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昏暗,付大爺老眼昏花,以爲跟在織羽後面的是織扇,取笑道:“織扇丫頭怎麼安靜了,學乖了不少啊。”
織羽正要解釋,被凌依制止,便又改口道:“付大哥呢,怎麼沒見到人。”
付大爺推出兩張凳子讓兩人坐下,嘆口氣:“還在那個破攤子,我早說過讓他扔了那些東西,可他偏不聽,整日到集市上去賣,能賣到什麼錢。”
凌依眼神微微一動,問道:“付子欣可是你兒子?”
付大爺雖然眼睛不好使,可耳朵靈着,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不是織扇,疑惑道:“這不是織扇丫頭,又是哪家丫頭?”
織羽歉意一笑:“付大爺,這是----”
“我是旁街的,來找織羽玩兒,順便跟她來看看您。”凌依打斷織羽的話。
織羽趕緊嗯了一聲。
付大爺點頭,顯然是信了,又問凌依:“你找子欣做什麼?”
“也沒什麼事,只是聽說他在這裡挺有名氣的,就想見一見。”凌依垂着頭,語氣中有些羞澀之意。
付大爺心中頓時一明瞭,哈哈大笑,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凌依的長相。
織羽呵呵笑,“付大爺,你先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付大爺知道她肯定要去集市找付子欣,也不攔着,只說讓兩人再來。
走出小衚衕,織羽指着一條街道:“那邊就是集市,付大哥一直在集市擺攤。”
貧民窟的人,往來都認識,隨便一問,就問出了付子欣的攤位。
凌依和織羽找到付子欣的時候,後者正蹲在自己的一個小攤兒前,看着往來的行人。
攤子上放了幾方硯臺。
這種地方,極少有出現像凌依這樣穿着體面的人,所以一時間是引得周圍人頻頻看。
付子欣也在圍觀之中,但見凌依越來越走進自己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似乎那個正在朝自己走來的女子,能夠幫他脫離這個苦海。
“付大哥,還認得我不。”織羽走近了笑問道。
付子欣盯着眼前的漂亮姑娘左看右看。好半響,才試探問道:“你是----織羽妹子?”
織羽點頭笑,“付大哥還是一眼就能認出我和妹妹。”
付子欣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自從兩姐妹的父親病了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兩人了。算起來也差不多快一年了。
“看你穿的這麼好,肯定過上好日子了。”付子欣有些欣慰。
織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給他使眼色。
付子欣眼珠子一轉,忙笑臉相迎,拱手道:“小的見過大小姐,大小姐需要什麼?小的這裡什麼樣的硯臺都有,上好的端硯、歙硯也有。”
凌依一邊暗贊他機靈,一邊拿起攤上的硯臺,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
付子欣趕緊解釋:“這些都是次品,大小姐若要。還得等上一等,小的立馬去取貨。”
“不必了。”凌依單刀直入:“我這裡介紹你一件好差事,作爲回報,你需得幫我一件事。”
付子欣本來聽到前面一句話,很是失望,可聽到後面一句話,立馬精神抖擻,“大小姐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小的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凌依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介紹信,“你拿着這封信去找墨觀的文掌事。”
付子欣雖然不知道這封信是做什麼的。但聽到墨觀,整個人激動的血液上衝,那可是曲陽最大最好的一家硯臺鋪子,他長這麼大。還沒進去瞧過。
小心翼翼的將信收好,再次給凌依作揖:“以後小的就是替大小姐做事的,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的。”
“也不是什麼大事,你這攤子也甭擺了,今日就收起來罷。”
付子欣只猶豫了一瞬,立馬點頭:“是。小的這就收起來,這攤子也無人光顧,家父老早就讓小的收攤兒,小的這就收。”
一面說,一面從桌子底下拿了根麻布袋子,將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裝進去。
事情辦完了,凌依和織羽就改道回府。
其實在來之前,織羽並不知道凌依是要找的人就是付子欣。
她也瞭解後者,若非付子欣有什麼過人之處,大小姐是絕對不會跑這麼遠來拉攏一個人。
織羽雖然好奇,可又不如織扇直接,只能將問題悶在心裡,心道時候到了,她自然也就知道了。
“是不是想問,爲何我會大老遠來找這他?”馬車上,凌依笑問道。
織羽有些不好意思,“婢子愚鈍。”
“不是你愚鈍,恐怕付子欣本人,也覺得天上的掉餡餅了。”凌依嘴角揚起好看的弧線。
織羽越發不解:“大小姐既然選擇了付大哥,想必他是有什麼特別之處吧。”
凌依笑容越甚,“擁有某些記憶,確有好處,這個付子欣,將來有一天,必成大器。”
必成大器?!織羽雖然不知道凌依爲何如此肯定,但出於對凌依的極度信任,讓她也對付子欣多了一份期待。
卻說付子欣在凌依離開後,立馬就收拾了東西回家,不等付大爺問什麼情況,就拿出自己的壓箱底——最好的一套衣服穿上。
頭髮梳的一絲不亂,臉上也乾乾淨淨,收拾妥當後,匆匆帶着凌依給的信去了墨觀。
凌文一早上都在想凌依到底要讓他配合什麼事,左想右想沒頭緒,弄得自己一上午心神不寧。
吃過午飯,下午無所事事,他正準備出門轉轉,小廝卻通傳,說外面有個姓付的人求見,並且附送了凌依的書信。
凌文看過信後,笑起來,一面讓人將付子欣帶進來,一面命人準備了桌椅凳子,再擺上十多方好壞各異的硯臺。
付子欣後來也隱隱猜到信上的內容,大致是介紹自己來墨觀做事的。
進屋之後,強忍着激動的心情,面色平平,恭敬的走到凌文跟前行禮。
“既是大小姐推薦過來的,我也給你開個例外,若是能說準桌上的這些硯臺產自何地,有何優缺點,那我就留你在墨觀做夥計。”
付子欣大喜,自己從小跟着父親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硯臺,考驗不再話下。
他一一掃過去,挨着挨着說,竟沒有一個出錯。
凌文本來對付子欣並無什麼好感,以爲後者不過是靠了凌依的推薦而來,沒想到他竟都能答出來。
沒什麼猶豫,就讓付子欣留下來,並且給他安排了夥計住房。
酉時片刻,凌依收到墨觀來的信,是凌文所書,信上說多謝她送了一個如此好的人才過來。
凌依看過後也就笑了笑,依舊將信燒了乾淨。
轉眼就到了慶隆帝的壽辰前一天。
這期間,凌善道不止一次的去問凌依到底有什麼好辦法,可後者不慌不忙的樣子,讓他只能心裡乾着急。
眼看着明日就是演奏之日,凌善道急的火燒眉毛,正要派人去問凌依,後者卻自己到了。
“父親儘管進宮彙報,一切都按照往年的來,不過見完皇上,你還得再去見一個人。”
凌善道聽完凌依的話,震驚不已,又有些擔憂,“這樣真的行?我與他並無多少交集,這樣的事,他又怎肯輕易答應,恐怕有些困難吧。”
凌依讓織羽拿出一壺酒,“父親不用勸,只需要灌他喝幾杯酒就行了,別的不用多做。”
凌善道揭開壺蓋聞了聞,“是花酒,你用的什麼花泡的?這味道都可比得上十年的女兒紅了。”
“是大小姐去年種的花,雖然被毀了,可還有些殘留,大小姐見扔了可惜,就泡成了花酒。”織羽將酒壺遞給凌常,讓他時刻帶在身邊。
凌善道也知道凌慧燒了若夢閣後院兒的事,安慰凌依:“你也別難過,我已經託人從外面帶了花種回來,花毀了,再種就是。”
“多謝父親,那件事我並沒放在心上,不過幾朵花罷了,只不過妹妹----我聽說她在翠微閣鬧着要見姨娘。”
凌慧在牀上躺了半個月才能下牀,但蘭氏也並未因她中毒而免了她的罰,而是讓後者在翠微閣禁足一月。
自從知道鄒氏有意要陷害凌依後,凌善道對鄒氏就失望了。
至於凌慧,雖說鄒氏矢口否認凌慧參與了那件事,但他還是覺得那件事並不簡單,對蘭氏禁足凌慧的決定,也沒有反對。
雖說鄒霸天帶着彭氏上門求情了幾次,但都被凌善道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拒不接見,次數多了,鄒霸天也知道這條路並不那麼好走,遂放棄了求見的想法,反而安靜下來,也不知在琢磨什麼事兒。
“既然是在禁足,那明日就讓她留在府內吧。”凌善道嘆了口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他心疼是心疼,可也沒法兒不生氣。
凌依本來婚事就被那母女倆毀了,現在竟然還敢想着毀她清白,他的氣,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下來的。
按照凌依的話,凌善道慣例進宮給慶隆帝彙報明日八音國的演奏順序。
順序還和往年一樣,慶隆帝只增加了幾個曲目。
出宮後,他沒有直接回凌府,而是去了天竺閣。
“請問,承觀法師可在?”來到天竺閣,凌善道問向守門的小童。
小童認出了他,知道是不能得罪的貴人,恭敬道:“大人請稍等。”然後進閣內通報,沒多久,又返回道:“大人裡面請。”
凌善道點點頭,跟在小童後面。
凌常提着裝有酒壺的籃子跟在凌善道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