾天時間,幾乎要將所受的宮廷教育拋到九天之外。
“阮明心,你說我們要是出不去了怎麼辦?”他向阮明心問道,心裡對離開的期望不敢太大。
出不去了……
阮明心笑而不語,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
“你笑什麼?”他費力的伸手拽了一下阮明心的衣角。心裡的沉重感,在阮明心揚起的這抹笑中消散,如果能永遠把她的笑容留住該多好,某個念頭突然纏繞在他心頭。
阮明心搖搖頭,“你聽說過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她言辭間倏的一頓,脣瓣淺笑帶着一抹苦澀,這樣的話在一開始她便對自己說,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已經過了那麼久,他們別說找不到出路,連一絲一毫的異樣都發現不到,撐着她走下去的,不過是心中一次次不甘的執念罷了。
重活一世,她比其他人都能預知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除了一個龍翼軒,她這一世比上輩子的坎坷,要順風順水得多,想要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大仇得報,龍翼軒死了,鳳家沒有衰落,她也護住了南慶沒在亂世動盪中落得北狄的下場,若說唯一的遺憾,唯一的不甘,就是這輩子她跟霍錚的結果。
所以她不能妥協,上輩子是她識人不清,既然老天給她重來的機會,她絕對不會讓步,哪怕天命要讓她留在這個地方!人定勝天。
睿太子也沉默了,曾幾何時他也聽過這樣的話,多少年過去了,他是東聖命定的太子,事在人爲,只要肯用心,他若是沒有心,也活不到現在。
“倘若……”他在霧氣繚繞中,看着阮明心的眼睛,眸中神色複雜,“倘若能出去,你隨我回東聖可好?”
當這句話說出口時,他才發現,好似沒有想象中的艱難,心裡清晰的又多了一種釋然,以及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隨着這幾日跟阮明心一路走下來,這個念頭就越加深刻。
這不同於皇宮御花園中的玩笑話,至少他眼底的認真不像是假的。
阮明心啞然,這種場合下原諒她笑不出來,這都什麼時候了,東方睿是想唱哪一岀?
而當眼睛對上了睿太子眼底的認真,阮明心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我們還是心照不宣就好。”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夠隨意說出來的,也不是什麼事說出來以後就會有結果,任何事情都有它應該承擔的代價,至少在阮明心看來便是如此。
她與龍翼軒,她付出了性命,而與霍錚,她更願意拼盡一生去努力。東方睿呢?
他們各爲其主,所在的立場不一樣,在阮明心看來,東方睿的話極其不負責任,他站在東聖權力的中心,汲汲營營纔有今日的權勢。
他們頭頂的天開始變了,北狄被湮沒在亂世的洪流當中,縱使日後東方睿能站在東聖最高的位置當家做主,那時候他們的立場就更爲明顯了,南慶,東聖與西瀚,遲早都是要對上的,東方睿難道可以放棄他在東聖所擁有的一切麼?
阮明心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大的魅力,能讓一個剛相識不久的東方睿爲她做到這種地步。
“若我願意以整個天下爲聘,你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