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素知道曲婧被帶往杜老夫人那處的消息後震驚不已,趕忙到了二門處去侯着杜伯嚴,若是老夫人真下了什麼決定,怕是他們後悔都晚了。
杜伯嚴也是匆匆趕來,見到蕭懷素時略顯得尷尬了幾分,卻還是儘快問明瞭緣由,當倆人趕到杜老夫人院外時卻又遇到了杜延玉。
杜延玉此刻早已經收斂了情緒,只目光深深地看向杜延嚴,恭敬地行了一禮,“父親!”又轉向了蕭懷素,紅脣輕抿,“表妹也在!”心裡一點也不意外。
“玉姐兒,你怎麼過來了?”
杜伯嚴心下微滯,面對這樣的杜延玉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羞愧,他急急趕來是爲了挽留曲婧,卻在這一瞬間看進女兒略帶憂傷的黑眸才驟然醒悟過來,一時之間心中百感交集。
“是祖母讓我過來的。”
杜延玉淡淡地抿了抿脣角,看着面前倆人擔憂的模樣,她神色複雜地咬了咬脣,低聲道:“好似是因爲曲姨的事……”
“三表姐,這是怎麼回事?”
蕭懷素並不知道柳薇告狀的事,所以此刻也無法預料曲婧到了杜老夫人跟前會發生些什麼事,只直覺裡有些擔憂罷了。
“姨母她們也在,”杜延玉撇過了頭去,悶聲道:“今日我是聽到曲姨與姨母的對話才知道的……只怕姨母是將這事情告訴給了祖母知曉!”
柳薇的性子杜延玉還是有幾分瞭解的,就是因爲這個女人用盡心思想成爲她的繼母,她纔不願意親近她。
“什麼?”
蕭懷素臉色大變,不說柳薇了,柳二夫人便是個會挑事的性子,若是讓她們在杜老夫人跟前胡亂吹噓一番,這還得了。
杜延玉瞥了一眼蕭懷素,又看看杜伯嚴,“是表妹去找父親來的?”說着癟了癟嘴。
“三表姐,”蕭懷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杜延玉,“我是怕曲姨就這樣走了,人海茫茫再也找不到,她又是孤身一人,萬一出了事那可怎麼辦……”她這些說的可都是實話,一個女子在外行走多不容易,若是曲婧真遇到什麼萬一,只怕誰都不能安心。
杜延玉只是輕哼了一聲,目光卻是轉向了杜延嚴,她咬了咬脣,輕聲問道:“父親當真……喜歡曲姨?”
杜伯嚴神情微滯,眸中卻緩緩泛起一抹了悟和通明,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誰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他蹲在杜延玉跟前,伸手輕輕理了理她頰邊的烏髮,這個時候他的面上已是褪去了剛纔的焦急之色,反而變得從容淡定。
“玉姐兒,”那雙黑眸直直地看向杜延玉,眸中蘊着父愛溫情,他好似從來沒有這般認真地看過自己的女兒,當初那隻會繞在他腳邊呀呀學語的小丫頭已經漸漸長大了啊,杜伯嚴不禁在心中輕聲一嘆,“父親從前對你的關懷太少了,可你要知道我對你的喜愛和疼寵不比其他人少一分一毫,你是你母親用生命孕育的,你是我們最愛的孩子,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杜伯嚴難得對她說出這番令人感動的話來,杜延玉一下便紅了眼眶,哽咽道:“父親……您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所以啊,”杜伯嚴微微一笑,剎那間整個人似乎都明亮了起來,暖暖的光華融進了黑眸,閃着熠熠的光彩,“沒有什麼比玉姐兒還重要,若是玉姐兒不喜歡的,咱們都不要,”頓了頓又道:“只是怕有些對不住你曲姨,若是她真要走,就給她一筆銀子,今後她也能尋個地方好好安頓!”
“四舅舅……”
蕭懷素有些詫異地看向杜伯嚴,當初她還以爲杜伯嚴是真心地喜歡曲婧,又見着曲婧對杜延玉好,她這纔有心相幫,可眼下這樣她有些不明白了。
在她眼中親情和愛情同樣重要,她也知道杜伯嚴這樣做是考慮到杜延玉的感受,可是爲什麼呢,這兩者明明是可以共存的,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好。
杜伯嚴這樣就放棄,蕭懷素的心頭自然是有些失落。
豈知男人是可以瀟灑地放手,可女人呢,焉知這樣的心魔不會糾纏住曲婧一生一世?
杜伯嚴是個好男人,可在愛情與親情面前他沒有努力地去平衡和爭取,反而選擇了放棄一方,對這樣的結果,蕭懷素心裡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是不是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是這樣?
若是有一天,她也遇到了這樣的男人,她是該恨他的無情,還是體諒他的苦處?
“懷素,”杜伯嚴偏過了頭來,有些無奈道:“你這丫頭總是人小鬼大,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纔好,只是這事你便不要再管了!”
“父親,您這是過河拆橋呢!”
杜延玉抹去面頰上的淚珠,只拉了蕭懷素的手道:“表妹她是一心爲了咱們父女好,您偏偏還不領情?!”
“玉姐兒,你這是……”
這下輪到杜伯嚴愣住了,他已經打算放棄曲婧了,只因爲不想看到女兒那種受傷的眼神,可眼下……
杜延玉笑了笑,只是笑中有淚,卻不是難過傷心的眼淚,而是開懷的欣慰的淚水,“父親,您在我心裡也同樣重要,可若是讓我在姨母與曲姨之間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曲姨,因爲她是父親喜歡的人,我也想要讓父親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杜延玉在這一刻終於想通了,連蕭懷素都能這般盡心竭力地幫助他們一家子,她卻反而要躲在旁觀者的立場,一味地去拒絕,一味地去計較她失去了什麼。
其實反過來一想,她得到的卻是更多。
“玉姐兒,”杜伯嚴眸中的驚喜一閃而逝,旋即白皙的手掌緩緩落在杜延玉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她頭頂的烏髮,感慨道:“看來我這女兒當真是長大了,竟然知道關心爲父了!”
“父親,您怎麼能這樣說玉兒?”
杜延玉咬了咬脣,竟是紅着臉撒起嬌來,從前她對杜伯嚴是既敬又畏,可此刻倆人間的關係在無形中拉近了許多,連話語都親暱了起來。
蕭懷素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足足好一會兒纔將眼前的情景給消化了進去,這倆人竟然在這個時候論起了父女情?
說不定眼下曲婧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等着他們去救援呢!
想到這裡,蕭懷素一把上前拉住了杜延玉,“三表姐,曲姨還在外祖母那呢!”
“對,”蕭懷素這一提醒,杜延玉也收了面色,慎重道:“父親,只怕姨母她們要爲難曲姨,咱們快過去吧!”
“好!”
杜伯嚴點了點頭,還是有些遲疑道:“玉姐兒,你真地能夠接受她?”
杜延玉笑着吐了吐舌,這個時候才恢復了她平日裡的活潑勁,“若是您不想娶姨母,就一定要留住曲姨,我還等着你們給我生個小弟弟呢,以後我嫁了人孃家還能有弟弟爲我撐腰不是?!”
“你這小丫頭!”
杜伯嚴笑着搖了搖頭,又有些歉然地看向蕭懷素,“懷素,這次是四舅舅欠你一個情!”
蕭懷素擺了擺手,道:“四舅舅快別這麼說,咱們先進去看看吧,萬一晚了只怕……”
“好,這就去!”
杜伯嚴點了點頭,他心裡唯一擔憂的就是杜延玉的反應,如今女兒既然也支持他尋找幸福,那麼他還怕什麼呢?
所以在杜伯嚴踏入杜老夫人屋裡時,聽到曲婧那一番話,當下便予以了否認。
曲婧原本已經心灰意冷,可驟然聽到杜伯嚴的聲音她心中也有些驚喜莫明,猛然擡頭望了過去,可見到他身後走出的的杜延玉時卻是微微一滯,一絲苦澀浮上了心頭,只能帶着歉意地看着杜延玉,希望他們父女沒有因爲自己而生了嫌隙。
“姐夫!”
柳薇卻是眼前一亮,幾步便湊到了杜伯嚴跟前,後者卻不着痕跡地退後了一步,避開了她的熱情。
柳二夫人心思一轉,也跟着笑道:“妹夫來得正好,咱們正要爲曲姑娘送行呢,你來得倒是巧!”說着還對柳薇使了個眼色,這個丫頭一見杜伯嚴就昏了頭,儼然忘記了她們的目的,若是曲婧與杜伯嚴真有情愫,他又豈會眼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
柳薇此刻哪裡管得了柳二夫人心中所想,一門心思向着杜伯嚴,她只知道這事情已經捅到了杜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怎麼會容忍這般不要臉的女人嫁到杜家來?
想想都不可能。
“老四!”
杜老夫人皺着眉頭,她的眼神何等犀利,杜伯嚴一進屋她便瞧見了曲婧與他的眼神交流,即使只是那麼對視的一瞬,也讓人覺出了不尋常,她手中的佛珠不由收緊了,又瞧見了蕭懷素,便低斥了一聲,“你這丫頭怎麼也來了?”
“外祖母,我陪着三表姐一道來的。”
蕭懷素說着還回頭對杜延玉使了個眼色,杜延玉趕忙上前道:“祖母,是玉兒拉表妹一道來的,我有些怕……”說着還有些膽怯地看了杜老夫人一眼,又掃向了曲婧,“我有些怕曲姨就這樣走了,再也看不到她!”
“玉姐兒!”
曲婧眸中閃動着淚花,脣瓣緊咬,她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怎麼杜延玉就改變了態度,難道是因爲杜伯嚴?
杜老夫人沉下了臉色來。
柳薇卻是神色微變,只踏前一步道:“玉姐兒,你不是討厭她,再也不想見到她嗎?你可知道她是如何……”
“夠了!”
杜伯嚴揮了揮手,目光淡漠地看向柳薇,就像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柳姑娘,眼下說的是咱們杜家的家事,還請不相干的人先退出去!”
“我?不相干?”
柳薇震驚地看向杜伯嚴,眸中的神彩緩緩碎裂,她雙手攀在衣襟上,咬脣問道:“姐夫,我是薇兒啊,我是你將來的妻子啊……”
“柳姑娘多想了,”杜伯嚴瞥了一眼柳薇,沉聲道:“杜某從來未想過再娶柳家女,有玉姐兒維繫着咱們兩家人的關係即可,無須再多此一舉!”
“你……”
柳薇面色大變,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連腳步都向後跌退了兩步,一手撐在方几之上,這才勉強維持住身形,她不敢相信她一直堅持的希冀的夢想就這般破碎了?
從她十三歲起,嫡母就告訴她,今後她會嫁到杜家去成爲她姐夫的續絃,那個優秀的男人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夢,她努力地想要做到更好,直到可以與他匹配!
可眼下杜伯嚴說了什麼?
他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
“杜伯嚴,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二夫人也漲紅了臉色,她一邊扶着柳薇,一邊轉頭叫罵起來,“若是你們杜家對我們柳家無意,爲什麼要我們住在這裡?你這是給了薇兒希望,又生生地給奪走了,你們杜家是權大勢大,可也不能這麼欺負人?!”說着已是一臉委屈地轉向了杜老夫人,“老夫人,如今您要給做個主,難不成咱們好好的大閨女做你媳婦不好,偏生要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說罷目光狠狠地瞪向了曲婧。
曲婧咬緊了脣,一臉差憤。
梁氏心中也有氣,可再看到杜伯嚴時她卻緩緩安定了下來,或許事情還能有轉機。
“夠了!”
杜伯嚴喝了一聲,目光漸冷,直接便對柳二夫人下了逐客令,“這是在杜家,還請你們出去,若是不然,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你……”
面對着氣勢逼人的杜伯嚴,柳二夫人臉皮微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怎麼做她都丟面子。
柳薇含淚帶怨地看了杜伯嚴一眼,拉了柳二夫人的手,咬脣道:“二嫂,咱們先出去!”說着已是快步奔了出去。
王氏也站了起來,搖頭道:“這下好了,柳家這門親戚只怕是做不成了。”說着有些無奈地看向杜伯嚴,“四弟,你啊你……”
到了這一刻,若是讓她相信杜伯嚴對曲婧沒有私情,那這些年她都是白活了。
“大嫂!”
杜伯嚴對着王氏微微頷首,這才一撩衣袍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仰頭道:“母親,兒子心儀曲姑娘多時,還請母親同意讓兒子娶她!”
杜伯嚴的聲音很清亮,甚至還隱隱帶着一股高亢的節奏,衆人都回味在他的音色中,卻有些忽視了他這句話的實質內容。
待杜老夫人回過神來,臉色已是變得很難看,“你……”她伸出手指顫抖地指向杜伯嚴,“你這小子,你是要氣死我不成?!”
“祖母!”
杜延玉也跟着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有些忐忑地攥緊了杜伯嚴的衣袖,可她的目光卻依然堅定,“父親一片誠心,還請祖母成全!”說着已是磕下了頭去。
“玉姐兒!”
曲婧看在眼裡,心中早已是一片柔軟,雙腿一滑便跪在了杜延玉身旁,只輕輕摟着她的肩膀,淚眼婆娑地看向杜伯嚴,咬脣道:“你這是何苦?”
“你們……你們當成是要氣死我不成?!”
杜老夫人重重一掌拍在身旁的方几上,心緒起伏不定,眸中卻是怒意翻滾。
本來柳薇來說出這一通事她就是半信半疑,若是曲婧坦白了大不了就是攆了她出去,沒想到事情如今演變成了這般模樣,杜伯嚴父女倆人竟然都紛紛爲她求情,這個女人就當真那麼好?
杜老夫人沉着臉色看向曲婧,柔弱的肩膀,單薄的身形,那不算漂亮的臉蛋上掛着兩行清淚,確實有些楚楚動人,可這些對男人有用,怎麼可能打動她?
“曲婧,”杜老夫人面色凝重地開口,“我杜家自認待你不薄,可你呢,你是怎麼回報咱們杜家的?”
“老夫人,”曲婧身子一顫,有些不敢面對杜老夫人凌厲的眼神,只伏下了身去,“一切都是曲婧的錯,老夫人請別怪他們!”
“母親,”杜伯嚴挺起了胸膛,目光灼灼,“我與曲姑娘並無苟且之事,一直恪守本分,只是相處久了心生愛慕,這是人之常情,何錯之有?”
“再說母親一直想我再娶,開枝散葉,傳承子嗣,如今兒子有這個打算了,卻不明白您老又爲什麼這般震怒?”
“哼!”
杜老夫人冷冷一哼,手中的佛珠都撥不下去了,“曲婧的身份我都不說了,可她住在咱們家裡竟然和你暗通款曲……這是好人家的姑娘該做的事嗎?這樣立身不正的人如何能讓她做你的妻子?”
杜老夫人並不迂腐,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線,聘爲妻,奔爲妾,即使曲婧沒有走到那一步,可這些私下裡的手段也讓人不恥。
女人有私心有野心沒錯,可她不容許的是曲婧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耍這些手段,當她這個老太婆是死的嗎?
杜老夫人一通犀利的話語更是讓曲婧滿面通紅無地自容,她的心思她最明白,若不是有意爲之只怕今日她是不可能和杜伯嚴走到一處的,可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有什麼錯?
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渴望能有個避風的港灣,能有個愛她的男人,以這些爲前提,她是全心全意地在付出着,她的真心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杜老夫人火氣上涌,蕭懷素根本都不敢上前來勸,只是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若說曲婧沒有私心她也不相信,可這份私心每個人都會有,若是她處在曲婧的位置上,或許做得只會更多。
幸福從來都是自己爭取的,不可能天上掉餡餅!
梁氏也覺得羞愧,曲婧是她帶回來的,雖然她希望這個表妹能嫁得好過得好,施展些女人的小手段無可厚非,但是被杜老夫人這樣揭露出來任誰面上都無光不是?
“母親,您究竟要如何才肯答應兒子?”
杜伯嚴也急了,他知道杜老夫人的威嚴不容侵犯,可今天才知道她竟然是這麼拗,他們父女都跪到跟前來了,老夫人竟然半點不心軟。
杜老夫人眯眼看向曲婧,半晌,才沉聲道:“曲姑娘,你是否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着伯嚴,這輩子非他不嫁了?”
“我……”
曲婧擡眼看向杜老夫人,在老夫人如炬的目光下她總覺得心裡很慌,好似未來不是光明和希望,而是無盡的沉淪,她心下一顫,卻還是咬牙說出了最深的渴望,“還請老夫人萬全!”
杜老夫人抿緊了脣角,審視的目光將曲婧從上看到下,直到看得對方的背脊都冒出了冷汗,她這才緩聲道:“曲姑娘,我說你立身不正你並沒有否認,但我老婆子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之輩,我眼下就給你一個機會!”
“老夫人請說!”
不僅是曲婧,連杜伯嚴父女都是心中一喜,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老夫人。
蕭懷素卻沒有他們這般樂觀,雙手都緊張地絞在了身前,依她對杜老夫人的瞭解,老夫人可不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不給曲婧出些難題考驗一番,那就不是杜老夫人!
“若是想要讓我相信你不求財不求名,是真地一心爲伯嚴父女好……”杜老夫人淡淡地說道,可每一個字都像響在曲婧的心間,此刻的她充滿了期望,好似夢想就要達成一般,連脣角都不自覺地掛起了欣喜的笑容,而老夫人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她瞬間從天堂跌入了地獄,“那麼你就做伯嚴的通房丫環吧!”
“通房……丫環?”
不僅是曲婧怔住了,在場中人的面色都變了。
蕭懷素心下一沉,暗道杜老夫人那一關果然不好過,曲婧明明是奔着正妻的位置去的,現在老夫人一句話就要人家做通房丫環,這還是要讓對方拿出誠意來,誠意不夠,接下來一切都免談!
雖然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但這到底是一個轉圜,就是不知道曲婧會怎麼選?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她能插足的地步,不然更會引起杜老夫人的震怒,蕭懷素明白這一點,所以只是保持了沉默,半點不開口。
老夫人可沒有忽略她的存在,若是一個不好,或許就直接將她給攆了出去,懲罰什麼的只怕也會接踵而至。
而王氏原本還保持着看戲的心情,端起茶蠱抿了一口,此刻聽到杜老夫人說出的話來,手上一個不穩,茶水都灑在了衣袖上,她也顧不得擦拭,只驚疑不定地看向杜老夫人,不明白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母親!”
看着曲婧驟然間煞白的臉色,杜伯嚴急急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杜老夫人一揮手止住了,她平靜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將衆人驚疑的表情收入眼底,這才沉聲道:“我知道你們心裡有疑惑,咱們杜家從來都是家風持正,無一人納妾,可我眼下說的只是通房丫環,不是嗎?”說着目光轉向了曲婧,甚至脣角還帶着一分笑意,只是那笑怎麼看都讓曲婧冷到了骨子裡,“若是曲姑娘真的大義,不爲名不爲利,委屈做了伯嚴的通房丫環又怎麼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若是不經過一番考驗,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資格做伯嚴的妻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那……老夫人想要考驗多久?”
曲婧咬着脣顫聲道,回眸的目光卻是對杜伯嚴輕輕搖了搖頭,到了這個地步只怕杜老夫人也是吃軟不吃硬的,若是杜伯嚴一再逼迫,她真怕他們母子決裂,到時候杜家還豈能容得下她?!
曲婧一向是聰明人,她懂得隱忍,也懂得退讓,她只想得到心中所想,並沒有害人之心,若是杜老夫人想要考驗她,她就堂堂正正地做給杜家人看。
沒有付出,哪有回報?
今日爲了杜伯嚴,她可以賭上一賭!
杜老夫人掃了杜伯嚴一眼,暗道這個兒子當真沉不住氣,看眼下這模樣只怕對曲婧的感情已是不淺,若是她真地就這樣拆散兩人,說不定真的會母子離心!
再說她本也是想杜伯嚴成親生子的,可曲婧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冒出來,她心裡難免有着疙瘩,她可以不介意曲婧的出身,但卻不容許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想到這裡,杜老夫人輕哼一聲,“既然是考驗,自然是沒有時限,什麼時候我覺得你能勝任這正妻的位置,什麼時候自會讓你坐上來的!”頓了頓,脣角一掀,“怎麼樣,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若是曲婧知難而退,找個正經的人家嫁了,杜老夫人還會說她一聲明智,但若是她應下了,也只能說明兩點,一時她對杜伯嚴的感情很深,一是她城府心智都不弱,這樣的人懂得什麼時候隱忍,什麼時候爆發,將來也定會是個賢內助的。
“婆母,您這樣……”
樑夫人在一旁看了許久,此刻也忍不住要爲曲婧說句話,雖然她表妹家道中落,但到底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就這樣做了通房丫環,她們臉上豈能有光?
杜老夫人瞥了梁氏一眼,冷聲道:“我沒有同你說話,你且一邊聽着就是。”她還沒有怪罪這個二媳婦呢,若是梁氏不將曲婧帶到杜家來,如今怎麼會多了這事,回頭她還要慢慢清算,看有哪些人與這事沾了邊的,個個都逃不脫!
梁氏心頭一顫,卻又懾於杜老夫人的威嚴,這才嚅嚅地閉了嘴。
王氏站在一旁心情也有些複雜,畢竟多了曲婧這樣的一個心思深沉的妯娌她也是不願意見到的,到時候二房與四房聯成一線,大房夾在中間,雖然談不上有多爲難,但到底事事都要更謹慎了。
她也希望曲婧就此退去,做什麼通房丫環,這是自己不要臉面了!
曲婧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對他使勁搖頭的杜伯嚴,看着一臉緊張的杜延玉,她的脣角終於盪漾開了一抹釋然的笑容,她已經孤寂飄零了這麼久,她也渴望溫暖,渴望親情,若是杜家會是她最終落腳的根,那麼她願意賭上一賭!
轉過頭來,曲婧對着杜老夫人深深伏拜了下去,“請老夫人做主,曲婧願意成爲四老爺的通房丫環!”
話音一落,整個屋裡都安靜了下來。
梁氏的表情從錯愕到不可置信,眸中有痛心也有惋惜,最終只是絞緊了手中的絹帕,嘆息地搖了搖頭。
王氏也很無奈,整個人都聳在了椅子上,曲婧這般能屈能伸,只怕將來做了妯娌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杜伯嚴憐惜地看向曲婧,面色間多了幾許掙扎無奈,只無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他真希望曲婧能夠拒絕,通房丫環的身份,又有幾個好人家的女子能夠承受?杜老夫人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杜伯嚴心裡自然是有不快,不過老夫人的威儀他還不敢挑釁,只能將這口憋屈勁給悶在了心頭。
杜延玉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這件事情的轉折變化太快,她都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只是呆呆地愣在那裡,目光也些無神地轉向了蕭懷素。
蕭懷素對杜延玉輕輕搖了搖頭,心裡也是長嘆一聲,眼下這事情只怕已經成了定局,雖然一波三折,也不是她最後預想的結果,但好歹曲婧算是留下了,不過接下來的這場仗卻是個長期性的硬仗,她自問再也幫不了什麼忙,還要看曲婧自己的努力。
“好!”
杜老夫人撫了撫手掌,神情似笑非笑,眸中還有一絲淡淡閃過的奇異光芒,從蕭懷素的角度看去,似乎老夫人對這曲婧還有了幾分欣賞。
蕭懷素心頭錯愕,面上更不會表現出來,杜老夫人的心思太深沉了,連她都有些琢磨不透。
曲婧最終沒有離開,甚至還連帶着包袱細軟一起搬進了杜伯嚴的院子,開始了她通房丫環的日子,雖然名義上是丫環,可誰敢真將她當作丫環使喚呢?在這院子裡除了杜伯嚴之外,便是她說一不二,儼然將這裡管治了起來。
柳薇得知這個消息,自然是恨得咬牙,不過她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曲婧也僅僅是個通房丫環,或許她再搏上一搏,一切都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