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看着匆忙進來的人,袖口下的手緊握着,用極大的力量隱忍着,腦海中,孃親在大火之中掙扎的畫面怎麼也揮之不去,火光映着的大夫人的臉,卻是格外的駭人!
那一年,她隱藏在不遠處,聽着孃親的呼喊,想起孃親的交代,小小的身體不斷的顫抖,孃親要她活着,這是她最後的願望,而她在火光之中也下定決心,定要親手爲孃親報仇!
自那夜後,她昏迷了五天五夜,醒來之時,整個侯府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二姨娘劉氏變成了侯爺夫人,原本庶出的大小姐取代了她嫡女的位置,孃親一心愛着的爹爹,卻是在孃親屍骨未寒之時,擁着劉氏,彈琴作樂,沒有半分哀痛,就連安茹嫣當着他的面,對她拳腳相向,安平侯爺也只是淡淡的看着,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十二歲的她知道,孃親的家族漸漸沒落,在安平侯爺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而劉氏,卻能帶給他更多的好處!
她看着爹的薄情與冷情,只有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敢出門,每當閉上眼,她都會看到孃親在火中掙扎的畫面,每記起一次,她心中的仇恨就清晰一分,直到安茹嫣將她推入湖中,奪走了她的記憶……
“娘……”安茹嫣看到大夫人,頓時大哭了起來,同時,也拉回了安寧的神思。
大夫人看到安茹嫣手上纏着的紗布,紗布上滲透的血觸目驚心,一顆心更是揪在一起,“是誰?是誰將你害成這樣?”
方纔,她一進侯府,就聽到下人的稟報,說是大小姐受了重傷,一心擔心女兒狀況的她,來不及問清楚具體情況,便匆匆的趕過來一探究竟,看到安茹嫣此刻的樣子,整個人頓時都懵了,她活了這麼多年,當然知道嫣兒的手到底爲何纔會變成這樣。
拶指之刑,竟有人對嫣兒動如此大刑!嫣兒平日裡嬌貴慣了,哪裡能夠承受得住這樣的刑罰?
“哎,也不知怎的,嫣兒竟得罪了皇后娘娘……”緊隨着大夫人之後趕來的四夫人楊木歡嘆了口氣,滿是憐憫,“可憐了大小姐要受如此的痛苦,也虧得大姐你日日燒香拜佛,本該有佛祖庇佑,可……”
大夫人一聽是皇后娘娘下旨用的刑,原本的氣焰頓時消了幾分,可是心裡的的火依舊燃燒着,轉身看向楊木歡和秦玉雙,見她們臉上的憐惜,心中不由得冷哼一聲,這兩個賤人怕是來看好戲的吧!裝着一副擔心關切的模樣,誰不知道她們心裡打着什麼主意。
“有勞四妹、五妹了操心了,該是佛祖給嫣兒的歷練,就連佛祖也是歷經了苦難,更何況是嫣兒呢!”大夫人帶着一貫的笑容,淡淡的開口,她怎麼也不能讓這兩個賤人看了好戲!
楊木歡微怔,但片刻又恢復過來,“大姐說得對,有福之人終究會有福,就連皇太后年輕時,也是吃盡了苦頭,後來還不是成爲一國之母,榮寵天下,大小姐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大夫人眸光微閃,不想在這個時候和楊木歡交手,“四妹、五妹,嫣兒需要休息,我就不留你們二位了。”
楊木歡和秦玉雙見她如此,也沒有說什麼,福了福身,便轉身出了房間,直到出了綺水苑外,楊木歡的臉終於是垮了下來,重重的扯下身旁的花枝,“哼!也不看看她安茹嫣是什麼東西,也敢和皇太后比,我看她連給皇太后提鞋都不配!”
秦玉雙卻是微微一笑,“四姐,你何必爲她生氣?大夫人將心思花在大小姐身上,可要是三小姐超過了大小姐,到了那時,還管她是什麼正室夫人,還不得矮你一截。”
楊木歡頓時眼睛一亮,對啊!她可是有個寶貝馨兒!
劉香蓮的安茹嫣毀了雙手,正好,她的寶貝蘭馨一天比一天優秀,哼,她倒是要看看,等到馨兒大放光彩之時,她這個侯爺夫人又會有怎樣的表情!
而此時的綺水苑內,四夫人和五夫人走後,大夫人劉香蓮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擔憂與疼惜。
“娘,嫣兒好痛……”安茹嫣痛苦的開口,完全沒有了方纔對安寧的凌厲,“我的手……我的手是不是好不了了?”
劉香蓮身體一怔,便是不詢問大夫,她也知道,受了拶指之刑,手便是能好,也不如常人,要拿針線或者是撫弦都做不到完美了。
但看安茹嫣眼中的恐懼,她卻是細語安慰,“嫣兒別擔心,娘一定會找人治好你的手。”
“真的嗎?嫣兒的手能好?”安茹嫣眼睛一亮,欣喜的望着劉香蓮,滿臉的期望。
劉香蓮不忍看她失望,終究是點了點頭,安茹嫣頓時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只要手能好,她安茹嫣還會扳回一城,想到自己在牡丹宴上所受的痛,以及那些貴女們對她的指指點點,心中的火焰蹭的冒了出來,目光狠狠的看着一旁默默站着的安寧,“都是她,要不是那幅‘牡丹爭豔’,我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安寧身體一怔,心裡浮出一絲諷刺,安茹嫣的舉動在她的意料之中,正是因爲早料到她會秋後算賬,所以在牡丹宴上,她也是做足了功夫,所有人都看到她替安茹嫣求情,甚至不惜替她頂罪的,不是嗎?
感受到大夫人凌厲的視線,安寧猛地惶恐的低下頭,“寧兒只是照着姐姐給的畫來繡,不知道爲何會出錯……寧兒……”
“你不知道?我看你是存心想害我……啊……”安茹嫣氣急攻心,又牽動了手上的傷口,頓時痛得呲牙咧嘴,完全沒了平日裡的優雅。
“寧兒……寧兒沒有……”安寧急切的想要解釋,擡眼看到安茹嫣蒼白的臉色因爲憤怒而不正常的脹紅着,心裡卻是浮出一絲快意,安茹嫣終於也體會到了她前世的痛了麼!
“好了,好了,這事我會查清楚,你還不快下去,硬要站在這裡,惹得你姐姐煩心你才甘心嗎?”劉香蓮一改這兩年多來對安寧的溫聲細語,滿臉陰沉的吼道。
安寧斂下眉眼,形色慌亂的轉身離開,剛走出一步,便聽到大夫人冷冽的聲音再次傳來。
“等會兒到我院裡。”大夫人看着安寧的背影,一雙眸子更是陰沉,這個丫頭,長得越發的像雲蓁了,前些時候,她每晚做着雲蓁找她索命的噩夢,每一次從夢中驚醒,她都驚恐不已,那賤人死了這麼些年了,還來擾亂她的生活,可她每晚怎麼也避不開,無奈之下,她只有去凌雲寺,表面上是去祈福,實則找高僧替她誦經,希望藉此能夠擺脫雲蓁的夢魘。
“是。”安寧背對着她應聲,眼底卻是劃過一道光芒,大夫人這一關在她的預料之中。
在這侯府,她雖勢單力薄,但卻明瞭府中每一個人的心思,而對於大夫人,她心中也早已經有了應對之策,想到自己的計劃,安寧嘴角微揚。
大夫人啊大夫人,她可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只知聽從她命令的安寧了,這一次,即便是大夫人真的想動她,怕也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