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吃茶吃的爽快,可是吃完後忽然臉紅了,手裡拿着茶盞有些不知道所措的樣子,並且還悄悄的看了一眼沈老祖和沈太夫人。
一旁有丫頭把她手中的茶盞接了過去,沈家衆人似乎並不在意紅袖吃茶的失禮之處,開始論起紅袖的劍法好壞來。
聽到沈老侯爺父子說起劍法來,紅袖才知道他們父子也是會武之人:怪不得鄭將軍說沈府於鄭家有救命之大恩。
論劍法時,沈老侯爺父子有意無意的,總會讓紅袖答上幾句話;所問之事有些是本尊知道的,有些卻是本尊並不知道的;紅袖知道的便答,不知道便直接說不懂。
如此說了一會兒,紅袖感覺沈老侯爺父子對自己的那一絲猶疑有些鬆動;她便猜想,老侯爺父子,八成是自劍法中看出了什麼來——在哪裡看出來的呢?她卻不猜不到。
正論劍法到高興處,沈太夫人忽然對紅袖輕聲道:“袖兒,算算距你回門也有些日子了,近來可有想鄭將軍夫婦?”這話沒有不妥,只是在論劍法時提及此事便有些突兀了。
紅袖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微微低下了頭答道:“袖兒是有些想了,原本還想這兩日請老祖宗恩准,袖兒想回去看看爹孃;也是五哥兒身子好多了,不然袖兒也不敢有這個想法的。”就在那一愣的時間,她已經想明白了沈太夫人的用意,所以幾乎沒有沒有做停頓便開口說話了。
沈太夫人和沈老祖對視了一眼後,又道:“你年紀還不大,想爹孃是免不了的;嗯,近來你照顧五哥兒也累了,回去看看也好。”
紅袖聞言大喜一般拜謝了沈老祖,又說了幾句閒話後,她便想告退回房;理由也很好找,沈妙歌快要醒了。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便看到遠處有兩架車子過來;紅袖的眉頭微微一皺:會是誰這個時候來了呢?她還是想快些離開,再說不管是誰來了,應該也同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紅袖屈膝同沈老祖告退,沈老祖並沒有攔她,也沒有不高興,當即便答應了;紅袖又一一同沈家各人行禮,然後才轉身要走。
當她轉過身去,正好看到車上下來的人,便知道自己一定是走不成了:來的人是沈六老爺和他的夫人。
昨日,沈太夫人可是遣了人把吉雁送了回去,只是沈六老爺夫婦來得實在是太巧了;巧的讓紅袖心底都有了疑問。
沈家六老爺和六夫人一齊走了過來,神色倒是沒有什麼怒氣,他們上前給沈老祖請安時,掃了一眼紅袖;他們行完了禮,紅袖便過去給他們夫婦請安。
沈六老爺很平靜的說了一聲兒:“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而六夫人卻上前拉起了紅袖的手:“這才幾日不見,人怎麼就瘦了一圈呢?”然後又輕輕一拍紅袖的手,好似猛得想起了什麼來:“看來是操勞的,五哥兒的病累了你,唉——!不過我們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要謝謝你,真是多虧了你啊。”
他們夫婦好像昨日不曾見過被送回去的吉雁一樣,待紅袖與原來並沒有什麼分別。
紅袖看着沈六夫的笑臉終於知道,哪怕是沈府中有着不學無術之名的沈六老爺夫婦,也一樣是有城府的;她小心的應付着沈六夫人的親熱,只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好在沈六老爺夫婦是來陪罪的,所以沈六夫人並沒有同紅袖說幾句話便放開了她。
“祖母、母親,前些日子送給五哥兒的丫頭,居然那麼不識好歹,差點鑄下錯事,萬幸的是五哥兒並沒有動氣傷到身子;但此事我們還是有錯的,尤其是我識人有誤,還請祖、母親責罰。”沈六夫人屈膝開口,沈六老爺只是欠了欠身子。
男人是不理會內宅的事情,所以賠罪是以六夫人爲主,而做主的也只是沈老祖和沈太夫人——大的罪過當然不會如此了,男人是一定會過問,也一定要過問的。
沈六夫人一個字沒有提吉雁原是送給沈妙歌爲妾的,也沒有說一句紅袖的不是,她一開口便說吉雁是個丫頭,但是沈府的主子們可都是知道吉雁是什麼身份。
紅袖聽到後心底卻是一涼:沈六老爺夫婦,和她的仇這是結定了,此事她不提前頭的事情,便是不會就此放過她的意思。
沈老祖沒有說話,沈太夫人卻把沈六老爺二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沈六老爺本就是庶出,在嫡母面前就沒有直起過腰來;而今日,他們夫妻就是來“賠罪認錯”的,更是伏低了三分。
紅袖聽着沈太夫人訓斥沈六老爺,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兒:今日沈六老爺夫婦受了多少“委屈”,都會記到她頭上去;而這樣的結果沈太夫人當然是極明白的,卻還如此責罵庶子,想來也有給她一個教訓的意思。
沈太夫人訓斥沈六老爺夫婦時,周圍的丫頭們已經都避開了;雖然如此,沈六老爺夫婦也十分的難堪。
沈老祖咳了一聲,然後道:“你們知道就好了,五哥兒的身子本就不好,哪裡還能讓他再生氣?不過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們也不必放在心上,五哥兒還是知道他六叔父、六嬸孃極疼愛他的。”
沈六夫人屈膝:“老祖宗這話更讓我們無地自容了!都是我一時不察,不過現在補救一二,也算是我疼惜五哥兒的一份心。”她側轉身舉起手來一揮,那邊便過來了兩個丫頭:模樣是一個豔麗,一個脫俗。
“這兩個丫頭一直跟在媳婦身邊,十分知規矩明事理,現如今就把她們送給五哥兒吧,一來是我們的一份心意,二來也好替侄媳婦分分憂。”沈六夫人的脣邊帶着一縷極溫和的笑。
兩個丫頭上來給沈老祖行禮,報上了名字;豔麗的那個名翠玉,脫俗的那個名入畫。
沈老祖打量完兩個丫頭點點頭:“不錯,不錯;尤其是入畫,這名兒好啊,人真得是十分的俊俏,就真像畫中的人兒一樣。”她的話音一落,一旁的翠玉眼底閃過一絲不甘,還有幾分嘲諷。
紅袖當然也打量了兩個丫頭,不過並沒有多看;她屏氣凝神的立在哪裡,只是微笑着看不出她的心思;她心底當然明白,這是沈六夫人的反擊:你給我送回去一個,我就給你送兩個來。
沈太夫人也已經打量完了兩個丫頭,看向沈老祖笑道:“這兩個丫頭還真是不錯;”言外之意,原來的那個並不好:“老祖宗看着如何?老六他們也是一番‘心意’呢?”
紅袖聽到沈太夫人把‘心意’二字咬得有一點點重,只一點點,不注意都聽不出來。
沈老祖一笑:“這種小事,你就拿主意吧,不能事事都讓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來操心不是?”
沈太夫人一禮:“老祖宗這話重了,老祖宗一定可以如松柏一樣,百年常青;”又同沈老祖說了兩句話,她才轉頭看向紅袖:“袖兒,這兩個丫頭你看着可好?”
紅袖聞言屈膝行禮之後看向兩個丫頭:“太夫人,依袖兒看都好呢;真要好好的謝謝六嬸孃如此疼愛五爺,現在五爺身子不好,身邊還真就缺人伺候,那袖兒就不同嬸孃客氣了。”
沈太夫人沒有想到紅袖會一口應承下來,而沈老祖在聽到五爺“身子不好”時,眉頭輕輕的一皺想起了什麼來,她指着入畫忽然開口了:“五哥兒現在身邊的大丫頭並不多,把她給五哥兒,正好湊齊了;至於另外那個丫頭,老六你們還是帶回去;”
沈老祖掃了一眼沈六老爺夫婦:“她不能把你們身邊的人都弄到五哥兒身邊伺候不是?”
沈六夫人聽到沈老祖前面的話,心下便不舒服起來: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老祖宗等人應該知道,自己送兩個丫頭給五哥兒可不是做丫頭的,只是老祖宗的話她也不敢辯駁。
聽到後來她原本還想再說兩句,希望沈老祖能把翠玉也留下;但聽到沈老祖最後一句話時,她便不敢再接話了,只能應了一聲兒。
沈太夫人明白沈老祖的意思,不過在她的目光掃過紅袖時忽然道:“不管是點嬌,還是入畫,都先這樣放在五哥兒身邊吧——他還小、身子又不好,有妾侍太早了不是好事兒;日後等他年長些再……較好。”
這話,便等於是挑明瞭了點嬌和入畫將來的身份,而且還是當着紅袖的面兒說的:這兩個丫頭雖然眼下不是妾侍,但日後卻一定是沈妙歌名下的姨娘。
紅袖輕輕欠了欠身子,表示她聽到了;雖然又多出了兩個未來的姨娘,但她現在要怨的人不是沈太夫人,而是她自己!這兩個丫頭妾身不明,反而更加不好應對。
沈老祖聽到沈太夫人的話並沒有說什麼,低眉垂目的吃茶;沈太夫人悄悄看了一眼沈老祖又道:“點嬌是老祖宗的人,她的月例還在老祖宗那邊兒走,可算不得是五哥兒的大丫頭。”她說到這裡,人人都知道此話沒有說完,可是她卻沒有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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