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本來已經睡下了,卻被丫鬟搖醒,說是大少爺回來了,急着要見她。
“存錦怎麼可能回來,他不是在詠華山嗎?”王氏跟着坐起來,疑惑道。
丫鬟也不明白,將外衣給王氏披上,才道:“大少爺-”話還沒說完,白朗就從外面走進來。
渾身上下如水淌一般,嚇得王氏掀被而起,擔憂道:“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這麼晚了,你不是應該在詠華山嗎?外面這麼大的雨,你這孩子莫非是從山上跑下來的?”
白朗目光沉的如水,讓丫鬟都退下,等屋內只有他和王氏後,才問道:“母親,妹妹是不是當年你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
王氏眼角猛地一跳,手顫起來,“你----你這是什麼話,聽誰說的胡話,簪兒是你妹妹,是我和你父親的孩子,你-----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不敢去看白朗的眼睛,緩步走到牀邊坐下,“你去換身衣服,明日不是還要隨山智大師走嗎,若是涼了怎麼辦。”
“母親----”白朗上前一步,跪在王氏的面前,“母親,還請告訴我真相,妹妹-----妙簪她,不是我妹妹是不是?她與我們白家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是不是?母親,別瞞着我了,你可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白朗痛苦的捂着雙眼,近乎哀求的道。
王氏心思本就細膩,看他如此模樣,心中駭然,不敢置信道:“你莫非-----你-----你怎麼可以?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們是兄妹,你們不可以。”
“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母親和父親買來的。”白朗眼眶紅潤道:“母親,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違背常理的。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控制不住,一個人的心要怎麼控制?
我明明已經打算好明日就走,遠離這裡。可老天爺卻讓我這時候知道了真相,母親-----我求求你可憐可憐孩兒吧,孩兒心中,真的很難過,很痛苦。”
王氏從未見過這樣失態的白朗。從白朗懂事後,她就沒見過白朗哭過,可如今,這孩子哭的那麼沉痛,做孃的心中,又怎麼能無動於衷。
“哎----作孽啊。”王氏垂着頭,眼淚跟着往下掉:“簪兒確實不是你親妹妹,可我和你父親當她是親生女兒,我們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孩子養,你不該。就算不是你的親妹妹,你也不該有這樣的心思。”
王氏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兒子喜歡上了養女,而養女在別人眼中,就是白家的親生女,這在任何人眼中都是l倫,是爲世人所不齒的,是丟人現眼的。
她越想越害怕,忽的擡起頭看着白朗,不容置疑的道:“你今晚就回詠華山。你是對的,對於不可得的感情,你只能逃離,明日就隨山智大師走吧。
孩子。這件事,娘沒有辦法,更不能幫你,就算她不是你親妹妹,你們也不可能,你難道想讓人知道。你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就算你不怕被人詬病,簪兒呢?你不替她考慮?”
白朗神情一滯,半響說不出話,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剛剛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承認,自己沒有多想,甚至沒有去想,只是知道這段感情,並非違背道德的,自己喜歡的,不是妹妹。
可被王氏這麼一說,他才憶起最關鍵的事,不管白妙簪本質上是不是白家女兒,她在人們眼中,就是白家的親生女,就是自己的妹妹。
王氏見他冷靜下來了,嘆息道:“是孃的錯,竟沒發現你有這樣的心思,孩子,你還是隨你師父走吧,娘縱是心裡一萬個不捨,可也不願看你這麼難過,距離遠了,時間長了,你心中的感情就會淡了。”
從剛開始燃起的所有希望,因爲王氏這幾句話,瞬間被撲滅的連火星都不剩。
冷靜下來後,白朗才覺得渾身發冷,但這又怎能敵得過心中的苦澀呢,因爲一開始就知道沒有結果,更沒報希望,所以談不上什麼失落。
可現在看到希望了,那意外的驚喜就像是被老天眷顧了一般,然而再親眼看着希望破碎,心中的難過只會倍增。
室內一陣沉默,王氏看着地上一灘水漬,趕緊勸道:“你快回去換身衣服。”
白朗微點了點頭,這才僵硬的站起來,一步一步往外挪。
雪梨正急的來回踱步,卻看到白妙簪渾身**的走進屋,眼神空d,像是受到極大的打擊。
“二小姐,您怎麼了?”雪梨匆匆上前,將白妙簪扶着坐下,又拿了幹帕子給她擦臉和身上的水,最後纔拿出乾淨的衣服給她換上。
雪梨心中狐疑,想問又不敢問。剛纔二小姐聽說大少爺回來了,想也未想的就跑去前廳,還不讓她跟着,可這纔去了多久,怎麼回來就成這副模樣了呢。
“二小姐,喝口熱茶吧。”雪梨給白妙簪倒了杯茶,白妙簪動也未動,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她沒辦法,只能將杯子放進白妙簪的手中讓其捧着。
許久,才聽白妙簪微聲吩咐:“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雪梨遲疑了一瞬,還是福禮退下,但也不敢走遠,只是道:“婢子就在外門口守着,二小姐有何吩咐,隨時叫婢子就是了,您淋了雨,要不要婢子去煮些薑湯?”
白妙簪眼皮動了動,“去煮碗薑湯,送去大少爺的屋裡。”
雪梨又是一愣,才點點頭退下。
白妙簪蹣跚着走到牀前,腦海裡一直是剛纔母親和大哥說的那些話,衝擊讓她根本無法思考,就算是閉着眼睛,腦袋也嗡嗡作響,心更是亂成了麻團。
這該說是造化弄人,還是什麼呢。自己在白家生活了十多年,到頭來卻是從外面買來的沒人要的孩子。
父親和母親,根本不是她的父母親。
在你大哥你和父母親兩者之間,你會作何選擇?白妙簪忽的想起凌依的話,之前她一直不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可現在,卻總算知道了。
不對,哪裡不對。白妙簪猛地坐起來,盯着某一處發呆,凌依的那句話,明顯是她早已知道自己並非白家女兒,她----她是早就知道了。
“雪梨----雪梨-----”白妙簪對着外面喊,沒聽人應,纔想起自己讓雪梨去煮薑湯了。
她心中着急,索性自己起身,穿好衣服鞋襪,拿起門後的傘就匆匆出門。
大門有守門的,白妙簪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要出府,就從後門走出去,雨勢太大,即便是打着傘,裙角邊也很快被打溼,鞋子更是像掉進水裡似的,腳踩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她走的很急很快,以至於根本沒發現身後竟然尾隨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直到走到一個拐角處,許是後面的人跟的太近,白妙簪終於有所察覺,深更半夜,自己一個女兒家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後面還尾隨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縱是再神經大條,也能猜到是遇上了歹人。
白妙簪心頭嚇得突突直跳,假裝沒發現,可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快,最後,她索性丟了傘開始狂奔,前面不遠就是凌府了,只要到了凌府,自己就安全了。
可即便她拼命的跑,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啊-----”空蕩蕩的街道上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聲,雨勢越來越大,慘叫聲很快就被雨聲吞沒。
雪梨熬好薑湯,先送了一碗去白朗的屋裡,然後才端着剩下的回到白妙簪的屋裡,可當她到的時候,卻見大門大開,走進去叫了兩聲,沒人應,再裡裡外外找一遍,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二小姐出去了。
“二小姐-----”雪梨站在門口大喊一聲,又在附近找了一圈,卻不見人影,她只能先去找王氏。
王氏剛剛纔躺下,只是心情還未平復,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不見了。”雪梨在外面大喊道。
王氏猛地靜坐而起,急問道:“外面喊什麼?”
伺候的丫鬟有些不確定:“似乎是二小姐身邊的雪梨,說是-----”
“夫人,二小姐不見了。”雪梨又喊了聲,這次王氏聽的一清二楚,呼吸一頓,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驚駭道:“趕緊讓她進來說話。”
門一打開,雪梨就跌跌撞撞的跑進屋,跪下磕頭,哭道:“夫人恕罪,婢子沒用,沒有看好二小姐,婢子聽二小姐的吩咐去熬了兩碗薑湯,可回去後卻見二小姐不在屋裡,門後的傘也被拿走了,婢子院裡找了一圈,可是----沒有人啊。”
王氏驚的立即走下牀,“院裡前後都找了?”
“都找了,就是沒人,婢子還讓人去了老爺的院裡,大少爺那邊婢子送薑湯去的時候就沒見着二小姐,婢子猜想,二小姐是不是-----獨自出府了。”
王氏急的光腳就要往外走,被丫鬟攔住,“夫人,您的鞋。”
迅速穿好鞋子和外套,王氏一面命雪梨帶人整個院子再找一遍,自己則去找白書恆商量。
院內很快又被找了一遍,這次是確定人沒在府上了,白書恆當即就親自和白朗帶兩路家丁外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