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爺還是會滿足他的要求的。
再者說,這點錢,對於程家來說,都可有可無。
官場上稍微的照拂,也足夠許家大老爺得勢許久了。
一念至此,許華濃便是深深嘆氣。
她還是太低估程家和程墨了。
有她的錯,但是幸而,不是她承擔責任。
卻又有些沮喪了,她的力量還是太過於渺小——而送去的那封信,容瑾會在乎麼?
或者——容瑾會在乎她嗎?
一念至此,便覺得有些委屈了,卻又不知這委屈從何而來,只覺着自己這模樣卑微又可憐,便是不想繼續想下去了,怕是繼續想,就差自個兒得了失心瘋了。
到底是一夜無眠,許華濃覺着渾身發冷,這冬日越發冷,就連着心都跟着凍得發冷,深夜裡卻又總是輾轉反側,總是夢到之前的事情,又是反反覆覆,一個勁兒的渾身發冷,想到什麼東西,就覺着自個兒恨不得生撕了那些人。
就這麼反反覆覆熬到天明,許華濃渾身都軟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本是都要請了早假,不去早晚定省的,但是沒想到,冬蟲還沒出門,就有人來請,說是程家公子來了,請四姑娘前院兒一敘。
“我們家姑娘身子骨虛着呢,現在是起不來牀榻了,我正要去前院兒跟老祖宗說呢,你便是莫要在此大聲喧譁了。”
冬蟲瞧了那丫鬟一眼,不是翠柳,便也沒有多在意,卻是話音剛落下,那丫鬟便是皺了眉:“冬蟲姐姐,奴婢就是個傳話兒的,姐姐還是莫要爲難奴婢了,大老爺那邊兒火急火燎的要人呢,若是晚了時辰,說不準都能生吞活剝了奴婢,況且,四姑娘是一定要去的,說是這一次,程公子便是爲了四姑娘而來的呢。”
冬蟲也知輕重,眼瞧着是躲不過去,便去裡頭跟着姑娘說,她本是想要去跟老祖宗告假的,但是估計這一趟,也是夠嗆。
大老爺直接越過了老祖宗就告人過來要四姑娘過去,估摸着是已經跟老祖宗說過了,許華濃便是拖着疲憊的身子,又坐起來,艱難的收拾好自個兒。
她有些低燒了,只能硬挺着,還不是因爲風寒,只因爲昨日反反覆覆的清夢去,折騰來折騰去,實在是沒了能耐,任由冬蟲擺佈,後頭又是冬蟲扛着,順着屋子裡走,奔着前院兒去。
“姑娘可是好了些?”
冬蟲瞧着姑娘那慘敗的臉就跟着心疼,忍不住嘆了口氣:“姑娘實在不行,要不要請個步攆來?”
“罷了。”就算是上了妝,許華濃的臉色都有些難看,慘白不說,就連平日裡嬌豔的脣色都弱了幾分,若不是冬蟲手巧,補了一些淡粉色,說不定都要嚇到人了。
“父親這般焦急的尋了我,必定是有急事,家中都是多了貴客了,我一個小小的姑娘,又怎麼能呈得了步攆的重情?”
說着,便是硬生生提着步伐跟着冬蟲,一道兒走得渾身痠軟滿身冷汗,纔是到了前院兒。
結果前腳剛到此處,後腳就看到了二姑娘的步攆來。
二房的步攆上都表了名字的,許雨又是個嬌氣的,平素裡出門兒都偷摸的用步攆,但是不敢叫太太和老祖宗知道,怕她們責怪,但是今兒怎麼也用上步攆了?
按平素裡說,許雨是個穩妥的性子,知道今兒的重要,應當扮可憐才是。
這般想着,許雨已經下了步攆了,這一眼瞧過去,好傢伙,竟是面色發白兩眼發紅,一看上去就好似是面白無力久病成疾似的,瞧那一臉的鐵青,叫許華濃都是吃了一驚。
旁邊的丫鬟盡全力的扶着許雨,許雨今兒裹得厚厚的,但是每走一步,都要喘半天似的,就好似是時日無多的模樣。
但是仔細一看,卻發現許雨的臉上塗着一層細細的*,還有些許黛青,脣上抹了一層白白的粉底,神色都有些慘白,但是偶爾擡起頭的時候,又不像是病重之人。
冬蟲便是在旁邊啐了一口唾沫:“也便是隻有這點本事裝可憐了。”
許華濃本是沒有多少力氣,但是還是狠狠地剜了一眼冬蟲,冬蟲心中憤憤,卻是不敢擡頭說甚麼了,姑娘的脾氣上來了,可是真的會氣壞身子的。
“四妹妹——咳咳!”許雨走了兩步,迎着許華濃,一臉心疼的說到:“四妹妹是怎麼了?這身子骨薄弱的,好似是喘不上氣兒了似的。”
許華濃被許雨一拉,便是向前走了兩步,走得快了,麪皮就是一陣漲紅,幸而冬蟲在旁邊扶着:“昨日回去之後,倒是感了些風寒,不過現在是緩過來些許了,估摸着是深更夜重,妹妹便有些扛不住了。”
許雨聽見,立刻便是鬆開了手,這風寒可是會傳染的,而且若不是好好醫治,都會留下病根的,卻又覺着自己這動作太難看,只能後知後覺的拉着許華濃的袖子:“妹妹現在可是覺着好些了?”
“妹妹還好,姐姐可是也感了風寒?”
許雨不自然的笑了笑,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不過是昨日回去之後,有些氣大傷身,這一大清早起來便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恨不得不起來了,不過大舅舅來請,我便也是挺着身子跟過來了。”
說話間,已經有小廝迎上來了,一路迎着許華濃和許雨進去,冬蟲不管多擔心許華濃,都只能在後頭等着。
許華濃覺着手骨生疼,卻只是衝着身旁的許雨笑道:“二姐姐怎得是這般緊張?都攥的妹妹的手骨青紫了。”
衝着許雨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睛:“二姐姐若是這樣的話,可是會被程公子抓到把柄的。”
許雨臉色一冷:“這些話姐姐清楚,不必妹妹再次提醒,再者,妹妹不也是要和姐姐玩一樣的手段麼?”
“姐姐怕是想多了,妹妹是真的被風寒折騰的渾身發軟了。”許華濃瞧了她一眼,又笑道:“昨兒好歹妹妹跟了姐姐說那麼多,姐姐難道都聽不進去了?若是姐姐今兒一意孤行進去做戲,怕是隻會叫程家的人更瞧不上姐姐,若是父親也幫襯着程家的人,姐姐纔是難看的。”
許雨的面色發白,她本來是聽了自個兒的丫鬟的建議,做了十足的準備的,可是現在被許華濃這麼一說,她又沒有了自信了。
若是她真的那般做了,怕是他們依舊以程家爲重,自己的後果只是更慘烈罷了。
一想到此,許雨便是有些懊惱,她方纔是被鬼迷心竅了?竟然能想到那種方法,卻又有些不死心,覺着萬一有了甚麼奇蹟呢?
許華濃瞧見許雨的模樣,也沒有再看,只是有些冷笑。
這許雨打扮成這樣一副模樣過來,無外乎就是打算破釜沉舟了,在這前廳扮扮可憐之類的,或者還有什麼別的計謀,也許別人會心疼她可憐她,但是許家大老爺絕對不會,那程墨也絕對不會。
程墨喜歡風姿綽約骨骼清秀的女人,可不是哭號動天求人憐憫的女子,況且,他估計也是有備而來,不管今天許雨做了什麼,都會被壓下去,損壞的,也僅僅就是許雨自個兒的名聲罷了。
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許雨的下場,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便是隻有許雨自個兒一個人覺着自己還有機會罷?
“二姐姐今兒回去了,還是好好瞧瞧自個兒那個丫鬟吧,能給自己的主子出這麼挖心窩子的決定,說不準兒啊,她還在角落裡偷着笑呢。”
一手拉着許雨,瞧見許雨的臉色很不好看,許華濃便是笑着輕聲低喃:“二姐姐總不想要叫程墨瞧見二姐姐現在的模樣吧?好歹也是許家的嫡女,而且二姐姐繼續,是程墨有愧於二姐姐,而不是我們姐妹,有愧於,或者是有求於他們。”
許雨的神情纔是緩和一些,但是也沒有緩和多少,只不過,隨手拿了個帕子,將自己臉上過於明顯的一些黛青和*擦掉,才還原出一張清秀的臉來。
那姿態纔像是平常的模樣。
艱難拾掇了一路,纔是入了前廳,果然,大老爺和程家公子面對面的說着一些話,兩位姑娘剛進來,程家公子便是立刻起身。
“許二姑娘,許四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
程墨彬彬有禮的向前走了兩步,沒等兩位姑娘見禮,便是立刻行了一個禮節來,又是面帶愧色:“昨日小生一時之間鬼迷心竅,驚了兩位姑娘,今兒便是給兩位姑娘賠禮來了。”
說着,便是“啪啪啪”的拍了幾個巴掌,立刻就有兩個小廝上來,這兩個小廝一人抱了一個箱子,箱子不大,但是程墨明顯有了顯擺的意思,那兩個小廝一打開,便是瞧見裡頭金光閃閃。
各種各樣的金銀首飾,單單這一箱子金銀首飾,都能抵得上許家半年的收支。
許大老爺的眼眸都亮了,現在許家大房正是缺銀子的時候,他的官途上上下下都需要打點,打點的好了,纔算是妥當,打點不好,怕是要一輩子在這許家大宅裡縮着身子,不能往東街上搬了。
東街上,纔是真正的豪門世家。
卻瞧見許華濃垂下了眼眸,淡淡的回了一句:“程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不過昨日是一場誤會,程公子不必如此認真。”
許雨這纔將目光從箱子上挪回來,卻又有些難過,有些嫉妒。
這些箱子裡面的東西的成色,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東西,比較起來,她用的東西簡直不值一提,怪不得程墨看她的眼神裡大部分都夾雜着輕蔑,也就源於她家的落魄,以及她的討好。
怪不得。
許雨便是渾身發顫——人家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東西,在自己的眼裡,卻是不可高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