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漣漪暫時在寧府住了下來,她的苑落在一片清靜的水榭之後,連着一座拱橋,過了橋之後穿過花圃便是寧湛與蕭懷素居住的苑落。
因爲挨着近來往也方便,蕭懷素與白漣漪便經常互相躥門子。
以前他們苑落叫什麼名字蕭懷素不知道,只是她既然住在了這裡,自然這裡也被改成了“歸園”。
午後的陽光很是暖和,沒有夏日裡的悶熱,和着風高雲淡的天空,倒很是讓人愜意。
水榭旁早已經擺上了幾張軟椅,白漣漪悠閒地躺在上面,順手捻了一片果脯放進嘴裡咀嚼了起來,轉頭看着一旁的蕭懷素,不由嘖嘖道:“你這個世子夫人做得倒是悠閒得很,如今我瞧着可有人上趕着想搶了你們夫妻的位置呢!”
“這你都瞧出來了?”
蕭懷素淺淺一笑,不以爲意地輕搖團扇,“這個位置倒是人人都想坐的,可也不是誰都能坐得穩的。”
“喔?”
聽蕭懷素這一說,白漣漪也來了興致,趕忙拍拍手坐直了,“你快說說怎麼不能做了?我瞧着寧三夫妻倆最近可沒少在侯爺跟前獻殷勤,甚至私下裡還想讓我教他們怎麼給侯爺按摩雙腿呢,我可沒答應!”
“他們還尋上你了?”
蕭懷素掃了白漣漪一眼,盈盈淺笑,“那怎麼沒給你送上厚禮討好一番?若是這樣你還可以考慮一下嘛。”
“那我真教會了寧三,你們不着急啊?”
白漣漪不信地問了一聲,她這個可是獨門的按摩手法,若是不懂穴位的人按了反而要起反效果,再說力度的拿捏也必須得當,神醫這碗飯可不是誰都能吃的。
當然比起寧三夫妻,她自然更願意教會蕭懷素他們兩口子,但說句心裡話,這門手藝真不好學。
“着急什麼?”
蕭懷素輕笑一聲,緩緩站了起來,“有人願意搶着在公公跟前盡孝,我高興還來不急呢!”說罷走到了水榭邊上,腳下的河水緩緩流淌,就像一面琉璃般的平鏡立在眼前,隱約可瞧見水裡那嫋娜的身影。
有風吹過,卷着落葉飄然而落,打着旋兒地沉在了河水裡,又漸漸地飄遠而去。
蕭懷素笑了笑,團扇輕輕地掩在面上。
“你倒是個心寬的。”
白漣漪想了想也笑了起來,跟着走到了蕭懷素身後,“怪不得當初我的出現也沒讓你慌了神,果真是個心定的,你這樣子真與我師尊有幾分相似呢。”
那個泰山崩於面前都毫不改色的男子,白漣漪甚至有些懷疑這輩子只怕沒有什麼是能讓她師尊動搖的。
“你師尊……風霄?”
蕭懷素偏頭看了白漣漪一眼,對這個名字她早已經是如雷貫耳了,雖然袁氏從未提及,可在寧湛心目中這可是等同父親一般的存在,想到這裡,她不禁輕笑一聲,“若是有機會,真想見見你們師尊,看看是何等風流瀟灑的人物。”
“你怕是沒有機會了。”
白漣漪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師尊可是不會輕易出山的,唯兩次,聽說一次便是送寧夫人出嫁,一次便是選了師兄爲徒……不過怎麼都與這寧家有關係?”說完自己也有些納悶來。
自聽了袁氏那樣說之後,白漣漪倒是從善如流,也沒再喚袁氏做師伯,別人一臉冷淡的樣子,她再多的熱情也恍若被澆了盆冷水,不如和欣賞她的蕭懷素做個好朋友,在寧府呆着也自在。
“許是‘歸元宗’與寧家的牽絆深吧。”
蕭懷素笑了笑,又挽了白漣漪緩緩漫步在河邊,“在寧家住得還習慣嗎,是不是已經不想離開了?”
“還行吧。”
白漣漪如實地點了點頭,衣食住行倒是半點沒虧待她,平日裡也是自由的,就是看着別人夫妻和睦恩愛有佳,她總覺得自己身上少了一點什麼,頗有些不是滋味。
“看你也有些無聊了。”
蕭懷素抿脣笑着,她與白漣漪雖然相識不久,但也大抵摸清楚了她的性子,這就是個單純率直的姑娘,倒當真沒什麼別的心眼,“過兩日我要回杜家村去看看,到時候你與我一同去可好?”
“杜家村?”
白漣漪驟然來了興趣,撫掌道:“是不是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村口有着一條祖河,民風淳樸的地方,還有你外祖父外祖母都住在那裡?”
“是,我要回去看望他們,順便帶着元哥兒一道。”
蕭懷素點了點頭,她回到寧家也有幾天了,暫時將手頭上的事情給理順了,這便想着回杜家村看看,她也沒有提前給兩老寫信說這事,又帶着元哥兒回去便是給他們的一個驚喜了。
“那等着我後天給侯爺施了針後再走吧,還能在杜家村住上兩天再回呢。”
能有其他地方去,白漣漪自然是樂得答應,不過給寧遠三日一次的施針不能斷了,不然這治療就前功盡棄了,她還是十分有醫德的。
“行,就依你。”
與白漣漪說定了這事,蕭懷素便回去安排準備,還有些帶給兩老的東西她還要命人給提前整理出來。
寧湛知道了這事自然想要與蕭懷素一同回去,“這麼久沒見過二老了,我也理應去看望一番。”
“那你手頭上的事務不忙了?”
蕭懷素正收拾着元哥兒隨身的小衫,聽了寧湛這話不由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段日子寧遠算是徹底閒下了,養傷加之陪伴袁氏便佔去了大部分的時間,好些累積的公務都交到了寧湛的手上,他每日要處理的政務也是繁多,還要顧忌着軍隊方面的事,忙得都有些腳不沾地了。
“交了一部分給七弟管着,還有三哥在呢,我就走上幾天,亂不了的。”
寧湛牽了牽脣角,又對蕭懷素伸出手來,“過來陪我說會兒話。”
“交給他們兩個,你就不擔心?”
蕭懷素依言走到寧湛身旁,被他一牽手便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只能兩手圈住他的脖頸這才坐穩了。
“七弟倒是有心表現一番,但他能力有限,我還在觀察當中,不過我交給他的並不算要事,就算完成不了,也出不了岔子。”
寧湛笑了笑,趁機在蕭懷素臉上香了一口,又繼續道:“三哥在軍中植根已深,如今我是暫時動不了他,想來他也不會自毀城牆。”
聽了寧湛這話,蕭懷素不由皺眉深思,半晌後才道:“也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對於你三哥,咱們不得不防。”
若是讓寧灃完全掌控了軍隊,這對寧湛他們來說絕對不是個好事,雖然如今還有寧遠壓制着,但總是靠着老子也不是個事,寧湛需要自己獨立起來,並且有支持和擁護着他的一隻軍隊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
寧湛點了點頭,道:“我自然也是有幾個心腹的,但要收服軍中部分老將爲我所用,只怕還要一個過程,這事急不來。”再說寧遠也準備將侯府交到他的手上,自然有一個放權的過程。
“你心裡有數就好。”
蕭懷素這才放下心來,雖然他們夫妻不想爭權,但更不想被人挾制,若是想要過自己想過的日子,那就勢必先要掌權,這才能讓他們在西北的日子過得順當安然。
“漣漪到時候也與咱們一同回杜家村,我看她在府裡悶了好些天了,這次出門也讓她鬆快一番。”
蕭懷素又笑着說了白漣漪的事,寧湛聽了不禁搖頭,“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成了好朋友,明明起初是……”說着不禁失笑起來,“女人的友誼就是這麼奇怪。”
“你們男人不也一樣?!”
蕭懷素嗔了寧湛一眼,她當初不也沒想到寧湛會與葉觀瀾做了朋友,眼下還不是那般。
蕭懷素說起這事寧湛還有些肝疼,他怎麼着都覺得是葉觀瀾坑了他一把,還好他也不是很吃虧,便擺手道:“好了不說了,只要到時候她不會誤了給父親診治的時辰就好。”
“這個不會,漣漪是個好大夫。”
有蕭懷素爲白漣漪作保,寧湛還能說什麼呢?眼見着天色已是不早,便將蕭懷素給半哄着抱上了牀榻,放下了牀簾他們夫妻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而在三房處,姜姨娘卻正一臉深思地與寧灃說着話,“這纔剛回寧府幾天,腳跟都沒踩熱呢,就趕着要去杜家村了,你說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故意要給咱們看這個作態,讓咱們以爲他們無心爭權?”
寧灃也百思不得其解,照他所想,寧湛如今回了西北只怕是巴不得快些從他手上奪過兵權,可看眼下的狀況,寧湛卻是根本沒怎麼行動,這也讓他心裡很是納悶。
“若真是這樣,他們還回來幹什麼?不如待在京城裡。”
姜姨娘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她可不相信寧湛他們夫妻沒什麼野心,不然寧淵辭了世子之位誰做不好,偏偏要寧湛去頂上?
他們家寧灃不也樣樣都好,在西北也有扶植支持他的老將,聲勢和地位都有,也是世子的最佳人選。
“姨娘說得對,隻眼下他們這樣,咱們也不好妄自行動。”
寧灃緩緩點了點頭,又咬牙有些不忿道:“還有父親那裡,我原本是想向那位白大夫求教一些按摩的手法,好在父親跟前盡孝,可她卻一再推脫,着實是不識擡舉。”
“她是老六的師妹,自然是幫着他們那邊的,這上面你就不要再白費功夫了。”
姜姨娘想了想,才道:“既然老四的事情影響不到侯爺與夫人之間的感情,那麼咱們還要在那件事情上下功夫……”
“那件事?”
寧灃怔了怔,隨即反應了過來,“姨娘是說夫人那裡……”
“對,眼瞧着侯爺與夫人之間暫時是沒事了,可我總覺得還有些什麼,這個秘密有待深挖。”
姜姨娘沉着一張臉色,眸中劃過幾許深芒,“不急,讓我慢慢想些辦法,早晚能給探出來。”
寧灃咧嘴一笑,“那一切就看姨娘的了,我等着姨娘的好消息。”
“這是一方面,還有就是老二媳婦那裡。”
姜姨娘面上帶笑,可眸中卻是深深的算計,“阮氏算不得聰明人,才幹也有些勉強,若不是梅雪幫她一同管着家,只怕她早已是出了錯。”說罷目光一挑,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馬晴雯,“眼下世子夫人也歸了家,就算夫人不理事,她也該是正經的當家人才是。”
“姨娘是說……可以挑起二嫂與六弟妹之間的矛盾。”
馬晴雯眼睛一亮,她也不是蠢人,姜姨娘一點她就明白了,想從前她還對這掌家之權有幾分覬覦,眼下雖說也是不服阮氏當家,可若能挑起二房與六房之間的爭鬥,那他們三房就能坐收漁人之利,這有什麼不好呢?
“那怎麼說你是個聰明人呢,真是與姨娘想到一塊去了。”
姜姨娘勾脣一笑,十分滿意地拍了拍馬晴雯的手背,“阮氏管家本就勉強,如今咱們設計讓她出幾個錯也不是難事,到時候再推波助瀾一番,夫人只怕就會順理成章地將這管家權交到老六媳婦手裡,阮氏知道了心裡又怎麼會沒有疙瘩?”
“有二嫂勸着二哥,想必到時候他們也就不會與咱們爲難了。”
寧灃順着姜姨娘這話接了下去,寧沅在軍中浸淫了那麼多年,那股勢力也是他所忌憚的,不投靠他都是小事,就怕轉投了寧湛的陣營,這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對,我就是這麼個意思。”
姜姨娘笑着點了點頭,“老二是個倔脾氣,誰的話都不聽,也就只服你們父親,若是有他相幫自然是好,但若他不能幫咱們……”眸中閃過一道厲芒,“自然也不能便宜了老六一家!”
“那這事還有勞姨娘操勞。”
寧灃說罷便對姜姨娘拱了拱手,她卻是拉過了馬晴雯,轉頭對寧灃道:“這事我還要和你媳婦商量着辦,你就只管顧好軍務上的事,別讓老六鑽了空子搶了你的兵權就是。”
“姨娘放心,這可是咱們在府中立足的根本,兒子說什麼也不會大意的。”
有了寧灃的保證姜姨娘暫時安了心,幾人又在一處合計了起來,等着初步擬定了該如何行事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