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都在風風火火的挖地漚泥養泥螺,可成繡這邊卻開始清理淤泥起來,有那心裡愧疚的,知道自己理虧來塞個雞蛋送點青菜,也有些冷漠旁觀不言語的,還有一些說着風涼話,更加賣力的灑着泥螺種。
對於前者,成繡都會好心的提醒對方賺了錢買點糧食囤積,對於後面兩種,她則是呵呵一笑。
泥螺不是她一個人獨有的,別人養殖她沒有意見。本來市場就是個跟風的東西,啥玩意兒火就會迅速發展,這不奇怪,她看得開。可是她也不是聖母,沒有那個閒情逸致還跑去提醒自己的競爭對手。
於是,風言風語起來的時候,成貴跟林氏還擔憂了一陣子,可看自家姑娘整天樂呵呵的,沉着有素的安排着事宜,逐漸也就將心放在肚子裡。反正家裡的銀子都是姑娘賺來的,就讓她折騰吧。退一萬步說,真沒折騰出個啥來,家裡的銀子也夠吃喝好幾年了呢。
所以,在外界的緊鑼密鼓的宣揚,成家反而是自己最不着急的。淤泥清理的差不多,可新的問題又來了。
被淤泥漚過的田地是沒法立即栽種糧食的,苗壓根出不來,這是任何一個莊稼戶都懂得的道理。
可成繡卻弄來了種子,叫小山他們種下去。
“秀秀姐。”
儘管再喜歡她,可面對自己擅長領域,小山還是忍不住爲難的拒絕了她:“這種子下去,只會在地裡漚爛,壓根就出不來。你還是別白費這個功夫了,這段時間乾脆歇歇,曬曬這地。曬透了再養一冬,明年春耕,指定能用了。”
成繡看着這個比自己還高的男孩兒,一個多月來的辛苦勞作,曬的黑黢黢,像座小山似的,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你就種下吧。”
小山不忍拒絕,也不願意看她失望的表情,特別是在種的時候發現居然不是小麥而是稻子,心裡就更復雜了。
成家村地處北邊,自古以來北地就是小麥的產地。這地本來就不行,繡繡姐又反其道行之,只怕到時候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天性憨厚的他只有按照要求一排排的栽種下去,累的腰痠背疼也都忍住了。只因爲繡繡姐今天居然沒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田埂邊,像一個女王,指揮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一想到繡繡姐的眼神時不時就會落在自己身上,小山簡直是鉚足了勁兒。汗水順着額頭淌到脖頸,再落在腳下的泥裡,化成了他殷切的希望。希望它們能夠不負厚望,長出莊稼苗來,讓繡繡姐高興。
村民也選擇了閉口不談,可當成繡折騰出成果的時候,嘲笑聲比第一回更多了。
連成貴也有些憂心忡忡,試探着問成繡:“繡繡,爹種了這麼多年的莊稼,從來沒聽說過這莊稼地裡弄水的。這不都給淹死了嘛。”
“爹。”面對成貴,她自然是有耐心解釋的:“這叫水稻,江南地區都是種這個。咱們吃的米也是這個產出來的。您放心吧,這水稻本來是南方的東西,北方旱不適宜種植。可咱家卻是塞翁失馬,這淤泥清乾淨了,可地的水分卻太足,若是小麥下去,肯定得漚爛。所以只能讓它閒下來一年暴曬冰封后再種植。可換上水稻就不一樣了,水稻原本就需要潮溼的土地,這麼一來,咱的地也不用荒着了。”
閨女說的是振振有詞,可成貴聽的卻都是不靠譜,他半信半疑,心裡卻打定主意,趁着夏天蛇蟲出動,再進去捉兩回蛇。蛇膽蛇皮蛇骨都能賣錢,到時候,也有足夠的錢讓閨女去折騰。
成繡看着地裡一排排碧油油的秧苗,心裡別提多期待了。
她一個農村姑娘,大米飯都沒吃過幾回,自然不清楚這裡面的門道。可她唯一依仗着,也就是比人多活了一世吧。
因爲在侯府別院那段經歷,所以讓她的眼界見識和心智都迅速的成長。特別是別院裡有許多形形色 色的人,接受到的信息自然也廣了許多。這種植的法子,便是同屋一個相好的姑娘,她是洪都人,閒聊時談了不少兒時的閒暇時光,其中,自然就少不了農耕。
成繡抿嘴苦笑,看來前世給她的,也不光是磨難。這不,這輩子許多轉機,竟然都是依靠了上輩子的知識。看來人吶,所有的經歷都不會是無用的。說不好它具體會帶來什麼幫助,可就像是你廚房裡的調味料,備不齊哪一回就用上了,讓生活的味道,更加驚豔。
再次期間,她還特意跑了一趟天香樓,跟蔡掌櫃說明了情況,也順便說了一下自己接下來的想法。蔡掌櫃大喜過望,一個勁兒的叮囑成繡若是缺什麼就提出,他一定會不留餘力的支持。
直到成繡走後,蔡掌櫃還摸着山羊鬍讚不絕口:“後生可畏,真是後生可畏啊。若非老夫的兩子早早婚配,此等人才,真想收入囊中啊!”
成繡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差點被人打主意變成兒媳婦了,她要做的還多着呢。
如今地裡已經沒啥活了,她也用不上那四兄弟,便擺了一桌子肉菜當做餞別。臨了一人給了五十個銅板,算是這段日子的辛苦奮鬥。除了二牛推辭了好久接下,其餘兩人倒都是收的坦然。只是目中依舊不捨,畢竟除了眷念之外,想要再找到成繡這樣好的東家,簡直太難了。
不過小山卻還是留下來了。
至於說詞,也是讓人不容拒絕的。
“貴叔每天進山沒時間,繡繡姐你一個女孩子也沒啥力氣。而萬一地裡有點啥事也忙不開,再說,這苗種下去每天也得管。我家裡正好沒啥事,我也不要錢,每天管飯就行。”
開玩笑,這一分開他哪能天天有理由來找她,不是有句古話說的好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總不見面,秀秀姐萬一不喜歡他了可咋整?
所以小山憋紅了臉,鼓足勇氣的說了這堆亂七八糟的理由。爲的,就是能時刻面對,哪怕就是晌午只看一眼,賽過冰拜的西瓜一樣甘甜解渴呢。