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張硬朗的臉上,卻有着一雙好似讓人看不透的眼睛。
果真。
有其父必有其子。
只要他不親口同你說,你就永遠看不出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將軍,五年了,你終於回家了。”
宋清茹撐起傘,緩緩朝他走去。
對上她那雙微紅的眼,陸澤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夫人,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那都是我應該做的。”
宋清茹拿起絹帕,仔細着擦拭他戰袍上的雨漬。
“走吧將軍,午膳已經備好了,就等着爲你接風洗塵呢。”
陸澤遠擡頭看向門口那些站着的人,這麼一看,他竟是一個都不認識。
但他也沒先問此事,“你們先回府,本將軍有話同夫人說。”
“是,將軍。”
待人陸陸續續的回府後,陸澤遠便開了口。
“夫人,爲夫是有一件事想同你交代,但爲夫希望你聽完之後莫要生氣。”
宋清茹指尖微頓,擡眸輕笑道:“將軍爲了黎明百姓,在邊關待了五年已然夠辛苦了,我這個做妻子的,又怎會跟將軍置氣?”
陸澤遠聽完後,臉上有了些笑意,“爲夫就知道,夫人向來大度賢德,無論爲夫做什麼,夫人都能事事先爲我考慮。”
“這是自然,女子出嫁從夫,夫便是女子的天。”
陸澤遠面露滿意之色,“那就請夫人先隨爲夫上馬車,去見一個人,畢竟外面正在落雨,唯恐讓夫人染上了風寒。”
他是怕夫人染上風寒嗎?
他分明就是怕他那個外室染上風寒!
無恥!
身旁的霜兒臉都綠了。
紅蓮拍了拍她,便上前接過了宋清茹手中的油傘。
“夫人,將軍,春雨寒涼,若是有話要說,便先上馬車暖暖身子吧。”
“好。”宋清茹掌着紅蓮的手臂,上了馬車。
待掀開車帷後,一股濃郁的異味便瞬間直衝腦門。
宋清茹眉心一皺,在踏進馬車內時,也看到了那個大着肚子的女子。
此人身着價值不菲的藍色紗裙,頭戴珠釵,手戴玉鐲。
長髮飄飄,模樣精緻。
生了雙如小鹿般的眼。
眼波流轉間,既無辜,又帶着絲欲色。
看來,她每月給陸澤遠送去的那幾百兩,他沒白花。
像邊關那般苦寒的地方,這個外室還如此的光彩照人。
“夫人我……”
許是見人來了,林綰綰頓時便低下了頭。
宋清茹看着她這副小心翼翼的姿態,正欲開口。
跟着進來的陸澤遠便先道:“綰綰不必如此緊張,夫人待人親和,她不會傷害你的。”
宋清茹坐下後,笑容不達眼底,“那將軍,這位叫做綰綰的姑娘是?”
陸澤遠嘆了口氣,“乃是爲夫一位已故同袍的女兒,林綰綰,夫人,爲夫也不想欺瞞你,如今綰綰的腹中已經有了爲夫的孩子,爲夫就打算迎她過門。”
“當然,爲夫也知曉,爲夫這一行徑,無疑是給你當頭棒喝,可爲夫也不忍心,讓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便沒了父親。”
林綰綰紅着眼說:“夫人,您要怪就怪綰綰吧,其實早在醫師爲我診出懷有身孕時,將軍就給我端來了一碗紅花湯。”
“是我死活不肯喝下,還生了求死的心,最後是將軍心善,纔將我留在了身邊。”
“而這般久才告訴夫人此事,也是將軍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唯恐傷了夫人的心,所以纔不得已隱瞞至今的。”
不得已?
看着一唱一和的兩人,宋清茹良久才問:“那你們又是何時在一起的?將軍,我記得你這五年來,一直都待在邊關吧?”
“是……”陸澤遠啞着聲音道:“一年前,綰綰的父親戰死沙場,他在臨終前,便將綰綰託付給了爲夫。”
“爲夫想着綰綰一個孤女,家境又貧苦,便只好派人將她接到了邊關來,至少也能讓她吃上一口飽飯。”
“而我何時跟綰綰在一起的,是一次夜裡,爲夫實在太過想念夫人,再加上又飲了些酒,便錯將前來送醒酒湯的綰綰看做成了夫人,才因此而犯下了大錯。”
到頭來。
他與人珠胎暗結,還成她的不是了?
見宋清茹久久不語,坐在她身邊的陸澤遠,牽起了她的手。
“夫人,爲夫與你相識,至今已有十三載,你應該深知爲夫最怕的便是骨肉分離吧?”
十三年前,陸澤遠與他父母,跟隨着災民一同逃荒到了江州城。
期間,他們一家三口有過被人羣衝散了後,找不到對方的經歷。
所以後來公爹去了軍營之後,陸澤遠就跟陸老夫人住在了父親爲他們安排好的宅院裡。
那個時候的陸澤遠才十四歲,每天都在擔驚受怕。
怕公爹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因此,宋清茹當時聽到僕從的稟報之後,便時常去宅院找陸澤遠玩。
還會邀請他去宋府,去參觀她父親收藏的奇珍異寶。
帶他去,她自從沒了母親之後,就常待的秘密地。
這一相處,就相處了差不多四年。
宋清茹自是知曉,陸澤遠這個人,他最是見不得骨肉分離。
“那將軍是打算給林姑娘什麼名分?”
“平妻。”
話落,林綰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也不傻,趕緊道:
“萬萬不可!綰綰只是一介孤女,怎配做將軍的平妻!只要將軍讓綰綰在府中做個丫鬟即可,那也是綰綰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宋清茹聞言,轉頭看向了陸澤遠。
而後者則是面露難色,“可你畢竟還未進門,便有了身孕,此事還是因我而起,做丫鬟和妾室,都太委屈你了。”
“何況夫人。”
陸澤遠牽起宋清茹的手,眼中藏有悲痛,“綰綰的父親生前,在戰場上幫爲夫擋過不少的明槍暗箭,可以說,綰綰的父親,還是爲夫的救命恩人。”
難怪。
難怪要給林綰綰編造這樣一個身份。
因爲救命之恩大過於天!
良久。
宋清茹看着眼前這個,在心中早已面目全非的男人,良久才輕輕點頭。
“原來如此。”
“那夫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