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人眸子微眯,閃過一絲精芒,旋即看了劉媽媽一眼,似笑非笑,“咱們都回杜家村一個來月,寧家卻是眼下才派人過來……”說罷輕哼了一聲。
杜老太爺說與寧遠有幾分交情不假,只是這份交情還會不會像當初那般好用就說不清楚了,畢竟朝堂的局勢瞬息萬變,只怕寧家遠在陝西也收到了風聲。
不過杜老夫人雖然是這樣想着,但到底對這個陝西的土皇帝不敢怠慢,忙讓劉媽媽請了人進來,總要看看他們是唱的什麼戲不是。
再說了,到時候杜延雲若真是嫁到了西安府,指不定還需要寧家幫襯幾分,杜老夫人也是會做人的,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沒事找事地去得罪寧家。
寧家這次派遣來的是一名管事媳婦,約莫也就三十來歲,容長臉,眼睛不大,嘴皮子薄說話利索,打扮得體,頭上插着兩根點翠金簪,比一般人家的主母都要體面幾分,見了面便向杜老夫人福身行禮,滿面笑容地道:“早知道老夫人回了杜家村,只是府裡一直忙着,咱們姜姨娘也脫不開身,如今得空了纔派奴婢來慰問一聲,老夫人許多年不回西安了,可住得還習慣?”
杜老夫人看了那管事媳婦一眼,笑着點頭,“落葉歸根,本就是住慣了的地方,哪有習慣不習慣的,倒是勞……勞你們姨娘記掛了,不知道寧夫人她……”眼波一轉,帶出幾許深意。
西安府裡誰不知道寧夫人袁氏諸事不理,就像個超凡脫俗的仙女似的,如今寧府的掌家大權都握在姨娘姜氏手裡。
明明是個姨娘,卻把持着府中大權,杜老夫人對這樣的女人很是不屑,以她的脾性這樣的女人她是不想結交的,只是如今……
杜老夫人眼神一黯。
此一時,彼一時。
姜氏雖說爲妾,可大權在握,寧遠對她又很是寵幸,只怕西安府裡巴結拉攏她的官太太不少,人跟着也傲驕了起來。
“咱們夫人……”管事媳婦婉轉一笑,“倒是還好,只是如今姜姨娘管着府中事務,姨娘辦事穩妥,又得大人信重,夫人看着也放心。”
杜老夫人輕咳一聲,緩緩收了笑容。
這是寧家的家事,她自然不好過問,不過寧遠也算做得出來,寵愛姨娘多過正室,聽說府裡嫡子的地位都比不上庶子得寵,這樣的門風,真正是混亂一片,那種地方還不知道是怎樣得烏煙瘴氣呢!
管事媳婦見杜老夫人斂了笑容,心中也不由哼了一聲,不過是在汴京城裡混不動的人,這纔回到西安府,還真當自己是從前的首輔夫人不成?
到了西安,只怕姜姨娘動動小手指頭都能讓杜家這些人吃不完兜着走,自己這般客氣也不過是受了姜姨娘的囑託。
想到這裡,管事媳婦面色一轉,笑道:“老夫人,奴婢這次來到杜家村,也是奉了姜姨娘之命,來請老夫人及府上幾位小姐參加‘春宴’的,”說着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燙金帖子遞了過去,劉媽媽趕緊接過又遞給了杜老夫人,又聽那管事媳婦道:“西安府城裡有頭臉的夫人小姐們都會赴宴,只是老夫人住在杜家村裡離得遠了些,奴婢趕了一天的路纔到,只怕老夫人赴宴之時得提前一天進城了。”
西安府離杜家村有百里路途,坐馬車的話一天走不到來回,當然勉強也行,不過也是累得夠嗆,妥善的做法自然是提前一些時日,到了西安府城誰又想趕着回這窮鄉僻壤的?
管事媳婦這樣說着話,言語裡不禁有了一絲高高在上的感覺。
就算杜老夫人的地位在汴京城裡如何顯赫,回了杜家村不照樣就是個普通的老太太。
杜老夫人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燙金帖子,上面寫着端秀的小楷,只是字跡有些小,她費了好大的功夫纔看清楚,接着便抿脣沉思了起來。
去,還是不去?
若是不去,那明顯是駁了姜姨娘的面子,撇開寧夫人袁氏不說,這位如夫人姜氏可算是如今西安的第一夫人,人都跑到杜家村來請了,若是她不去,只怕姜姨娘心裡會記恨,又覺得自己看不起她,將來暗地裡使絆子穿小鞋,讓人防不勝防。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姜姨娘能騎在袁氏頭上作威作福,只怕也不是一般的人,這樣的人眼下還不能得罪。
杜老夫人不由在心底輕嘆一聲,頷首道:“到時候回覆你們姨娘,我會準時赴宴的。”說罷又轉向了劉媽媽,“好好給安排住處,可別怠慢了。”
劉媽媽立馬應了一聲,便來請管事媳婦。
對杜老夫人的回答那管事媳婦顯然也在意料之中,笑着起身隨着劉媽媽退下了。
直到劉媽媽帶着那管事媳婦走遠了,杜老夫人這才重重地將這帖子拍在炕桌上。
什麼時候她也需要這般奉迎一個姨娘了,若不是形勢比人強,還沒有到那一步,她也不想和寧家的人撕破臉皮,畢竟杜老太爺以後的路連她都不清楚,是高是低,是榮耀歸鄉還是……
她都不敢往深裡去想!
能夠少樹敵就少樹敵吧,她也只是隨大流罷了,世道如此,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改變什麼。
再說了杜延雲的親事……臨行前她可是親口答應了王氏要放在心上的,寧家舉辦的宴席只要是西安府有頭臉的人家,沒有不賞臉的,或許她也能從中瞧見幾個合心意的。
當然,這也不是必然的,但是去碰碰運氣還是必要的。
好在這春日宴定在四月二十五,還有時間準備,杜延雲的腳也好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隨她一起赴宴。
杜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便讓香菱去交待給了杜延雲她們幾個知道,時間充足,也可以好生準備一番。
杜延玉得到消息很是高興,拉着蕭懷素直樂,“寧家請咱們去赴宴,那可是寧家啊,帝國雙雄之一,還不知道是怎麼氣派呢!”說着興奮得眼珠子直轉,撫掌道:“趁這個機會咱們在西安府城裡多住上幾天,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逛上一遍,這纔不虛此行!”
蕭懷素在一旁捂脣直笑,“三表姐什麼都計劃好了,倒是省得我操心。”
當日他們回杜家村時也只是從西安府經過,的確沒有時間來好好打量這座千年古城,如今有這個機會,蕭懷素自然也是高興的。
杜延雲卻是一手撐着下頜坐在桌子旁邊,一臉的意興闌珊,對於這種夫人小姐們的宴會,那不就是變相地相看,看着誰家的小姐合意了,就說和給適齡的公子,她自然是沒有興趣的。
“二姐怎麼了?”
杜延玉看了杜延雲一眼,有些納悶道:“自從二姐傷了腳後一直在牀上躺着,好不容易能夠出去玩了,正該高興纔是。”
“是啊二表姐,”蕭懷素也跟着點頭,又挽了杜延雲的手,笑道:“參加寧家的宴會倒是次要,得空了咱們在西安府好好玩玩,相信外祖母也不會拘着咱們的。”
“是陪着你們倆個玩吧!”
杜延雲勾了勾脣角,展顏一笑,好似又想到了什麼,不禁問道:“參加宴會的衣服可有了?需不需要重新再做?”
“有的。”
蕭懷素連連點頭,“離京時做了好些,去年的衣服都沒穿完呢,這次宴會也不是多重要,咱們找一件合適的就行,相信三表姐也有?”說着轉向了杜延玉。
杜延玉跟着點頭,“我自然也有,二姐不用操心了。”
“那就好。”
杜延雲笑了笑,又轉頭看了看屋外樹枝上新發的嫩芽,春天來得這樣快,他的婚期也到了吧?
此刻汴京城的景國公府里正是一片張燈結綵。
顧家與宋家的聯姻自然驚動了滿朝文武,連皇上都賞賜了一對金鑲玉如意,將倆人的結合比作金玉良緣,在成親之日送到,也算是爲這場婚宴營造了空前熱烈的氛圍。
顧清揚一身金絲紅袍加身,頭帶金冠,足蹬長靴,意氣風發,神彩風揚,贏得了滿堂的喝彩,於賓客間遊走不停,杯中的酒水就沒斷過,紅光映了滿臉。
“新郎官真是一表人才,人中俊傑啊!”
“與宋小姐更是天作之合!”
“對,人間絕配!”
誇讚的話不絕於耳,顧清揚只是笑着應付兩聲,一杯一杯酒水地喝下肚去。
爲了今晚能夠順利地洞房,景國公可是早就預備了大半的白水給顧清揚兌酒,若是這樣都還醉了,那就真沒辦法了。
“你們就別灌了,沒看到我二哥都要醉了!”
顧清淮擋在顧清揚面前,瞪了瞪左右還敢舉杯上前的人。
“五表弟,二表哥這是喜事,咱們可就盼着這一天與他好好喝喝,你就別攔着了!”
七皇子哈哈一笑,又大手勾過了顧清淮來,隨手就給他灌了一杯。
顧清淮措手不及之下一杯酒水嗆在了喉間,立刻弓着身子大力咳嗽了起來,周圍便立時響起了一陣鬨笑。
“不行了,我要吐了!”
顧清揚搖搖擺擺地倚在桌邊,突然臉色一變,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七皇子見狀,趕忙喚了小廝跟去,今夜可是洞房花燭,他們還想跟着去鬧騰一番呢,顧清揚若是真醉了,那就沒意思了。
顧清揚雙臂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乾嘔了幾聲,身後的小廝擔憂地扶住了他,“世子爺,您沒事吧?”
“去給我端杯熱茶來!”
顧清揚吩咐了一聲,便轉過身子坐在了美人靠上,用袖子沾了沾脣角,脣角扯起一抹笑來。
其實他什麼都沒吐,不過騙着他們玩罷了。
今晚喝得夠多,也該收口了。
若是不裝模作樣一番,七皇子怎麼會那麼容易放過他?
今夜是洞房花燭啊,可他爲什麼沒有一點期待和喜悅?
成親生子這是他該履行的義務,至於對方是誰,對於他來說真沒所謂,不過如今得到了宋閣老的全力相幫,也算是一項益處了。
十五的月亮又圓了,蕭懷素應該早已經到了西安府。
顧清揚轉頭望天,星空朗月下似乎還能見着那張清麗精緻的容顏,一雙平靜的眸子若深潭一般,他已經再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這是被她隔絕在外了吧?
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啊!
顧清揚無奈地搖了搖頭,甚至有時候在宮中行走瞧見了杜老太爺他都覺得有幾分尷尬,他還記得清與杜老太爺下棋的場景,可轉眼間,一切都成了過往。
杜老太爺如今的處境也見不得有多好,不過皇上對他信任,暫時誰也動不了他。
與皇后和太子那邊是一個僵持的局面,就看誰有耐心,誰會先沉不住氣。
或許不會持續很久,但是……眼下還太早,沒到最後一步誰也說不清。
他只能把握住他眼下能夠把握的。
顧清揚眸中光芒一閃,緩緩收緊了拳頭。
也許蕭懷素離開這裡是對的,汴京這個是非之地,沒決出個高下,所有人都可能會被牽扯在內,杜老太爺也是好謀算,遣走了家人,留下他與大兒子杜伯溫共同應戰,似乎比以往要輕鬆了許多。
杜家倒是暫時不用顧慮,不管別人怎麼樣逼迫,杜老太爺都是死守自己的立場,若非如此,皇上也不會對他信任有佳。
倒是葉觀瀾逐漸嶄露頭角,爲皇后太子陣營出了幾個不錯的點子,倒是幾次都讓他們措手不及。
當初他想得沒錯,葉觀瀾果然是個厲害的對手,不過角逐還在進行,沒到最後時刻誰都不敢說自己穩贏。
月色漸高,顧清揚藉着酒勁回了新房,七皇子他們見到他這番模樣自然不好再戲耍,有些遺憾地悻悻離開了景國公府。
宋思渺自然是在新房裡枯等着顧清揚,不過她也沒閒着,早就吩咐丫環煮了雞湯餛飩,添飽了肚子,洗梳換了身乾淨清爽的衣服躺在牀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捱得都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才覺得身上驟然一沉,猛然便張開了眼睛。
夜色中,顧清揚一雙明眸就那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冰冷得似乎不帶一絲感情。
宋思渺心頭一驚,以爲自己看錯,趕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時那絲冰冷已經消融不見,又換上了顧清揚那一慣溫潤的笑意,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一喚,“娘子!”
“相公!”
宋思渺驟然覺得心頭一陣火熱,雙手不禁環抱住了顧清揚,心下微定,剛纔一定是她看走眼了。
她喜歡了顧清揚好些年,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她自然是歡心不已的。
能夠做上景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不知道打敗了多少隊手,連當初那個驕傲的杜延雲不也灰溜溜地離開了,再沒有人敢和她搶顧清揚。
“歇息吧!”
顧清揚伸手一揮,兩旁的牀帳應聲落下,厚重的牀帳擋住了光線,牀榻內更是漆黑一片,也是他根本不想看清下面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今夜,只是他應該履行的一個義務,帶着這樣的心態,他的動作自然便少了幾分溫柔,有的只是機械式的掠奪與粗暴。
在顧清揚不含任何溫情的對待下,也註定了宋思渺的第一夜絲毫不能體會到快樂,最終只在無盡的痠痛中沉沉睡去。
杜老夫人帶着蕭懷素幾個早已經在宴席的前一天趕到了西安府城,落住在西安城的杜家別苑裡。
杜老太爺是西安人,雖然杜家村隔着這裡百里遠,但並不妨礙他在府城裡置業,這裡的宅院甚至比村裡的祖宅還大,是個足足五進的院落。
只是住得人少,平日裡就留了打掃的僕傭與丫環。
杜老夫人也允了蕭懷素她們在西安府城裡多呆幾天,幾個丫頭自然高興,奔波一天後,只等着好好歇息一覺,明日參加完寧家的宴席之後,時間便可以自由安排了。
四月二十五是個好日子,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杜家的馬車到達寧府時已是排起了長龍,杜老夫人也不心急,老神在在地倚在車壁上,一手撥弄着手中的佛珠。
“這寧府好大啊,真是氣派!”
杜延玉放下了車簾,忍不住一聲感嘆,“這來赴宴的人真多,只不定要等上一刻鐘了。”
蕭懷素點了點頭,又看了杜老夫人一眼,這才道:“寧家的權勢和聲望在陝西可是第一,寧家宴請,不管是誰家只怕都會上趕着來,怎會甘於人後?”
“表妹說得對。”
杜延雲扯了扯嘴角,“咱們不過就是陪人唱戲,也別太較汁了,能應付過去就行。”
杜老夫人神色微凝,目光在車上掃了一圈,這才沉聲道:“寧家如今是姜姨娘當家作主,這情況西安府的貴婦人小姐們都知道,這個女人手段不簡單,若是無必要也不要得罪了。”又轉向杜延雲,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鬢,“你母親將你託付給了我,今兒個好歹要擦亮眼睛看看,你放心吧,祖母會爲你作主的。”
“祖母……”
杜延雲紅着臉垂下了頭去,模樣看似嬌羞,可蕭懷素知道這只是她無意的表現,杜延雲的心裡只怕不是杜老夫人想得這般。
杜延玉只是看了杜延雲,便在一旁捂脣偷笑,間或對着蕭懷素擠了擠眼。
蕭懷素只做不知,伸手在杜延玉腰上捏了一把,她頓時身子一僵,這笑也就收住了。
杜家人在馬車上確實等了有一刻鐘,這纔將馬車停了進去,換乘軟轎擡進了二門。
蕭懷素剛剛落轎,站定在杜老夫人身後,便見着一穿着紫色紗衣的美婦人帶着兩個丫環迎了出來,一臉笑意地福身,“妾身姜氏見過杜老夫人!”
原來這就是姜姨娘。
蕭懷素飛快地睃了一眼姜姨娘,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姜姨娘是長得挺美的,一雙單鳳眼尤其嫵媚,雖然三十開外的年紀了,可保養得宜,那皮膚不壓於青春少女,看着水嫩嫩的。
“這便是府上幾位小姐吧?”
姜姨娘瞧見了蕭懷素幾個,立馬笑着打量了起來,“二小姐豆蔻年華,果真是京裡回來的,這皮膚白得我都羨慕呢!”說着便捂脣笑了起來,又打量了一眼蕭懷素與杜延玉,隨意誇讚了幾句。
“姜姨娘謬讚,可美得這幾個丫頭了。”
杜老夫人笑着應和了一句,就沒再多說什麼。
姜姨娘心頭哼了一聲,面上卻是不顯,杜老夫人果然有傲氣,不過她還以爲這是在汴京城麼?
自己能來迎一迎杜家人已是給了他們面子。
姜姨娘笑着領了杜家人往裡而去,曲徑通幽,濃蔭閉日,轉過了幾個迴廊及花圃後,視線這才豁然開朗。
蕭懷素看見了一汪湖泊,這湖泊佔地面積只怕有一畝,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似一面平整的光鏡,湖上嶙峋地放着許多太湖石,還有白鷺停泊其上,恍然見着尤如仙境一般。
“這裡好美啊!”
杜延玉也忍不住感嘆了一聲,這汪湖泊雖然比不上杜家村的祖河寬敞,卻別有一番意境之美,而且這湖泊是建在府中,足以見寧府有多大。
在汴京城裡寸土寸金,即使杜老太爺身居高位,也絕對不敢在府裡建那麼大的湖泊,這可堪比前朝皇室享樂的碧波池啊。
杜延雲目光轉了一圈,也點頭道:“確實很寬敞,也氣派,整個西安府只怕找不出比這更好的宅子了。”
姜姨娘聽到杜延雲姐妹說話,便轉過頭來笑道:“咱們府上的確寬敞,若不是有丫環帶領,初次來到只怕還要迷路呢。”頓了頓又指指前方,“那裡戲臺該開唱了,妾身就送幾位到這裡了,讓丫環領你們過去。”
姜姨娘又看向杜老夫人,一臉歉意道:“老夫人,顏郡王的夫人眼下該到了,妾身要去迎上一迎。”
杜老夫人微微頷首,“姜姨娘不用客氣,自去忙就是。”
“好。”
姜姨娘留下了一個丫環給杜老夫人她們帶路,自個兒便轉身離去,她作爲今日寧府宴請上實際的女主人,自然忙得事情多,今日來迎杜家人已是給足了面子。
“幾位這邊請。”
穿着翠色衣衫的丫環客氣而周到地帶路,一邊引領,一邊還回頭照顧着杜老夫人幾人的步伐,見着她們觀望景色便停上一停,等着她們起步,自己再往前走。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戲臺時已經聽到了一陣婉轉輕柔的唱腔。
蕭懷素目光一掃,戲臺下已經坐了好些人,全都是不認識的臉孔,不過她們穿着靚麗,舉止得體,必定是西安府城裡達官顯貴的夫人。
翠衣丫環將杜老夫人她們安頓在席位上,又讓人上了茶水,這才退了下去。
蕭懷素她們剛剛坐定便有人投來打量的目光,像是在猜測着她們一行人的身份,有些按捺不動,有些反應過來便笑着與杜老夫人打招呼,老夫人也頷首致意。
“怎麼辦呢,這些人咱們可都不認識啊!”
杜延玉小聲地在蕭懷素耳邊嘀咕,又有些緊張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我發現好多人都看着咱們……”
蕭懷素笑道:“那是因爲她們沒見過咱們,新面孔出現,難免會有一絲好奇。”
“表妹說得對。”
杜延雲的目光四處睃了一圈,這才輕聲道:“先坐上一會兒,待會咱們再去湖邊走走,那裡的景色看着最美。”
“好。”
蕭懷素也贊成這個提議,大家都在看戲,自然其他地方的人就少,湖邊清靜,她們也能透口氣。
約莫坐了有小半個時辰,杜延雲這才向杜老夫人說了這事,老夫人想了想便也由着她們姐妹幾個出去,只叮囑她們不要亂走,凡事小心謹慎些。
蕭懷素幾個自然點頭應是,這才得以脫身。
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杜老夫人無奈一笑,早知道在不熟悉的環境中這幾個丫頭會呆不住,難得還陪着她坐了那麼久。
不過這樣也好,有其他夫人來找她聊天時,杜老夫人也能問得隨意些,大致瞭解一下西安府數得着名頭的人家,也好爲杜延雲的親事作一番打算。
“總算能夠鬆口氣了。”
看着寬敞的湖泊,蕭懷素的心情也大好,湖面上掠過一陣微風,帶着一股水汽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這水好清涼啊!”
杜延玉步下了幾級石階,伸手到湖水裡攪動着。
眼見着湖邊上還有幾尾小魚,此刻她伸出細白的手指在水中晃動,小魚兒還以爲是吃食,圍着手指轉個不停,魚嘴不停地啄在她的指間,癢得杜延玉禁不住發出一陣輕笑聲。
杜延雲看了杜延玉一眼,擔憂道:“三妹仔細些,可別掉在水裡了。”
“咦,二表姐,你看那裡有人!”
看着杜延玉開心,蕭懷素自然也高興,目光剛向周圍一掃,一下凝住了。
只見不遠處一顆柳樹下正站着兩名女子,一名着粉紅長裙,一名着鵝黃衫裙,倆人好似起了爭執一般,那名粉紅長裙的女子驟然推了鵝黃衫裙的女子一把,鵝黃衫裙的女子一個踉蹌往後跌退了幾步,腳下一滑,竟然“撲通”一聲跌進了水裡。
“不好,有人落水了!”
蕭懷素臉色一變,卻見着那粉紅長裙的女子驚慌地轉身就跑,只留下那鵝黃衫裙的女子在湖水中不停地掙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