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毫不猶豫一絲留戀都沒有直接上了宮轎,轎簾一晃,勾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把人完完全全地遮擋了開來。
宋子逸定定地看着。
看着清寧頭也沒回,不帶一絲的留戀。
轎子愈漸愈遠。
頭都沒有回過一次。
就這樣完了嗎?
宋子逸不禁提步往前追去。
他們一起長大,她是將來自己的夫人,所以,在宋子逸的心裡早就是認定了清寧就是他的人。
可是,今日,她卻就這般果斷而決絕地請旨退了親。
到了宮牆的盡頭,一個轉彎,宮轎消失在了拐角之處。
宋子逸收住了腳步。
臉‘色’悽然,眼裡‘露’着不甘。
宜安郡主與雲泰公主邁出鳳儀宮的宮‘門’便是見得宋子逸怔怔地站着眺望着遠處的背影。
宜安郡主側首與雲泰公主說道,“母親,您稍等我一會,我去與世子說兩句話。”
雲泰公主頷首,“嗯,去吧,旁的不用多說,柔聲安慰他幾句。”
這男人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瞧得這個樣子,那沈家姑娘這般利落決絕的解除了兩人的親事。
不管她是真心,還是憤怒都到了極點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雲泰公主能肯定的是,這宋子逸心裡很不舒服,會非常的不甘心。
“世子,沈大小姐走了嗎?”宜安郡主走到了宋子逸的身邊,目光朝那宮牆的盡頭看去。
“走了。”宋子逸收斂了神情,轉身看向宜安。
“世子不要太煩心,等沈大小姐氣消了,你再好好哄哄她,她會理解你的。”宜安郡主說道。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宋子逸從心底不信清寧會這般絕情,他心裡猶存着希望,那便是清寧現在與他慪氣,所以唯有等她氣消了,再心平氣和地與她談一次。
如此一想,宋子逸心裡的鬱結消散了幾分。
上了自家的馬車,茶梅臉‘色’擔憂地看向清寧低聲說道,“小姐,夫人若知道了,定會傷心的。”
這次進宮,清寧只帶了茶梅,殿裡發生的事情,茶梅是不知道的,她沒有進殿裡,只在外面等着,可剛宋子逸與清寧說的話,她便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沒事的,母親是不會願意我給人做妾的,而這件事,我退一步退了這‘門’親是最好的結果。”
母親固然會傷心,但是她也想得明白。
難不成看着自己給宋子逸那禽獸不如的人,做妾?
妻,她都不稀罕。
還妾!
清寧眼角眉梢神采飛揚。
茶梅見得清寧雀躍的神情,心裡的那一絲擔憂也消失殆盡,笑道:“大小姐說的是,夫人最是疼大小姐您,不管你做什麼事情,她都會站在您這邊的。”
清寧輕笑了起來,頓時馬車裡充滿了歡樂的笑聲。
……
“大小姐。”馬車微頓,傳來車伕的聲音。
“什麼事?”茶梅掀了一角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這纔剛出了宮‘門’,於是探了頭出去,卻是見得松木笑容滿面地站在馬車的旁邊。
茶梅看了他一眼,回頭與清寧說道,“是蘇世子身邊的小廝。”
清寧想了下,吩咐茶梅說道,“你問問他有什麼事。”
特意攔了自己的馬車,想來是得了蘇斐的吩咐。
茶梅點了點頭,扭頭看向松木問道,“你攔我家小姐的馬車,有什麼事情嗎?”
“這位姐姐好。”松木朝茶梅躬了一禮,笑容可掬地說道,“小的是替我家小姐傳個話的,小姐說這燕回樓的糕點甚是不錯,等明兒邀沈大小姐一起去嚐嚐,還請沈大小姐到時可一定賞臉。”
清寧聽得清楚,抿嘴一笑。
“我知道了,你回去就說我家小姐謝謝她的好意,屆時定不會辜負她的盛情。”茶梅說道。
“是。”松木點了點頭,往一旁退了兩步。
漸漸地馬車外的喧譁聲大了起來,清寧笑着吩咐茶梅說道,“去燕回樓,我們今日就去嚐嚐那蘇三小姐稱讚的糕點去。”
茶梅點了點頭,大聲吩咐了外面的車伕一聲。
“好咧。”車伕大聲應了一聲,馬車頓了下往燕回樓的方向駛去。
下了馬車,清寧讓茶梅給了車伕一些碎銀子,車伕歡喜地接了去了旁邊的小吃店。
“小姐,裡面請。”進了燕回樓,一個身着青衣的夥計殷勤地迎了上來。
清寧打量了一眼,佈置雅緻,低調中透着奢華。
“小姐,樓上有雅間,請隨小的來。”夥計很是熱情。
“你招呼別的客人,這位小姐我來招呼便好。”夥計話剛落,身着藍‘色’衣裳掌櫃模樣的人從樓上走了下來,說道。
“是,張掌櫃。”青衣夥計很是恭敬地朝清寧彎了彎身,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小姐,請隨小的來。”掌櫃朝清寧行了一禮,然後領着清寧往樓上走,一直上了三樓,停在了一間雅間的‘門’前,恭敬地敲了敲‘門’,拉開了‘門’,“小姐,請。”
見聽得聲響站了起來的修長身姿,清寧笑了下,帶了茶梅走了進去。
‘門’被外面掌櫃的輕輕地關了起來。
蘇斐看着清寧一步步地走近,舒雅地一笑,“我還以爲,你不會來的呢。”
“世子盛情邀請,我當然要來了。”清寧笑着走到了他的對面,他讓松木借了蘇瑤的名提了這燕回樓,不就是告訴自己,他在這邊等自己嗎?
窗外的陽光甚是燦爛暖人,清寧打量了一眼雅間,黃梨木的傢俱,牆上的山水畫畫風極好很有大家風範,富貴‘花’開的屏風,那屏風上的牡丹一朵朵的像是鮮活了一般,清寧不免心裡讚了一句,好‘精’致的繡功!
清寧見得雅間只有蘇斐一人,他身邊的小廝一個都不在,想了想,朝茶梅道,“你也累了,你讓夥計給你找個雅間,想吃什麼儘管點。”
茶梅點頭,退了出去。
清寧這纔看向蘇斐問道,“世子找我,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蘇斐臉上閃過一絲澀紅,朝清寧招了招手,說道,“你跟我來。”
說完繞過屏風,往裡走去。
清寧不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跟了上去。
繞過了屏風。
清寧不禁一怔,屏風的桌子上擺放了好幾盆蘭‘花’。
那中央的千手觀音清雅而嬌嬈。
這是……清寧不禁側首不明所以地看向蘇斐。
“鳳儀宮裡的事情,我知道了。”蘇斐淡聲說道。
對於蘇斐這麼快就知道了鳳儀宮的事情,清寧不奇怪,齊國公府深得身聖寵,蘇斐更是深得皇上的喜歡,所以這宮裡的風吹草動,他知道不足爲奇,可是……清寧疑‘惑’地看向蘇斐,問道,“所以……這些‘花’是……?”
蘇斐卻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溫聲說了起來,“‘花’伯以前是宮裡的‘花’匠,後來出了宮就跟我回了府裡,就在我的院子裡養了些‘花’,這一次,正好這幾盆都開了,我聽人說,你喜歡‘花’草,所以就讓他們搬了過來,上次你回送的鎮紙太貴重了,所以,這次算是補禮。”
蘇斐‘精’致漂亮的眉眼一片溫和,輕緩的聲音帶了幾分安慰的意思,如墨染一般的黑眸似是浸在水裡的墨‘玉’似的,黑得發亮,然深處卻帶了一絲小心翼翼。
自己退了親,不管如何,在別人看來,自己都是受了委屈,所以,聽說自己喜歡‘花’草,他立即把這些極品的‘花’都送了過來,是想安慰自己,想讓自己開心!
聽了蘇斐的話,清寧不免心裡感動,仰頭眨了眨眼睛笑着與他說道,“這些我都喜歡,不過你日後你若是覺得虧了,可不許向我討回去!”
神采飛揚的眉眼,目光流轉之間,顧盼生輝,光彩照人。
雖是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聽到鳳儀宮裡傳來確定的消息的時候,他心裡既高興,又很爲她擔心,擔心她難過。聽得清寧語氣輕鬆,話語更是帶了戲謔,蘇斐看着她輕輕鬆了一口氣,點頭保證,“不會,不會,以後你若是有什麼喜歡的,我讓‘花’伯給你‘弄’。”
“好,一言爲定。”清寧歡喜地點了點頭。
蘇斐眼裡的笑意溢到了眉角眼梢,叫了一聲讓夥計上菜,一邊與清寧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聽掌櫃的說今日的螃蟹不錯,又‘肥’又美,所以便自己做主了。”
結果,夥計上了一桌子的螃蟹。
清寧失笑。
也沒有叫身邊的人來伺候,兩人便自己動手。
見得清寧動作嫺熟而利落,蘇斐難掩眼裡的訝異。
清寧看了他一眼,說道,“母親的陪嫁莊子上也養螃蟹魚什麼的,有時候母親也會帶我小住幾日。”
前世,她在莊子上的時候,她還與‘玉’簪茶梅下水抓過。
想起從前在莊子上的日子,清寧眼裡閃過幾分追憶的傷感與悲涼,“秋天的時候,我便會隨‘玉’簪與茶梅兩人去後面的小溪裡,看她們抓螃蟹。”
那個時候,侯府對她不聞不問,她們得自食其力。
明明他們把母親的嫁妝都吞了,卻把自己丟在了莊子上。
蘇斐見得她臉上的蒼然,溫聲道,“那莊子在京郊嗎?是在哪條小溪,回頭休沐的時候我去看看,興許可以抓幾隻大螃蟹。”
清寧斂去了眼裡的悲涼,擡頭笑着點頭,“是啊,就在東郊,東郊的山上有個白雲庵,那小溪便是在白雲庵的山腳……”
“白雲庵,我倒是每年都會去兩次的,可是卻沒有注意過那小溪。”蘇斐笑着道。
清寧嘴角的笑一怔,擡眸問道,“你認識白雲庵的人?”
“嗯。”蘇斐點了下頭,便是不再多說。
清寧也不再多問,心裡便多了一份慶幸,好在沒提庵裡的人,不然,他心血來‘潮’,去白雲庵的時候隨口那麼一問,便會知道自己說的‘空口白話’。
前世,自己在那邊住了幾年。
可是如今的自己,卻是從沒踏足過那。
可是他認識誰呢?
清寧不禁好奇,自己在那裡住了那麼長的時間,與庵裡的師父們都很熟,尤其是主持——了塵師太。’
自己也常去庵裡,可是自己沒有見過他。
隨即清寧瞭然。
前世,自己被送去莊子上的那一年,他也出事離了京,人不在京城,當然就不會去白雲庵了。
後,他回京的時候,自己也不在莊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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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興寧侯府,清寧讓茶梅把‘花’送回錦園,而自己直接去了慕瀾院。
李芸娘正在屋裡着急地等着。
“母親。”清寧走了進去。
一見清寧進屋,李芸娘就站了起來,拉了清寧的手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快與我說說,事情解決得如何了?”
雖知道事情不好辦,雖然是奢望,可是李芸娘還是希望‘女’兒的婚事不要發生什麼變化。
瞧得李芸孃的神情,清寧扶着她坐了下去,輕聲回道,“我與宋家的親事退了,母親,是我要退的。”
李芸娘雖有心裡準備,卻也似乎大驚失‘色’,然後慢慢地眼眸裡涌了水霧,伸手一把摟住了清寧,痛哭出聲,“退了?可你怎麼辦啊?”
見母親如此傷心,清寧心一酸,也跟着落下淚來,“母親,皇后娘娘對我們親厚,可我們不能讓娘娘爲難,宜安郡主自是不能爲妾的,‘女’兒也斷不會那般作踐自己給那宋子逸做妾的。”
“你說的是,我的‘女’兒這般珍貴,怎麼能給人做妾?”李芸娘流着淚,點頭正‘色’道:“沒了那宋子逸,回頭娘給你找個比他更好的。”
說到這裡,李芸娘想着,‘女’兒退了親就掉價了,這將來別說找個比宋子逸更好的能找個‘門’當戶對只怕都困難。一想,李芸娘心裡頓時難過起來,又紅了眼睛道,“這親一退,這難題是解了,可是將來,寧兒你可怎麼辦啊?”
“母親,俗話說,好事多磨,將來會好的。”清寧笑了笑,又說道,“而且,有母親您在,我還拍愁吃愁穿不成?過個一兩年,事情也就過去了。”
李芸娘用錦帕拭了拭眼角,“說的也是,等過一兩年,我們再慢慢挑,這京城尋不到合適的,難道其他的地方還沒有嗎?”
更何況,還有豐厚的嫁妝。
“嗯。”清寧笑着點頭。
瞧得‘女’兒燦爛的笑容,如此乖巧,李芸娘更心酸,淚水往外涌,眼淚直往下落,“這我原是以爲宋家與我們沈家知根知底,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這將來你到了建安侯府,也會過得好的,可是沒有想到卻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到底你們也是沒有緣分,還有。”
李芸娘聲音遽然冷了冷,“還有這次,建安侯府竟然如此無視你與宋子逸有婚約在先而去巴結公主府!”
親事本是結兩姓之好,可建安侯府全是如此無視自己‘女’兒與宋子逸的親事而想與公主府的結親。李芸娘心裡對宋家恨得要死。
“宋家這樣如此這般的做法,令人心寒,所以,這親事退了的好。”清寧說道。
“嗯,退得好。”李芸娘點頭,拉着清寧的手開始說了起來,“嗯,我是瞧得曾家與史家都有幾位公子沒有定親,年紀也與你合適,還有其他的,我想想,京城都有哪些人……。”
李芸娘就當着清寧的面,說了起來,大有想把京城的沒有定親的公子都過一遍似的,要馬上就把清寧的親事給定下來的意思
清寧不禁笑了起來,臉上涌了一抹羞澀,然後說道,“母親,皇上與皇后娘娘給了‘女’兒一個恩點,將來‘女’兒的婚事由我自己拿主意。”
“什麼?皇上與娘娘給你這樣一個恩典給你?”李芸娘愕然,隨即搖頭說道,“不行,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能自己做主呢?你涉世未深,將來若是被歹人騙了可怎麼辦?不行不行……”
李芸娘連連搖頭,隨即想了想,又皺起了眉頭,輕輕點了點頭,“這樣其實也‘挺’好的,不過你可不許胡來。”
老夫人與沈峰什麼樣的人?
李芸娘近段時間有了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了。
‘女’兒退親,老夫人與沈峰定會發怒,到時候他們兩人定會無視自己的存在,做出賣‘女’求榮的事情來,就是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她剛纔纔會如此急迫。
她不想自己的‘女’兒成爲了老夫人與沈峰手中的籌碼。
有了皇上與皇后娘娘的允諾,老夫人與沈峰便就不能‘插’手‘女’兒婚事。
李芸娘從心底鬆了一口氣,疼惜地撫了撫清寧的臉龐。
“‘女’兒知道的。”清寧頷首,伏在了李芸孃的膝頭,低聲說道,“母親,其實不嫁人也‘挺’好的,這世間的男子多薄倖,你看父親……。”
“別說瞎話,不嫁人,你將來孤苦伶仃的怎麼辦?”李芸娘皺着眉頭打斷說道,“娘知道你傷心難過,可也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
“嗯,不說了。“清寧點點頭,又道,“母親,以後你與建安侯夫人少些來往。”
因宜安郡主,建安侯府勢必會站在四皇子那邊。
宜安郡主與四皇子感情深厚。
前世,縱是對朝中之事不清楚。
可是清寧也是聽聞過,宜安郡主長袖善舞爲四皇子籠絡了不少的人才。
從來,富貴險中求,想來,建安侯府宋家的人也是看中了這一點,纔會想迎娶宜安郡主。
李芸娘憤懣道,“來往?我還與她來往作甚?以後,我與他們宋家的人,勢不兩立。”
清寧莞爾。
“夫人,老夫人那邊傳了話過來,讓您與大小姐立即去一趟。”梅媽媽打了‘門’簾走了進來稟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