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孫氏剛是要準備出門的時候,蘇老夫人派了人過來,叫孫氏先去菊苑一趟。
孫氏忙是帶了丫頭去了菊苑。
蘇老夫人是剛吃了早飯,正在暖閣裡,拿剪子在修剪一盆萬年青,孫氏走了進去,行禮,“母親。”
蘇老夫人剪了的那一截枝椏,這才把剪刀遞給一旁小丫頭,讓雙喜伺候洗了手,然後纔看向孫氏問道,“昨日皇后娘娘派的宮女可有說什麼其他的話?”
這問孫氏可有從宮女那套出話來。
這宮裡出來的宮女哪個不是人精?更何況來的是皇后娘娘的鳳儀宮裡的宮女,若是不想透露,那便是半個字都別想套出來。孫氏道,“沒有,口傳了娘娘的口諭就告辭離開了,茶都沒有喝一口。”
昨日宮女來時候,她還是沒有想到皇后娘娘召見她會有什麼事,後來蘇華檢回來一說,這金鑾殿上有人蔘奏他,孫氏心裡就有了底,皇后娘娘定是爲了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傳召自己的!
孫氏原以爲老夫人叫她過來是有別的事,或是緊急的事,老夫人這一開口,孫氏心裡就明白,叫她是因爲她今日進宮覲見皇后娘娘,特意把自己叫過來,是要叮囑自己一些話。
孫氏心裡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可是卻是很不舒服。
巴巴的趕在她出門之前把她叫過來,這是怕自己闖禍嗎?她又不是十幾歲剛進門的新媳婦!
這國公府她都打理了這麼多年了,哪一件事不是打理得有條有理的?
蘇老夫人卻不是如此想的,國公府的事情傳得滿城皆知,而且,兒子還被御史參了一本,還被皇上訓斥。
這——都是孫氏她折騰出來的!
蘇老夫人心疼兒子,知道孫氏今日要進宮覲見皇后娘娘,就把她叫來了過來,她是有些話要囑咐她的,免得這女人不知進退,一個不好就惹了皇后娘娘不高興,免不得就會更加連累兒子。
“那是心裡明白皇后娘娘召你進宮是爲何嗎?”蘇老夫人問道。
孫氏想了下,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兒媳不敢妄加猜測。”
國公府雖是地位尊貴,然而,皇后娘娘卻還沒有與她親厚到要召她進宮說話聊天解悶的地步!平日裡見她端莊大方的倒是舒服,可是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事情都搬到檯面上了,這蕭氏都被接回孃家了,她還一副賢惠賢良的樣子!這蕭氏一出國公府的大門,這個消息定傳遍了整個京城!無疑便是肯定了是孫氏她要加害那蘇斐小兩口!皇后娘娘對蕭氏的母親可是有幾分情面的!
蘇老夫人心裡不由得一陣不悅,“在我面前,你還有什麼藏着掖着的,有什麼話不能說,不好說的!你心裡明白,那我也就不說其他的,你進宮行事說話都給我謹慎些,自己長個心眼,別莫再給華檢添麻煩了。”
朝堂之事是風雲莫測,天威難測,她這個沒腦子的,若是一個不好,說錯了話,那受累的是自己的兒子,這個時候,當然是得小心應對着。
若是一般的旁人,國公府還可以無視不放在眼裡,可這是帝后,是當今的天子與皇后,自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蘇老夫人這明明白白的不放心,怕她惹禍!這些年來,她行事待人接物哪會出半點差錯?孫氏在心裡暗道,面上卻很是恭敬地應道,“是,母親,兒媳一定會謹慎小心,不會出半分差錯的。”
“嗯,你有這個心那我也就放心了。”蘇老夫人微微頷首,“皇后娘娘若是責問你,你就老老實實地跟娘娘認錯,可不得心存僥倖。”
“兒媳謹記母親教誨。”孫氏的態度又是恭順了幾分。
“那你去吧。”蘇老夫人揮手。
“是,那兒媳就告退了。”
出了菊苑,孫氏見得了帶了兩個女兒的蘇華瑛,陽光燦爛,何如蓮,何如茉亭亭玉立,如花似玉。
孫氏看着如花一般嬌豔的何家兩姐妹,不由得就想起了蘇瑤和孫玉雪兩人。
自得知外面的傳言,蘇瑤就把自己關在的房裡哭。
哭得都快要昏過去了。
好在是孫玉雪還算是平靜,沒有大哭大鬧。
見了禮,蘇華瑛見得孫氏的臉色不好,於是問道,“大嫂,你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病了?”
“謝姑奶奶擔心了,沒事。”孫氏笑着道。
蘇華瑛見得盛裝打扮的孫氏,知道她這是要進宮去,於是說道,“大嫂你去忙吧,我進去陪母親說話。”
孫氏點了點頭,帶了丫頭,先一步離開。
大侄子夫妻二人與她這個大嫂的關係可真是不一般的水深火熱啊!蘇華瑛看着孫氏的背影,在心裡感嘆了一句。
也不知道那日的事情是那大侄兒媳婦還是大侄子的手筆?若是大侄子的手筆,那他未免也太狠烈了?一個是親妹妹,一個是表妹又是弟媳,兩人可都是與他血脈相連!然,大丈夫成大事,有時候就得手段很烈,殺戮果斷!若是大侄兒媳婦的手段,那她手段夠狠毒,心機夠深!
蘇華瑛扭頭,見得一旁婉柔如水的何如蓮,目光頓了頓,這庶女是該壓在大侄子蘇斐的身上呢?還是應該壓在二侄子蘇謙的身上呢?
“母親。”何如茉挽着蘇華瑛的手臂,喚了一聲。
“走吧。”蘇華瑛溫柔地朝何如茉笑了笑,帶了兩人繼續往裡走。
上了馬車,孫氏就極其倦怠撫了隱隱作痛的額角,因爲昨晚一晚上幾乎沒有閤眼,孫氏臉色蒼白,覺得眼前都冒金花,是非的疲憊,憔悴,用了厚厚的脂粉才把眼睛周圍的青色勉強給壓了下去。
今日孫氏帶在身邊伺候的是桔紅與梅紅,桔紅與梅紅兩人很細心,做事極爲的穩妥。
見孫氏臉上難掩的疲憊,桔紅低聲提議說道,“夫人,您睡會,等會到了宮門口奴婢叫你。”
說完,伸手把孫氏身後靠着的大靠枕換了一個位置,讓孫氏能靠得更加舒服點。
“嗯。”孫氏嗯了一身,眯了眼睛。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全身痠痛,腦袋更是昏昏沉沉的很是難受。
昏沉之中,孫氏覺得顛簸得很,顛得她胃裡的酸水直往涌,孫氏皺着眉頭強壓了下去,又讓梅紅泡了杯濃茶,喝了幾口這纔是好受了些。
到了鳳儀宮,孫氏讓桔紅與梅紅在外面等着,然後隨着領路的宮女進了偏殿,走了進去,孫氏朝坐在前面的顧皇后磕頭行禮,“臣婦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皇后蹙着眉頭在翻開一冊子。
旁邊伺候的宮女也都屏聲斂氣,不做聲。
偌大的宮殿裡,就只餘下皇后娘娘翻冊子的聲音。
皇后娘娘沒有出聲,孫氏就不敢動,一動不動恭恭敬敬地跪着。
偏殿裡沒有鋪地毯,地上大理石光可鑑人,陽光從開着的窗戶中投射進來,而孫氏低頭看着地板,慢慢地額頭開始冒汗,跪在地上的膝蓋如是針扎似的痛。
緩緩地孫氏的額頭上的細汗變得如是豆子一般的大,往下滴落。
腦袋似是有千斤重,壓得她覺得脖子都似要斷了,而膝蓋之處的痛又是那般的清晰而徹骨!孫氏臉色慘白如紙,咬着牙一動不敢動,汗水往下滴,汗溼了她的髮絲,她也不敢伸手撫一下。
在孫氏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皇后娘娘的聲音終是傳了過來,“起來吧。”
皇后娘娘語氣極其淡,聽不出息怒,然這三個字在孫氏聽來有如天籟,“謝娘娘恩典。”
可是她也沒有起來,這個時候,她鐵定會直接跌倒或直接暈過去,可如今這個時候,孫氏哪裡敢是出半點的差錯,而且,皇后娘娘這一番,就直接表明今日叫孫氏進宮來,就是要訓斥她,因此,她怎麼能讓自己跌倒或是暈過去?
於是不等皇后娘娘開口,孫氏就磕了頭下去,幾乎是匍匐在地,“娘娘,臣婦有錯,請娘娘責罰!”
顧皇后放下了手裡的冊子,端了茶喝了一口,然後纔看向孫氏問道,“聽說清寧那孩子回了孃家了?”
皇上的意思要好好教訓一下孫氏,她自是要遵照皇上的意思辦事。
這纔不過小半個時辰,她就臉如死灰,滿頭冷汗。
要不是見她也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定讓她多跪一會!
謀害子嗣,太過傷天害理的!
孫氏恭順回道,“回娘娘的話,是的。”
頓了頓,臉都要貼到了地上了,“娘娘,是臣婦的錯,是臣婦錯了,是臣婦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臣婦實在是罪該萬死。”
雖沒有明說,可她這算是隱晦地承認了是她的錯!孫氏聲音誠懇。
“你身爲國公府的夫人,就該侍奉公婆,伺候夫君,撫育兒女,這是你的職責,然,你卻如此對待原配嫡子?”皇后娘娘聲音冷了幾分。
“臣婦該死。”孫氏趴在地上,老實說道。
皇后娘娘又道,“既是知錯了,回去把清寧那丫頭接回去。”
這是要自己去接蕭氏那賤人回府?又不是她趕她回去的!憑什麼?她本是要讓蕭清寧出國公府容易,回府難,可如今皇后娘娘這一說,這是要自己接她回府?孫氏頓時覺得一塊大石頭堵在了心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可皇后娘娘的話,她哪是敢反駁的?哪裡敢不應?於是應道,“是,娘娘。”
“你就退下吧。”皇后娘娘沒有再說,揮手讓她退下。
“臣婦告退。”皇后沒有提,孫氏心裡卻明白關於她的懲罰皇上會定奪,於是磕頭告退,爬了幾次都沒有爬起來,膝蓋幾乎是失去了知覺一般。
一個宮女走了過去,攙了她起來。
出了偏殿,桔紅與梅紅一見,忙是迎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攙住了孫氏,桔紅低聲問道,“夫人,您能撐住嗎?”
“嗯,沒事。”孫氏咬牙點了下頭,然後扭頭謝過了那宮女,然後才讓桔紅梅紅攙着她往外走。
孫氏全身都溼漉漉的,就是裡面的小衣都溼透了,這一走,雖頭上的五月熱烈如火一般的陽光,微風拂面,孫氏卻是覺得全身都冷颼颼的,如是置身如冰窖一般。
桔紅與梅紅是急得不行,但是這是在宮裡頭,也不敢多說,只能低聲道,“夫人,您慢點。”
桔紅與梅紅兩人幾乎是架着頭昏眼花,雙腿沉重的孫氏往前走。
好不容易上了國公府的馬車,孫氏就冷汗漣漣,臉色如土跌坐了地上,梅紅忙是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孫氏,“夫人。”
孫氏就着她的手,喝了兩口茶,然後咬着沒有一絲血色的脣,朝她搖了搖頭,虛弱地靠在桔紅是身上。
等馬車出了宮門,孫氏這才倒了下去。
桔紅與梅紅嚇了一跳。
桔紅伸手一摸,孫氏全身冷冰冰的,目露駭然,“夫人身上冷冰冰的,衣服都溼透了,得趕緊回府。”
梅紅見狀伸出了手,一摸,心頭頓時一顫,朝桔紅點了點頭。
兩人心思沉穩,很快穩住了心神,桔紅撩開了車簾,吩咐侍衛馬上去請太醫,又吩咐車伕趕快往國公府裡趕。
然後才轉身與梅紅一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敷帕子,才把孫氏叫醒。
回了國公府,忙乎了一番,孫氏腦袋嗡嗡地作響,喝了藥就躺在了牀上,昏昏沉沉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睡了兩個時辰,就發起了燒來,燒得全身滾燙,武媽媽帶着丫頭婆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直到下半夜孫氏才退了燒。
第二日一醒來,孫氏只覺得自己像是死過了一次一樣。
喝了藥,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地靠在牀上喘了會氣,孫氏剛是想再好好休息一會,丫頭進來稟告——她孃家大嫂蔣氏氣勢洶洶地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